第1章 致命背叛(修) 空气闷得厉害,天气越发阴沉,眼见着有一场大雨。一旦下大雨,这晋城的江水便急涨,渡轮通常也会停驶。玉瑾原打算过江去拜菩萨,但这天气,若下起雨来,自己只怕回不来了,因此只好打道回府。 从小道下了车,刚走到陶公馆,玉瑾额上就布满了湿黏的汗珠。她在大门前顿住脚步,一边掏出素白手绢擦汗,一边摁响了门铃。 下人开了门,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回来,满脸惊讶地看着她,随即低下头,闷闷道了声太太好。玉瑾笑了笑,便往屋内走。 玉瑾进公馆行不多时,便在喷水池边瞧见了贺儿。却见贺儿抱着藤球,伸着脚,用崭新的皮鞋怯怯踩那池边的泥潭玩。 昨日玉珂提起替贺儿买了双皮鞋,如今贺儿穿在了脚上,想必是玉珂过来了。玉瑾想着,上前摸了摸他的头,问道:“小姨来了?” 贺儿乖巧地点头。 “贺儿为什么不去屋里?” “小姨说外面好玩。” “爸爸什么时候出去的?” “爸爸在屋里,跟小姨一起。” 三岁孩童的声音稚嫩无遮掩,隐约泄露了些什么东西,像在玉瑾脑门狠狠捣了一拳。 玉瑾心中急骇,嘴唇哆哆嗦嗦,脚步一刻不停,直奔二楼卧房而去。 上得二楼,还未走近卧房,已隐约能听见粗喘低吟。玉瑾快走两步,推开卧房大门。红木大床之上,两个精赤条条的人正自忘情纠缠。 “姐!你怎么回来了?”玉珂快速抓过薄被裹住自己,当看清来人,不由惊叫一声。 玉瑾一动不动站在门边,她在这世上至亲至爱的两个人,背着她便是干着这般龌龊勾当。一个是她跟随了十年的丈夫,一个是从小性格泼辣,凡事替她出头的妹妹。她猛然发觉自己维持多年的生活,表面平静,内里却不知已腐烂成了什么样子! “别叫我姐,玉珂,你真脏。” 这话真狠,比打她骂她都疼,玉珂一下子僵在了床上。 “既然叫你撞上了,便把话说明白了。或者离婚,或者你当小,珂儿当大。”陶建仁匆匆穿了裤子,走下床时,已是从容不迫了,半点没有被捉奸的慌张。 便是这般目中无人!玉瑾平静多年的心,终是腾起一丝怒火。她本就是个性子软的,因出身贫穷,节省习惯了,即便现在有钱了,她也是十分朴素。 为了省钱和干活,她经常穿一些款式早已不时新,有些宽大松垮,腰不见腰,臀不见臀的暗色旗袍。她原本一头及腰黑发,甚是美丽,不过为了方便干活和照顾孩子,被她编成辫,在脑后一丝不苟地盘成一个圈。 这些装扮,原不是问题,问题是她的丈夫是晋城赫赫有名的珠宝大亨,一个珠宝大亨的夫人,却像个佣人一般,难免惹人嚼舌根。一些阔太太们,经常明着暗着说她一副穷鬼样,每当这种时候,都是玉珂替她出头。正是这个每次替她出头的好妹妹,却干出了这般恶心的事! 玉珂见陶建仁为难玉瑾,她套上衣服,赶到两人面前,对陶建仁道:“你说什么呢?不过是逢场作戏,你真痴心以为我会一心一意?” “逢场作戏?玉珂,你知不知何为廉耻?与你姐夫逢场作戏?他是你姐夫!你这是要遭天谴的!”玉瑾声嘶力竭地喊完,又转向陶先生,“你我二人夫妻十年,你在外面的所作所为,我不闻不问,你却与玉珂做出这种下流勾搭,你真真是猪狗不如,不配称之为人!” “夫妻?”陶建仁冷哼一声,“当年为何娶你,你难道不知?不对,算我说错,可不是娶的,是买回来的。我既买你回来,你就不过是件物品,我的所作所为,何时轮到物品来指手画脚?” 玉瑾气得浑身发抖,她紧咬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当初陶建仁看中她,其实是看中了她鉴别玉石珠宝能力,借着她做起了珠宝生意。无论二人当初为何结婚,至少这十年,玉瑾对他忠贞不二,尽己所能,助他生意起步,待他成为珠宝大亨,她才退居家中,生了贺儿,开始相夫教子。无论是对丈夫事业上的帮助,还是对家务的操持,玉瑾自觉皆尽职尽责了,却未曾想,换来的是如今这样一种对待。 “十年恩情,在你眼中一文不值,如今我没有了利用价值,你便弃之如敝屣,难道你就不怕遭天谴,不怕万人唾骂?”玉瑾红了眼眶,一颗心紧缩着,背叛的痛让她有些失控。 “哼,如今都什么时代了?只有你这种因循守旧的女人,尚信天谴那种无稽之谈,我即使作恶万般,我仍能安然入眠,你却能奈我如何?”陶建仁顿了顿,脸上嘲讽的笑意越发浓重,“刚开始对你倒是有几分爱意,可如今你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巷口的大黄狗看了也该嫌弃几分。前些年做买卖,忙碌了些,倒也无话可说,如今你在家做阔太太,却比那黄妈还倒人胃口。整日闲在家中,却不知学习进取,每日里围着锅台转,读一份报纸,比圣僧取西经尚困难几分,这样的女人,还能指望你干什么?你这般不思进取,又如何能与我匹配?” 陶建仁裸着上半身,只匆匆套上一件单阴蓝睡裤,由于匆忙,裤缝尚未对齐。形象如此不堪,却仍旧气势逼人,他们就是如此不将她看在眼里。 “真不是人!我为了这个家,辛苦操持,却被你说得一无是处。”玉瑾恨的咬碎银牙,双手一捏拳,一鼓作气便上前撕扯陶建仁。 陶建仁只一抬手,抓住了她的发髻,一挥,将她扔到墙角处。大理石地面光滑如水,玉瑾止不住退势,直直撞在墙上,额角处霎时红了一片。 “姓陶的,你敢动我姐姐!看我今天不撕了你!” 玉珂也冲上去厮打陶建仁。陶建仁对她有情,自不还手,任她扭着自己的耳朵又打又骂,他且赔罪道歉。 玉瑾见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模样,更觉龌龊不堪,火气也更上了一层。她不顾额角的伤,扑上去仍旧厮打。 陶建仁此时对她毫无情爱可言了,叫了一声疯婆子,还手毫不留情。这便是新欢旧爱的区别,玉瑾又屈又气,真跟疯婆子般,下手越发狠了起来,一下下往陶建仁脸上挠,泼妇劲十足。 两个女人围攻陶建仁,他一边躲玉珂,一边寻机会推搡玉瑾,时不时哄玉珂一声,骂玉瑾几句。三人一时打成一团,好不热闹。突然,不知谁脚下一滑,三人一起扑倒在地,玉瑾离着楼梯最近,身子往后一仰,便一咕噜滚了下去。 天旋地转,浑身疼痛,接着砰一声闷响,后脑勺不知磕在了何处。身体终于停下来了,玉瑾却只看得见满眼鲜红,她想爬起来,发现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只软软躺血泊里。 “妈妈,不睡觉,跟贺儿玩藤球。” 玉瑾尽全力扭头,不知何时,贺儿抱着藤球站在了她身边,正一脸懵懂地看着血泊中的她。 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懂事后的贺儿该是何等难过?玉瑾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怨恨,任何人都不能破坏贺儿的人生,这对男女不可饶恕。贺儿,我的贺儿……一切终于归为黑暗。 玉瑾迷迷糊糊睁开眼,浑身都是冰冷湿黏的感觉。眼前低矮的木质房顶,让她有些不适。她隐约记得,她从陶公馆的楼梯上滚了下来,看见了满目的血光,接下来的事便不记得了,她怎么在这种地方醒来? 她闭上眼,努力回想,滚下楼梯前的事情像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飞速掠过。背叛、争吵、鲜血一幕幕犹在眼前,她想到痛苦处,不由闭目咬牙。 玉瑾扭头稍打量了一番,这是间矮小狭窄的木屋,光线十分昏暗,与陶公馆明亮宽敞的大房间全然不同。她勉力撑起上半身,靠坐在床头,仔细看着这间小屋。 房间十分破旧,房顶低矮,由于多年未曾维护,四周的木墙常年散发出一种挥之不去的霉湿味。到了梅雨季节,这种味道更甚。屋内的陈设极为简单,一张窄小单人床,一个五斗立柜,柜子上放了一面巴掌大的镜子,旁边有三两个瓷瓶。立柜边是个木制盆架,上面放了一个木盆和两条毛巾。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饶是如此,屋内也显得十分拥挤。 没错,这是她的房间,不过不是陶公馆的房间,而是十年前的房间!玉瑾捏了自己一把,疼得厉害,她跑至五斗柜前,拿起巴掌大的镜子,上下左右照了一遍自己的脸。确实是自己,眉目寡淡,姿色一般。只是那皮肤又白又嫩,葱白似水灵灵的,让人忍不住多瞧上几眼。如今这水嫩的脸蛋上,还透着几分稚气,正是十五六岁的自己。 模样嫩得让人欢喜,只是这一身装扮着实糟糕。她穿一身款式辨不出男女的铁灰宽袍子,外套一件五成新的水红坎肩。最为滑稽的是头发,原本及腰长发在脑后绑成了大辫子,如今这辫子不知为何有些松散,还湿漉漉的,整个头发显得凌乱湿黏,让人看了十分难受。 即便是这副邋遢模样,玉瑾仍欢喜地想要亲吻镜中的自己。上天垂怜,让她再活一次,这一次她绝不重蹈覆辙! 第2章 再世为人(修) 玉瑾不知她具体回到了哪一年,她闭目休息片刻,有了些力气,便下床想去寻找些线索。她由回廊绕过天井,很快看见正堂里坐着一个人。 由于光线昏暗,玉瑾只能隐约见一个佝偻背影,坐在小马扎上,得得得在鞋邦上敲着烟锅。她自上前几步,停在了院子与正堂的门槛处,瞧着那瘦小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爹。”她扶着门框,叫了一声。 玉振阳缓慢回头,一双浑浊的眼盯着玉瑾:“醒了?”问完,不再说话,自扭头,仍旧往那烟锅里添烟叶渣滓。 不知是烟熏的还是日头晒的,玉振阳的一张脸显出一种发亮的黝黑,额上深深的几道抬头纹,将他衬得越发沧桑。前世,玉瑾二十三岁时,他离开了人世,短短两年,还不足以让玉瑾彻底忘记失去亲人的痛苦。此时玉振阳再次出现在眼前,她有些激动不能言语,颤着声说了一句,“爹,我真想你。” 玉振阳的身影似乎僵了一下,随后转头看玉瑾,却不言语,只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哼”,然后抬起烟杆子,发狠吸一口。 与家人重聚的欢喜,让玉瑾忽视了玉振阳的态度。她抿唇一笑,跨过门栏,开始像以前一样,弯下腰,替玉振阳收拾起满地的工具。她捡起了地上的锉刀和磨针,放在一旁的桌上,抬眼间,见桌上放着一块刚雕琢出来的干青种翡翠。这块翡翠,不仅种差,水头也极次,估计也就半分水头,内部颗粒,一眼而望之,极是粗糙。 若在前朝,这种品相的翡翠,是没资格上玉振阳的雕刻台的,可如今为了养家糊口,他也只能纡尊降贵。不过他打心眼里是不愿意雕刻这样的翡翠,这种不愿意显现在翡翠上,就成为了粗糙的雕工。 玉瑾看了一眼翡翠上雕刻的那只蟾蜍,雕工难及以前的万分之一,她不由感慨万千。不知从何时开始,大批西洋机械涌进中国,省时又省力的机械一时间笼络住了大把商人的心。一台机械一日的产量,恐怕十个手工艺人一年也完不成,机械成为一心挣钱的商人们的心头好,手工艺人渐渐遭到冷落。以往受到尊敬,颇有些傲气的手工艺人,如今连养活妻儿都成了大问题。玉振阳也因此沦落到这般光景,每日里与烟酒为伴。 玉振阳仍旧坐在马扎上,巴巴抽着烟,斜看玉瑾一眼,道:“你今日闹投江,可不是自己寻死,是将我往死里逼。” 投江?玉瑾正自疑惑,却听屋外传来一道尖细嗓音。 “哟,大姑娘这是醒了?” 人还没进门,这亲热劲就先扑了过来。一道矮胖身影,吃力地踮起小脚,跨过门栏走了进来。来人是街头杂货铺子里的张婆子,此人极善唇舌,一张嘴在南安这片可从未吃过亏。 张婆子进了屋,一双小脚踩着轻快的步子,一颠颠向着玉瑾而来。她走至玉瑾身边,抓住玉瑾的手,亲热道:“刚醒怎的就干活了?大姑娘可仔细着别累坏了身子。” 玉瑾还有些不明所以,她冲着张婆子那张圆肥的,双眼笑眯成一条线的脸,回了个浅浅的笑容。 “哎呦,大姑娘笑起来真是美,连我老婆子看了都要呆了去。难怪那王家愿出八十块聘礼,娶大姑娘过门。” 王家?八十块聘礼?玉瑾猛然间明白,自己是回到了十年前的四月初八。四月初七晚间,张婆子带着王家的八十块聘礼登门拜访,替王二狗求娶玉瑾。当时玉瑾已然入睡,玉振阳竟收了聘礼,应下了这门亲事。 那王二狗矮小黝黑,相貌奇丑,并且他右腿天生有疾,比左腿短了几分,走起路来一颠一拐。除此之外,他一双眼贼溜溜的,总喜欢盯着玉瑾看。玉瑾每次看到他,心里都不由发憷,却未曾想父亲竟要将她许配给这样的人。 第二日,玉瑾得知被许配给王二狗的消息,立刻冲出了院子,一头扎进了江中。所以她刚才醒来时,是从溺水的昏迷中醒来。玉瑾想明白了这一切,脸上的笑容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所以张婆此番过来,是看瑾儿死或是没死,担心着自己得不着那媒人红包。” 玉瑾说完,一扭身便往屋里去。张婆子和玉振阳皆是一愣,玉瑾这孩子向来性子软,常是一副抿着唇轻笑,谁也不得罪的模样。即使早上投河,她也是自己一声不吭地跑了,不跟谁吵也不跟谁闹。死也是委委屈屈地去死,玉瑾便是这般软弱不争气。这样的姑娘,现在却说了一番让人下不来台面的话,不由叫张婆和玉振阳一番惊讶。 张婆从惊讶中回过神,觉得面上挂不住,急忙忙踮着小脚,追了过去。到天井处,追上了玉瑾,她仍旧亲热地拉住她的手,好像完全不将刚才吃的憋放在心上。 “大姑娘你是糊涂了罢,张婆子怎会是那样的人?王二狗虽说腿脚有些毛病,但家境在这一片,也算是数得上的。姑娘也正当婚嫁年岁,张婆子费这多口舌,不过是想成全一段良缘。” “良缘?”玉瑾柳眉倒竖,甩开张婆子的手,“您要觉得是良缘,让您家姑娘嫁过去便是。” 张婆子像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瞪大了眼,喊了一声造孽哟,接着说:“姑娘你这是干什么?愿意自然是好,不愿意便也作罢。若觉得王二狗配不上你,直说也就是了。可你投河自尽,这不是在打张婆子的脸么?好叫世人都以为,我张婆子干的是那逼良为娼的勾当。” “难道不是么?王二狗这么好,你寻他当姑爷,这不两全其美?何苦来害我?”玉瑾已是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前世那些想说不敢说的话,如今一股脑说了出来,虽隐隐还是有些紧张,但心里的痛快早压住了这一丝紧张。 “姑娘年幼,我不计较,但姑娘说话也得凭着点良心。老婆子我不过是想促成一桩美事,也算是替自己积点善德,干的不过是费口舌的事,可从未曾刀枪棍棒地逼着姑娘嫁。” “这世上有那么些人,凭着两片唇,一根舌,便能搅动风云。张婆子的嘴,不说能变幻风云,但在南安区,恐怕也是未逢敌手吧?” 果然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玉瑾平时一副受气样,如今被逼急了,却是如此牙尖嘴利。张婆瞧出这姑娘不是个善茬儿,当即便换了副面孔,脸一板,冷哼了一声:“且不说我老婆子办的事是对是错,便是你父亲收了那八十块,这亲事便由不得你了。虽说如今变了天,是新时代了,反对父母包办婚姻,可拿人钱财,总也该有个说法。说破了大天,也是你们玉家理亏。不嫁也行,只是那八十块必须立刻拿出现钱来。” “不过是八十块,我自当还给王家。” “大姑娘可是听漏了?老婆子说的是立刻。”张婆子叉着腰,咄咄逼人。 “你……”玉瑾气急,一扭身,往正堂走去,准备朝玉振阳要那八十块。 “不过是区区八十块,何必真要逼死一个小姑娘呢?” 玉瑾还未走至大堂,便听见一道声音从堂内传出。她远远往堂内一看,立时顿住了脚步,跟吃了苍蝇般,不住犯恶心。 第3章 初次交锋 说话之人正是玉瑾前世的丈夫陶建仁,他此时一身浅格西服,站在正堂内,正望着玉瑾。若抛开人品不论,他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只可惜如今的玉瑾见了他,只剩下作呕。 “这不是陶建仁陶先生么?”跟在玉瑾身后的张婆子上前一步,进入正堂,跟陶建仁套起了近乎,“近日里听说南边市场上买卖多,你却是怎么得了闲?倒是叫先生看笑话了。” 陶建仁晃了晃手里的吊坠,道:“托玉师傅雕了枚坠子,刚巧过来拿。”陶建仁说着,哈哈笑了两声,“张婆子,你的名声恐怕真要折在这烈性小丫头身上了。” 张婆子脸上有几分尴尬,便不愿接这茬,只托起那枚吊坠,啧啧赞叹:“这翡翠如此碧绿,真是好看极了,想必花了不少钱罢?” 陶建仁面露得意之色,正想吹嘘一番,却见玉瑾已走至近前。 玉瑾见那吊坠,就是方才桌上那枚,极差的货色,就跟眼前这两人一样。她重重冷哼了一声,道:“这种货色,放在前朝,我父亲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若是厚薄合适,或许可以考虑拿来垫桌脚。” 玉瑾的话,让另三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她却不管,径直走到玉振阳面前,跟他要那八十块。玉瑾已然沉迷在报复的快感之中,言语上占到的一点便宜,便让她觉得自己尝够了甜头,浑然不觉自己空有一副十五岁少女的身躯,言行却像个尖酸刻薄的泼妇。 玉振阳仍旧拿着烟袋在抽,他吐出一口浓烟,不住咳嗽着说:“哪里还有钱,那八十块,我一早便送去你妹妹学校了。她念叨了好些日子想要学钢琴,这八十块可以让她买一架八成新的了。” 去要这八十块,玉瑾是抱着侥幸心理的,前世她便知道,这八十块给了玉珂,让她买一架钢琴。而玉珂对这架钢琴的热情直维持了短短三个月,之后这架钢琴便被扔在角落里盛放各种杂物。 玉珂三个月的好心情,便要她一生的幸福来换!玉瑾简直气昏了头,她质问玉振阳:“玉珂是您女儿,我便不是?您卖了我,去替她买钢琴,您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在您的眼中,我怕是连街边的小狗都比不上的。 “这么多年,我低眉顺眼,只求您和玉珂开心,受了委屈独自承受,处处与人为善,从不与人争吵生事,为的就是得到大家的一句表扬,您能多看我一眼,能看重我一点,可您和玉珂是如何待我的?为了一架钢琴,将我卖给全城姑娘都不愿嫁的王二狗!您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长的?” 玉振阳起初有些惊讶,似乎不相信玉瑾会这般大吵大闹,随后习惯了,便只垂着眼吧嗒吧嗒抽烟,未曾搭腔。 一旁的陶建仁见这情形,心中一动,知道时机来了。十年前的陶建仁还不是什么珠宝大亨,不过是个在南市场四处走动的游击商人,靠倒卖囤积各种物品过活。 如今战争时局紧张,虽还未直接波及到晋城,但市场上的物品价格已经是一天一个样了,今天囤的货明天可能就翻三四番,当然也可能变得一文不值,瞬间让你负债累累。近段时间,战争仍在继续,但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看来胜利的日子不远了。见时局有逐渐稳定的趋势,陶建仁便打起了珠宝玉器的主意。俗话说得好“乱世黄金,盛世玉”,若真得了胜利,这珠宝玉器必然大有市场,可趁着此时价格不高,慢慢囤些货。这珠宝玉器,不比平时倒卖的皮带洋火,价格可要贵上数倍甚至数十倍,并且这东西外行人真假难辨,买了一件假货,可能就要赔掉一年的积蓄,所以必须格外当心。既打起了玉石的主意,陶建仁便想找个清楚行情的来搭伙,他得知玉振阳原是个颇有名气的玉石工匠,在前朝很有一些地位,不过后来不知为何突然金盆洗手。再到如今,前朝灭了,手工艺人逐渐被机械取代,玉振阳便越发落魄了起来。 一个生活落魄,又深谙玉石之道的手工艺人,正是自己搭伙的不二人选。所以这段时间即使市场上买卖繁忙,陶建仁也三不五时地拎上点东西,来玉家拜访。可是玉振阳似乎并不愿做这玉石买卖,任陶建仁将那生意经翻来覆去地念,他自不为所动。 陶建仁既动了玉家的心思,对玉家自然也是打探过一番。前几次来,虽未曾见到玉家两位姑娘,但对这二人还是有所了解。 玉家大姑娘玉瑾,性格软弱,向来不受重视,未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但于玉石上颇有天分。也正因为未去学堂,整日跟着玉振阳收拾打扫,她在玉石的各种辨别及雕刻上也学到了一些真本事,常帮着街坊邻居辨别些玉石,至今尚未出过差池。玉家二姑娘玉珂,性子泼辣,深得玉振阳宠爱,如今在江北的安平区上国立女子中学,月末休假才回家一两天。这玉珂被玉振阳宠得不像话,向来胆大妄为,玉振阳对她百依百顺,但她在玉石上却没有多大天分,就连翡翠和玉的关系,只怕也理不清楚。 陶建仁劝说了玉振阳多次,却次次无功而返,他便渐渐寻思,是否可以从两位姑娘身上下手。如今他见玉振阳八十块便将玉瑾卖了,心中不由一动,这姑娘或许自己可以买回去。她雕龙画凤的技艺必然比不上玉振阳,但如今谁还用人工雕刻?她只需辨别玉石真假,判定玉石好坏便可。 心念电转,陶建仁既已拿定主意,便笑吟吟上前开始劝架。玉瑾见他,早已是满心怨气,如今他又上来管闲事,她更是没好气,横他一眼,咄咄道:“陶先生的买卖如此不景气么,每日里没事专管别人家的闲事?” 陶建仁一愣,面上的笑容微有尴尬,“看来传言有误,四邻都说玉家大姑娘性子温润如玉,如今一见……”他但笑不语。 玉瑾眼珠一转,斜他一眼,这动作表情配上稚气的脸庞,倒显出一种别样的可爱。 “看来陶先生也只不过是个耳听他人言的肤浅之辈,在此之前,我还听说陶先生是个头发稀疏,肥头大耳的矮胖男子。”玉瑾表面上与他东拉西扯,心里早已焦躁不已,她知道接下来陶建仁便要拿出那八十块将她买了回去。前世陶建仁在这一天将她买了回去,那时她低头跟在他身后,心里充满了感激。可现在,她便是拼了命不要,也不会跟着陶建仁走。只是眼下她如何能拿出八十块了?除了拖延时间,她也别无它法。 玉瑾的胡言乱语倒叫陶建仁笑了起来,觉得这姑娘颇为率真。 “如今见了我,并非肥头大耳,可有些失望?” 玉瑾知道他故意逗自己,恶心的感觉更强,恨不得直接啐他一脸。她直截了当:“陶先生还是少管闲事的好,拿了东西,便请走好。” “这怎么是闲事?”陶建仁不仅不走,反而更上前一步,“如今这八十块我出了,所以我也算是局中人了。” “不需要!”玉瑾想也不想地拒绝。 一旁的玉振阳却是笑了起来,他那把老烟嗓,笑起来呼呼直响,十分刺耳,“能得到陶先生的垂青,这是你的福分,瑾儿,还不快谢谢陶先生。”玉振阳说完,早已是接过了陶建仁送来的钱,扭头就递给了张婆子,“喏,拿着这些钱,去回了这门亲事吧。” “唉,老玉,这般出尔反尔可不太合适,你本是应下了这门亲事的。” 陶建仁插话:“张婆子,出尔反尔的可是你。我进门时就听见你说拿出八十块,这门亲事就作废。如今这钱在你手中了,你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我不同意!把你的钱收回去,我宁愿嫁猪嫁狗,也绝不肯跟着你走。”玉瑾死盯着陶建仁,那双眼里,像燃着一团火苗,随时要烧了他一般。 陶建仁疑惑道:“陶某人可曾得罪过玉姑娘?姑娘对我,着实算不上友善。” “你也配得上友善二字。”玉瑾轻哼一声,转身夺过张婆子手里的钱,扔回了陶建仁身上。 “姑娘对陶某似乎恨之入骨,这倒叫陶某好奇,何时与姑娘结下了仇怨?”陶建仁轻挑眉尾,嘴角噙着一丝笑。 “这不用你管,拿着你的钱走便是。” 陶建仁对着张婆子笑道:“既然如此,张婆子还是赶紧去王府报喜罢。若不是玉姑娘成全,王二狗恐怕再过十年八年也娶不上亲。对了,我不介意吃些亏,你可以将我说的坏些,这便显出你的艰难,王家还不封你个大大的媒人红包?” 张婆子眉眼一弯,笑嘻嘻便是道谢:“到时候请陶先生喝酒,我这便去王府报喜,好日子耽搁不得。”说完,踮起小脚,噔噔就往外跑。 “等等!”玉瑾冲上前,将她拦在了门槛处,“我没同意嫁。” “可你也没钱还。” 张婆子没说话,搭腔的却是陶建仁。 玉瑾抬头,盯他:“陶先生这是要逼死我。”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即便被逼死,也是王家逼的,可不要赖在我身上。” “好一个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我便跟陶先生借八十块。” “三日内还钱,否则只能对不起姑娘了。” 三日?八十块相当于穷人家大半年的生活费了,让她三日筹出来,陶建仁显然是故意刁难。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不想嫁给王二狗,又不想跟着陶建仁,玉瑾必须放手一搏。 她咬唇看着陶建仁,点了点头。一颗心却是提了起来,三天内,她该如何弄到八十块? 第4章 天赐转机(修) 玉瑾每日里绞尽脑汁想如何挣那八十块,玉振阳对此却毫不关心,只心心念念想着玉珂快回来了。这日一早起,玉振阳便吩咐玉瑾去市场买只鸡,买点香菇,说过两日玉珂回来了,给炖只鸡补补身子。 玉瑾虽满心的不情愿,也只能拿了钱去市场买东西。 这晋城被一条江一分为二,江北边都是些有钱人家,特别是长阳区,居住的都是些商政界要人;江南边相对于北边,经济便落后许多,这其中又以南安区最贫,因此南安区常被称为贫民区。 南安区虽是穷了些,但市场上也甚是繁华,只是一水的地边小摊,不甚高档罢了。卖袜子皮带,衬衫布鞋,还有肥皂口红,手绢香水;鸡鸭鱼肉,蔬菜水果,日用百货,吃喝食品也是一应俱全的。市场里挤挤挨挨全是人,有买东西的,也有陶建仁那样的游击商人。不过这片的游击商人不多,全是些小打小闹挣小钱的。陶建仁那样稍有点钱的游击商人,多去南允区,那片是南岸比较富裕的地界,也有时常过江去北岸做买卖的。 刚踏入人声鼎沸的市场,嘈杂和喧闹让玉瑾的脑子轰一下就炸开了。犹记得前世,陶建仁尚未发家之前,她便常跟着他去各个市场捡漏,寻找质地上乘,价格低廉的玉石。不过南安市场倒是来的不多,这里尽是些新做的琥珀或玻璃珠子,少有值钱的玉石珠宝。 玉瑾先去家禽区买了小鸡,再去干货区买香菇。这一问价,倒是吓了她一跳,这香菇的价格却比那小鸡还贵上几倍! 香菇怎会是这般的天价?玉瑾不由思索起来,努力回想着十年前的事情。虽然过去了十年之久,很多事都已记不清了,但这一年的大事,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这一年,东北战败,大批难民逃至南方…… 玉瑾心中一动,叫了附近卖报的孩童,要了一份报纸。她仔细在报纸上寻找,果然让她找到了“东北”、“战败”、“渡轮”等字眼。玉瑾嘴角不由上扬,有大事要发生了! 这一年,不仅东北战败,晋城也出了大事,因为生意失败,江里新添了好多冤魂。当时陶建仁还后怕地跟她说,幸好自己这段时间忙着做玉石生意,不然自己也非得投了江不可。 玉瑾想到此,一颗心终于松了下来,那八十块应该就要到手了! ※ 玉瑾再不管什么小鸡和蘑菇,直接去了南允区市场。南允区市场比南安区市场大了数倍,里面很有一些不错的珠宝玉器。要是往常,玉瑾来了此处,免不了进去淘捡一番,可今日,她却连市场大门都未曾进去,而是直接去了市场边上的顺和茶楼。 这顺和茶楼分上下两层,楼下大堂,楼上雅间。茶楼里只供应茶水、干果和点心,生意却火爆异常。这南允区靠近江边,码头便在南允区,由南允去江北十分便利,而为了运货方便,南允市场又建在码头附近,所以南允市场虽在江南边的穷人区,但它几乎是晋城各种小买卖的汇集中心。而顺和茶楼建在市场旁边,二楼更是可以直接看见码头,所以成为了商人小贩们信息来往的重要场所。 玉瑾来到此处,为的是找一个晋城有名的商人许慎之。前世玉瑾未曾见过他,但却听说过他的名号,这许慎之可以说是晋城的第一投机商人,晋城大大小小的市场里,几乎没人不认识他。因为这许慎之做生意胃口极大,号称只做三千以上的生意,因此人送外号许三千。 许三千常年各个市场里奔波,但他最喜欢待的地方便是这顺和茶楼,方便收集信息,又能看见码头动静,所以只要他不过江,基本上都是在顺和茶楼里。因此玉瑾这番便找到了茶楼来,她要与许三千做一笔生意。 顺和茶楼一楼大堂内,十几张桌子早就挤满了商人小贩,大家各自谈论着生意经,满屋子嗡嗡窣窣的声音。玉瑾进了茶楼,脚步未曾在大堂停留,直接拐往楼梯处,抬脚要往二楼去。她还未踏上楼梯,却被茶楼伙计拦住了。 “楼上可都是些贵客,你一个小姑娘,毛毛躁躁往上闯,冲撞了客人可不得了。” 聚集在顺和楼的都是些商贩,特别是二楼雅间里的,都颇有些钱财,许三千更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投机商人,可不是随便一个小毛丫头就可以打扰的。玉瑾略一愣,咬了下唇,顿了顿脚,低声道:“府里出事了,太太让过来找许先生,这事不便张扬,所以派了我过来。” 玉瑾蹙着眉,压低声音,一副急切又神秘的模样。小伙计心里没了底,怕眼前的丫头瞎说,又怕真是许府有事,被他耽搁了,这可承担不起。正自犹豫间,一身穿灰蓝对襟短衫的男人走了过来,对伙计道:“三爷说让她上去。” 小伙计立马如得了赦令一般,忙不迭点头,让开了道路。 穿灰蓝短衫的男人说完话,便自走了,玉瑾自己上楼,她忍不住疑惑,三爷是何方神圣?看样子是个能说话的主,为何前世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玉瑾上了楼,便在走廊里遇上了刚才的男人,他正站在一间雅间外。玉瑾刚与他对上眼,他便做了个请的手势:“许先生在这屋,已经跟先生说过了,姑娘可以进去了。” 玉瑾点头表示感谢,心下好不疑惑:难道这许三千就是所谓三爷?不论是前世今生,都未曾听说过这种说法。 寻思间,玉瑾已然进了屋中。不知是所有雅间都如此,还是这间比较特殊,这雅间被一道芦苇帘子隔开,帘子内的地板比帘子外高出两寸许。许三千坐在了帘子外,直面着大门的一张实木八仙桌后。玉瑾快速扫了一眼,帘子直到一半处,露出了帘子内的桌椅布置,能看见里面有两人,一坐一立。帘子刚好到坐着那人的胸口处,让她无法看见帘内人的长相。 “小姑娘找我,便是为了打量着房间么?” 玉瑾回过神,连忙自报家门。许三千显然不知她是何人,两道眉紧蹙在一起。他见眼前的小姑娘,面相稚嫩,衣着寒酸,一身衣裳手肘和袖口处已泛白,隐隐有要破的危险,一看便知是个穷人家的姑娘。但教他奇怪的是,这样一个看似没见过世面的穷丫头,在他面前却毫无怯意,不仅如此,还显得不卑不亢。 玉瑾也暗自打量着许三千,前世听说过他的名号,却未曾见过他。这是个约莫三十的瘦高男人,瘦长的脸和薄薄的双唇显出他为人处世的精明。他穿了一身西服,不算笔挺,但也是很整洁的。 “许某好像并不认识姑娘,但姑娘既不惜说谎来找我,必然是有事而来。”许三千率先开了口,并示意玉瑾坐下。 “确实是有事,并且是天大的事。”玉瑾说着,坐了下来,并掏出了那张旧报纸,拍在了桌上,“许先生可曾看过这个?” 许三千扫了一眼桌上的旧报纸,道:“自然是看过的,不知这与我有和干系,又与姑娘有何干系?” “自然是有干系,我想跟许先生做笔生意。” 许三千突然笑了起来,道:“姑娘年纪小小,倒是挺会开玩笑。你可知我的名号?叫你一声姑娘,算是修养,你自己未必不知道自己只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姑娘还是请自便,许某人没有时间陪小姑娘戏耍着玩。” “都说许先生做生意有一番本事,原以为是个厉害人物,却不曾想也是个以貌取人的。”玉瑾仍坐在凳子上,面不改色地抬眼看许三千。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被这样嘲笑之后,通常都会哭着鼻子跑回家了,没想到她却仍能镇定自若地说出这一番话,不由让许三千对她刮目相看。许三千止住笑意,正色道:“看来姑娘不是个普通小丫头,这样,不说三千,只要你谈的生意超过三百,我就同意与你谈。现在你说说,要做的这笔买卖大概值多少?” 玉瑾突然一手压住桌上的旧报纸,盯着许三千说:“值你的全副身家性命。” 第一桶金(修) 玉瑾的话说出口,空气瞬间一窒,许三千一愣,帘内也传来叮当一声,似乎是有人将茶杯重重放下了。许三千回过神,自起身走到垂帘处,他还未说话,垂帘内的人便先开了口:“自去谈你的,不必理会我。” 是一把十分好听的男子声音,玉瑾不由对帘内的人更感兴趣,伸长了脖子想往里看,却只隐约看见男人的身形。许三千应了个是,再度回到桌前坐下,玉瑾也收回目光,继续刚才的话题。 许三千已经冷静下来,没想到被一个黄毛丫头唬住了,他暗暗有些失笑。 “小姑娘好大的口气,你可知我许慎之是什么人?不说别的,单说南岸这一片,怕是没人敢要我许慎之的身家性命。” “我既然来找先生,自然知道先生是什么人物,先生是晋城最大的投机商人。投机,讲究抓住机会,一旦算准时机,一夜暴富也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但若算错了时机,只怕转眼间就可能倾家荡产。投机生意挣钱快,但风险也是极大的,先生说我说得对也不对?” 这次许三千是真的对她重视了起来,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在生意上也有这般研究。 “看来姑娘是早有准备,那姑娘打算如何与我的身家性命做生意,许某愿闻其详。” “最近晋城干货价格居高不下,若所得消息不错,应该是先生在大量囤积干货,只等着价格炒高了,便一夜放出,狠赚一笔。” 许三千暗自一惊,自己确实在囤积干货,虽说这事做得不算隐秘,但也绝到不了一个黄毛丫头都知道的地步。他心里虽是惊讶,但嘴上仍旧不松口:“姑娘太高看许某了,靠我一个人,断然炒不起全城的干货价格。” “这是自然,但先生无需避重就轻。先生是晋城第一的投机商人,只要稍有点风声,后面跟风的自是大有人在。先生一炒干货,稍微有点本事,能得到先生消息的,都会去囤干货,想借着先生炒干货赚上一笔。大家都在囤干货,干货的价格越炒越高,看似他们借着先生的消息挣钱,其实也是先生靠着他们一起囤货,将价格炒起来。但总得来说,先生手里的货必然是最多的。”玉瑾稍微顿了顿,“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此次囤干货失败了,先生赔得可能是最多的。先生觉得我这般分析对么?” 终究还是个小丫头,有些本事,但也只能看到表层,许三千笑道:“姑娘觉得我许慎之会打没把握的仗?” “先生做生意极为厉害,必然算好了何时囤货,何时抛售,该如何抛售。我原想说还有三个多月就到梅雨季节了,普通人家的少量干货尚且不好储存,常有返潮发霉的,更别说先生手中堆积如山的干货了,只怕要全烂在手中。不过如今我一想,先生必然会在梅雨季节到来之前,将干货抛售一空,这点无需我操心。先生做生意,肯定自有谋划,只是先生可曾将天灾*谋划进去?”玉瑾说完,拿起了桌上那张报纸。 这就是她跟许三千做生意的资本,报纸上报道的是东北战事紧急,接连几城失守,大量难民将乘坐渡轮涌入南方。别人或许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玉瑾前世经历过这一次事件,她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前一世,随着难民而来的还有大量干货,特别是东北黑木耳,质优价廉,瞬间占据了晋城市场。由于大量干货进入市场,干货的价格一路下跌,晋城商贩损失惨重。这还是其次,由于东北来的干货质量上乘,导致本地囤积干货根本无法卖出,很快梅雨季节一来,大量干货返潮发霉,晋城商贩们血本无归。 这其中亏损最厉害的自然是囤货最多的许三千,他不仅赔了个倾家荡产,还一夕之间变成了众人抱怨对象。许三千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不到一个月,便投江自尽了,留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前世玉瑾还未曾见过许三千,他就投了江,今生她虽前来跟他要钱,但也算是救了他一命,并不觉得亏心,说起话来自是理直气壮。 “东北盛产干货,一旦东北失守,恐怕干货将更为稀缺。所以这与我的身家性命又会造成何种影响?” 许三千既能成为晋城第一的商贩,自是有自己的谋划,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算过上天。按照他的想法,确实十分合理,但奈何这世上多得是要钱不要命的。东北若真失守,可能以后干货会变得稀缺,但刚失守的一段时间,会有大量干货涌出来。若不是遇上梅雨季节,大家可以一直囤着货,等到干货稀缺再抛售,但梅雨季节眼见着要来,谁不抛售,就要烂在了手里。 “许先生考虑的没错,但先生是不是忘了有一种商人叫游击商人?” 许三千在生意上原本就是个厉害人物,这次只是有所疏忽,也就是因为这点小疏忽,让他在前世丧了命,还无辜牵连了许多商贩破产,纷纷投江。眼下经玉瑾一点,他已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此次会有游击商人趁着战乱,在东北低价甚至无本购买干货,然后再想办法弄回来,瞬间抛售,狠赚一笔?” 玉瑾不回答,指着报章中“渡轮”二字,说:“这东西装的货可不少,到时候对晋城的冲击,许先生应该能预见。” 许三千暗吸一口凉气,心里一阵后怕,若这姑娘说的变成事实,自己只怕要赔个精光。当然,事情也有可能向着自己预想的方面发展,两方机会各半,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看来自己要再做一手准备才行。 “许先生觉得这个消息值多少钱?” “事情最后若真像姑娘所说,那姑娘便真是救了许某的身家性命了,值多少钱由姑娘说了算。只是事情也可能并非如此,毕竟以后的事情,谁能料见呢?” 玉瑾点头表示赞同,但却笑得胜券在握:“许先生的担心是应该的,若我说的事真发生了,多的也不用,就按先生说的三百,先生看值么?” 与自己的货物相比,三百已然是很便宜的,许三千点了点头。 玉瑾继续道:“先生若还有担忧,可等这次事件结束再给钱。” “结束后再给钱,你不怕我不认账?在晋城,我想要欺压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很容易的。”许三千有意试探她。 “若先生真不想认账,此时就不会说出来。再者,先生向来声誉颇好,区区三百,想必不会赖账。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先生能先付八十的定金。” 许三千再度笑了起来,“原以为姑娘年纪小小是个有胆有谋的,心里还有几分敬佩,哪知到了这最后才显露马脚,却是江湖行骗的。长篇阔论一番,便想从我这里骗走八十,难怪做出那般大胆预测,却是拿了钱就跑,无需担责的。” “我绝不是骗子,一月后,此事便可见分晓。只是眼下我急需八十……” 玉瑾话还没说完,帘内的男子再度开口:“老许,给她八十。” 这人是谁?对许三千这样的人物也是一副命令的口吻,必然不简单,玉瑾不由扭头看去。 玉瑾看向帘子处,隐约见帘内男子将帽子摘下,放在了桌上。桌子是露在帘子外的,所以她能清楚看见那顶瓜皮帽。 帽子是黑色缎面帽,中间镶了一颗蔚蓝色绿松石,四周以镂空金丝装饰。绿松石算不上贵重宝石,但这一颗品相质地极好,远远望去,水润泛光,像一汪映着蓝天的湖水,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看来这顶帽子的主人非富即贵。 不过听男人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男子,一位非富即贵的年轻男子,戴一顶瓜皮帽,那模样多少有些滑稽。玉瑾忍不住在心中暗笑起来,同时也对这位戴瓜皮帽的男人更感兴趣了。 听见帘内的男子发了话,许三千立刻起身回应:“是,三爷。”同时拿出了八十块递给玉瑾。 这位便是三爷?看许三千毕恭毕敬的模样,这位三爷来头应该不小,真不知是何方神圣。玉瑾接过钱,好奇询问:“请问这位三爷是谁家三爷?” 许三千沉下脸,道:“姑娘确实有勇有谋,但有些事还不是你能去问的。我们二人的生意算是做完了,姑娘若无它事,便可以回去了。等这事揭晓,我们二人还约在此处见,看到时候是你退回这八十,还是我再给你二百二,姑娘看这样可好?” 玉瑾知道,这位三爷是自己不该打探的,便点头道:“好是好,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若许先生抛售干货的话,能否将风声放出去?” “为何?这样做我很可能要少赚一笔。” “先生少赚点钱,救了其他商贩,也算是积了德。若先生自己偷偷抛售了,其他商贩手里的货只能压价出售,或者仍旧囤着,到时候东北的货过来了,恐怕很多人要倾家荡产。”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通知这些商贩?” “先生这不是拿我打趣么?我哪里有先生这样的影响力,只要先生放出风声,必然很多人跟着抛售。而我,今日在这里劝说了先生半天,先生仍旧是不信的,我还如何能去劝说别人?另者,我连有哪些商贩在囤货都不知晓,又如何去劝说?”玉瑾说着苦笑了一下,“自然,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只是希望尽点力,具体做与不做,还是看先生的意思。” 玉瑾说完,面色犹豫了起来,终归是有求于人,气势不免矮了几分:“许先生,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能否派汽车送我回去?” “你的不情之请倒是不少。” 许三千的口气似乎不愿意,玉瑾也不哀求,直接转身面向垂帘,道:“三爷,我觉得您是个心善的,您说说许先生罢,我一个小姑娘带着钱回去,也是不安全的。” 帘内的人似乎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却未答话,只对许三千道:“许先生,你便派车送她回去罢,免得她说你是个心不善的。” 许三千也忍不住笑了,点头应了玉瑾的要求,派了人送她回去。 第6章 神秘三爷(修加) 玉瑾走后,垂帘内,三爷将手中的一张旧报纸递给了身后的人,报纸叠出来的地方正是东北战败的新闻。他让身后的人拉开垂帘,自己则起身,捻起瓜皮帽随意扣在了头上。 这位三爷不过二十出头,穿一身藏蓝长衫,外套一件缎面格纹斜襟小坎儿,歪戴着瓜皮帽,显出几分痞气,与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甚是契合。三爷五官深邃,一双桃花眼更是给他添了几分倜傥,可他却偏偏穿了一身旧派长袍子,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上,还歪扣着一顶瓜皮帽,几丝被弄乱的额发垂了下来,让他整个人显出些荒唐的味道。 帘子撩开,许三千急忙上前,拱手道一声三爷。三爷不似许三千这般慌张,他没正经地笑着,喊了一声:“阿黑,把鸟笼子给我拿进来。” 门外应了一声,随即刚才让玉瑾上来的男人便推门进来了,他手里拎着一个鸟笼,关着一只蔫头耷脑的八哥。三爷接过他手里的鸟笼,吹声口哨,逗了一下八哥,随即另一只手将折扇啪一下合起来,敲在了阿黑头上。 “你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我何时说过让那姑娘上来?” “慌慌张张的样子,看着怪可怜的。” 三爷一反手,折扇抵在阿黑下颌处,推着阿黑扭头看许三千,“就是你小子放了那姑娘上来,看看老许,现在慌慌张张的样子,可怜么?” “三爷呀,我的好三爷,你就别拿我打趣了,你倒是出出主意。”许三千急得不住抹汗。 三爷脸一沉,痞气完全消失,蹙眉认真道:“便听这姑娘的,过几日开始抛售干货,还有,老规矩,万不能让人知道我今天在这里。那姑娘看起来对我有些兴趣,可别让她打探出什么。” 三爷一边说着,一边让屋内几人都坐下。这屋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人,许三千,他的手下阿黑和阿紫。 “放心吧三爷,我们三人跟随你多年,别的不敢说,你这件事是绝不会出纰漏的。”许三千点头保证,阿黑阿紫也跟着附和。许三千仍挂心刚才的事,便询问,“三爷,那姑娘说的话可还信得?” “三爷也是这个意思。” 阿紫将三爷刚才拿在手中的报纸递了出来,许三千这才下决定要抛货。 “这事谁也不能板上钉钉,但你此时抛货,只赚不赔,也就无需冒风险等着东北那边的情况了。若真如刚才那位姑娘所说,到时候你的窟窿恐怕我也填不上。人不是死于贫穷,是死于贪婪,见好就收。” “那提前走漏风声的事?” 三爷原本严肃的一张脸,突然泛起一丝笑意:“这姑娘虽是冲着钱财而来,但也颇为心善。便依她所言,提前放些风声出去。” “看来三爷对这姑娘颇有几分欣赏?”许三千看似问三爷,自己却先评论了起来,“十四五岁的姑娘,能有这份胆量和见识,却是难得一见。不说这般的小姑娘,就是市场上稍面皮薄的姑娘,只怕也不敢与我讲上几句话。而且这姑娘对做生意方面,似乎很有些了解。三爷眼下真是缺人的时候,何不把她收过来?虽是个姑娘,但也无需她抛头露面,毕竟比男人心细,遇事能出点主意也是好的。” 许三千说话时,三爷频频点头,但最后却摇了摇头,道:“这姑娘是聪明,但还不够聪明,不适合帮我办事。” 三爷说话总是云里雾里,许三千疑惑问:“那究竟是聪明还是不聪明?” “聪明,却没有智慧。”三爷沉吟了片刻,似乎不知怎么说,“她聪明,因为脑子转得快。但她不够智慧,不懂隐藏,不知厚积薄发。她给我一种感觉,就好像新得了某件玩具的孩子,迫不及待要用,迫不及待去炫耀。” “那按照三爷的意思,这姑娘不过是个会耍小聪明的?” 三爷仍旧摇头:“她不是耍小聪明,因为她有的仅仅是聪明。聪明是天生的,智慧是可以学习的。老许,你跟她谈了这般长的时间,却没发现她并不认识字么?” 许三千一愣,他与玉瑾面对面谈了这么久,尚未发现她不识字,三爷坐在远处的垂帘后,却得知她不识字。三爷继续解释:“她所说的东北战败一事,大致与报道相同,但细节上却有多处不同。这只能说明她认识的字有限,能看懂大概意思,但详细的内容却是看不懂的。” 许三千恍然大悟,由衷称赞:“三爷果然细致入微,慎之实在是佩服。因为这姑娘没读过书,所以三爷觉得她并不可用么?” “并非如此,这位叫玉瑾的小丫头,如今就像一块质地极佳的璞玉,若经打磨,必然大放异彩。她缺少智慧,可能是她涉世未深,也可能是她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若她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那她永远都只能是一块璞玉,若她求上进,知学习,很快她就会成为一个全然不一样的人。” “看来三爷对她确实有几分兴趣?可要我盯着点?” “这话题莫不是你先挑起?如今却怪我有兴趣,我权当练习自己的看人之术罢了。眼下手里的事务颇多,这姑娘就由她去吧,不用放在心上。” 玉瑾的话题算是暂告一段,三爷扭脸看阿黑,道:“一会儿过了江,我直接去秦公馆,你去给我挑一串珠子,送给曼丽。”说完,又转头吩咐阿紫,“阿紫,一会儿过了江,你就别跟着我了,去花鸟市场买些鸟,让晚上送回家去。” “送鸟回去?少爷,你这又是要闹什么花样?”阿紫跟着三爷的时间长,说起话来,随意了许多,“还有,少爷,您能不能不叫我阿紫了?这是姑娘家的名字!” “啧,这名字还真是有讲究。你看,长时间叫你这个姑娘似的名字,如今你也变得跟姑娘似的,扭扭捏捏起来了。不过是个名字,有何好在意的。”三爷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拿阿紫打趣。 阿紫不气却笑,慢条斯理道:“少爷,早上我收到了一封电报,密斯沈说过两天就要回晋城了,让你好好招待她。” 三爷原本嬉笑的脸一沉,立刻转向阿黑,道:“一会儿我去秦公馆,你安排个记者偷拍点照片,标题就写我夜宿秦公馆,女星秦曼丽热情相迎。”三爷说完,轻笑一声,看着阿紫,得意道,“这样,密斯沈只怕半月也不想见我。” “少爷,你总闹出这些事,刻意招老爷生气。” 三爷无奈摇头,用折扇敲了下阿紫的头,道:“真是个没心眼的,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个糊涂蛋。好在你是个忠心的,不然本少爷早把你丢江里喂鱼了。” 除了三爷外,另两人也用一种无话可说的目光看着阿紫,跟着三爷这么些年了,仍旧云里雾里的也就他这一位了。不过许三千和阿黑心里自有疙瘩,不知是三爷刻意避开了阿紫,还是阿紫真是个牛皮灯笼——点不着。 阿紫愤愤看向三人,喊着,“你们三个都是聪明的,说话总也云里雾里,欺负我不够聪明!” “知道自己不聪明,就要乖乖闭嘴。你只要乖乖按我说的做就行,不要把我与老许经常见面的事往外说,你就算帮了我大忙了。” “少爷,你这般就是瞧不起人了。你十七岁上认识许爷,如今四年有余,我可曾对人说过一字?我敢保证,眼下这世上,除了我们四人,便没人能知道你认识许爷。”阿紫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生出些豪壮的味道。 三爷忍不住大笑,道:“行,继续发扬,回公馆赏你蟹黄包吃。我们现在便过江,你直接去花鸟市场,记得去江北的市场,免得被老爷子发现我来江南了。” 三爷说着,便起身与许三千告辞,接着带阿黑阿紫离开了顺和茶楼。 ※ 这时节,汽车还是稀罕物,更别说南安这种较贫困的地方了。玉瑾坐着许三千的车回到南允,一路上接收了无数注目礼,她却未曾在意。她要坐车回来,并非为了这虚荣心,她自别有深意。 汽车内,除了司机而外,还有一个名为阿阳的男人,是许三千的属下,派来送玉瑾的。玉瑾见车渐渐要行到自家所在的街巷了,便吩咐司机,一会儿到了街口停下便是。 吩咐完司机,玉瑾又招手让阿阳靠近些,她凑在阿阳耳边低语了几句。阿阳听完,面露难色地看着她。玉瑾道:“左右不过一句话,又不会坑你害你。若真有事,便是是我的主意,许先生怪罪不了你。” 阿阳无奈,只能点头答应。 到了街口处,汽车缓缓停下,已然有些人在远处围观,不敢靠太近。街口有一家杂货铺子,汽车停得离这间铺子极近。铺子的主人张婆子在柜台后,早伸长了脖子往汽车处张望。待她见到从汽车里下来的人是玉瑾时,暗吃了一惊,立刻竖起耳朵,屏息静气地偷听起开。 阿阳先下了车,然后打开车门请玉瑾下来。两人下得车,客套一番,便自告别,阿阳临走前对玉瑾道:“玉姑娘,我们许先生已经吩咐了,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去找他。” 说完这话,阿阳上车离去,玉瑾站在街口,挥手告别,满脸皆是笑意。汽车没了影,她回头,便见到张婆子满是探究的脸。 “大姑娘这是坐了谁家的车回来了?好生的阔气啊!”张婆子笑嘻嘻的凑近。 “许三千是什么人物,能不阔气么?” 张婆子瞪大眼嚯了一声,追问道:“大姑娘怎么会认识这号厉害人物?” 玉瑾却突然抿起嘴,一副死活不肯开口的模样。 “大姑娘何必这般的小心眼?你便是说给我听,我张婆子也抢不了你与许先生的关系啊。” 玉瑾仍抿着嘴,似犹豫了很久,这才抬起眼,颇怨恨地看了张婆子一眼:“我不过是个只值八十块的贫女,能与这号人物有什么牵连?” 张婆子知道她尚怨恨王二狗的事,立刻笑着讨好道:“大姑娘是有福之人,哪是王二狗能娶的?这不,前脚有陶先生帮忙,后脚又坐着许三千的车回来了,那王二狗想娶你,简直是癞□□想吃天鹅肉!” 张婆子这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嘴脸,让玉瑾忍不住在心中唾弃,不过她面上仍是苦着脸,满是怨气:“我却是攀不上许先生这样的高枝,我去找他,不过是卖点东西给他,好挣那八十块钱,还给陶先生。”玉瑾说着,真掏出了八十块钱给张婆子看。 张婆子一见,眼都瞪圆了:“什么东西值八十?” “最近干货价格疯长,张婆婆可知道此事?”见张婆子点头,玉瑾便接着道,“为何会涨价?因为许三千他们在囤货,所以我把家里的一些干货卖了给他。若不是欠着陶先生的钱,我是如何也不卖的。我听许三千的口风,他打算至少再囤一个月,再放货,这一个月,不知道干货的价格又该翻几番了。唉,若我这点不卖,说不准一个月后就变八百了。” 张婆子越听眼瞪得越大,八十变八百不太可能,但以目前的形式开来,干货一天一个价,一个月后,八十变三百那是最低的了。这般一想,张婆子便动了心思,此时干货虽贵,但大量购进,一个月后,就能翻几番。有了这样的想法,张婆子就无心与玉瑾闲聊了,匆匆敷衍了几句,便自回去准备买干货的事了。 玉瑾见那矮胖的背影,噔噔噔踩着小脚急忙回杂货铺去了,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第7章 惹祸上身(修) 天阴沉沉,一早便下起了细雨。阴沉的天色让低矮的四合院内显得更加昏暗,玉瑾进了大堂,甚至看不见一早便坐在工作台前的玉振阳。 “今日下起了雨,陶先生恐怕是不来了,你可以安心再去睡一会子。” 玉振阳猛然说话,吓了玉瑾一跳,她一手抚胸口,一手攥紧拳中的票子,底气十足道:“姓陶的来或不来,我照样是安心的,这八十我已然筹到,却是不怕那姓陶的了。” 玉瑾说着话,自扭身坐下,继续道:“爹,我敢跟你打赌,就算大雨滔天,那姓陶的也会来。”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屋檐下就出现一把黑雨伞。紧接着,伞一合,陶建仁已然走至房檐下。他抖了抖伞上的雨水,将伞斜靠在门板外,自己跨了进来。 陶建仁进了屋,先跟玉振阳打了个招呼,却一直把眼睛望着桌前的玉瑾。玉瑾挑眉横他一眼,扭脸不睬他。陶建仁尴尬一笑,有些坐也不是立也不是。 玉瑾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直接将那八十块拍在了桌上,继道:“喏,一分不少。钱拿了,便可以走了。”话虽是对着陶建仁说的,但却不曾把眼看他一下。 陶建仁拿眼看向桌上的八十块,却不伸手拿,只轻笑了起来。他既然能当游击商人,一贯便是个没皮没脸的,若不搭理他,他也没趣,若搭理了他,不管好话赖话,他都能接下来。 “拿了钱便要走,若不拿,是否就能多留片刻?” 呸!真是个二皮脸。玉瑾在心里狠啐一口,却不答话。她太了解陶建仁了,你给他一句话,他便能顺着往下接十句。玉瑾干脆不理他,直接扭身往内堂去了。 她还没踏出后门,就听身后陶建仁道:“姑娘为何对我如此大的意见?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我越发觉得姑娘可爱。”陶建仁说完,又扭头对玉振阳道,“我这番话着实鲁莽,还请玉师傅见谅,只是玉姑娘如今尚未婚嫁,想必我也是有追求她的自由。” “你若能打动她,我自也不会拦着,只是你要知道,我这丫头性子烈,上次投江的事,陶先生应该也听说过了。” 陶建仁笑道:“我自然不会强迫姑娘,不过我与王二狗比起来,多少还是有些自信的。” 陶建仁的厚颜无耻让玉瑾有些恼,她回过身,冷哼道:“陶先生若没事,便请回吧!”玉瑾说完,扭身又准备走。 “这是怎么了?谁闲得慌,招我姊姊生气,我可不依!” 门口清脆的声音响起,三人这才注意到门前站了一位姑娘。这姑娘与玉瑾年纪相仿,穿着上却远胜玉瑾。昨日因为去南允找许三千,玉瑾特地换了身最好的衣裳,是一件红底细格单衣,配上藏蓝长裤,虽说是最好的衣裳了,但手肘和袖口处已然泛白。门口的姑娘穿着一件斜襟天蓝短衫,配一条黑色学生短裙,脚上白色纯棉线袜,踏一双绊带式黑皮鞋,标标准准的女学生装扮。她剪着齐耳学生头,将精致的五官衬出些活泼的味道。 玉瑾抬头看向门口的玉珂,心里冷笑,这一对没皮没脸的,今生也要撞在一起。 “哎,这大雨,胶皮车不肯进巷子里,走了一段路,白袜上全是泥点。”玉珂收了伞,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头看脚上的泥点。她走至玉瑾身边,一把搂住玉瑾的肩膀,亲热道,“姐姐,你可有衣服要洗?顺便将我这白袜也洗了罢。” 玉珂冲着玉瑾甜笑,模样十分可人。前一世便是这样,玉珂的衣服鞋袜几乎都是玉瑾帮她洗,就连底裤,她也会让玉瑾替她洗了。不过玉珂是个八面玲珑的,她从不会颐指气使地让玉瑾给她洗衣刷鞋,通常都是亲亲热热挽住她胳膊,说几句软乎话,玉瑾也就心甘情愿去洗了。 前世玉瑾自觉是当姐姐的,便一直惯着玉珂,替她洗衣刷鞋,也觉得是姐姐的本分,再者,玉珂人美嘴甜,她也是打心眼里喜欢她。可如今,她再看玉珂那张尚有些许清纯的学生面孔,却觉得这妹妹矫揉造作地叫她恶心。 玉瑾一抖肩膀,甩开玉珂的手,冷然道:“今儿个没衣裳要洗,你有时间便自己洗了白袜,没时间洗便别穿了。” 玉珂狠狠愣了一下,一贯疼爱自己的姐姐,怎能当着外人说出这样一番话,让她下不了台?玉珂心中委屈,不过她性子泼辣,倒不会哭哭啼啼躲进屋里。她脸上尴尬稍一闪过,随即眉眼一斜,看向一边的陶建仁,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这位先生,可是你招惹了我姐姐,如今倒叫姐姐把这气撒我头上来了。我受了这无故的屈,这笔账可如何算?” 陶建仁见这姑娘娇憨可爱,心里也有几分欢喜,便笑着赔礼:“不知何时得罪了玉大小姐,正想着如何赔罪呢,这又莫名其妙得罪了玉二小姐,看来我今日是不宜出门。倒忘了看看黄历,我今日可还会有血光之灾。” 玉珂噗嗤一下笑了,道:“再这般油嘴滑舌,恐怕真有血光之灾了。” 玉瑾见两人有说有笑,自然觉得格外刺目,她冷哼一声,道:“陶先生拿了钱,却还不走,这是要留下来吃饭么?我们家这点家底可全都给你了,今晚便是喝粥的钱都没有了,所以恕不款待。” 玉瑾说话句句带刺,陶建仁却是不恼不怒,仍旧笑着道:“若真如此,这八十块,陶某便送给姑娘了。姑娘也不必心中不安,只求姑娘告知,我到底哪里得罪姑娘了,能否给我一个好脸色。” 玉珂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陶建仁,复又看了看玉瑾。这二人表情天差地别,一个热切切,一个冷冰冰,看起来这其中颇有些隐情,一时间调起了玉珂的兴味。 玉瑾猛然醒悟,她这般的针锋相对,越发地引起了陶建仁的注意,这般继续下去,无异于引火上身。这般一想,玉瑾便不再搭话,扭身回了内堂。 玉瑾走了,陶建仁有些索然无味,拿了钱,也自离开。 玉珂心中更是大惑不解,立刻向玉振阳询问起来。玉振阳向来宠爱玉珂,便毫无隐瞒的一一告知。 玉珂听完,双眉一蹙,道:“爸!钢琴弹不弹也不是甚要紧事,你怎可以逼姐姐嫁给王二狗?谁不知那王二狗是个什么人,见了便叫我反胃,你让他当我姐夫,这不是成心让我吃不下饭么?怪不得今天姐姐甩我脸子,竟是有这样的事情,她多半以为是我为了那八十块钱,撺掇你逼她嫁人,她可不是要讨厌我。” “我也是后悔的,没想到她去投江了。我原想着拖一段时间,攒了钱,还了那八十便是,却不曾想王家急着娶亲,第二日就上门来了。” “哎呦,我的好爹爹!”玉珂撒娇似地摇着玉振阳的手臂,“你可是要害苦我了,今后姐姐恼了我,叫我如何是好?” “玉瑾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软糯,受了委屈,过几天便也就忘个干净了。没事,不用理她,你自好好读书便是。” 玉珂歪着头,略一思考,道:“这可不行,我却不能由着姐姐恨我,我要好好解释一番。”说完,便自转身进了内堂。 玉瑾正仰面躺在床上,眼下正觉得痛苦万分。经过这几天,重生初始的喜悦已全然消失,只剩下各种不适和矛盾。她感谢上天给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却不曾想还要面对陶建仁,还要面对玉珂。她心中有怨有气,在想象中早已将这两人碎尸万段了,可真面对这两人,她除了满肚子气,说一两句刺人的话以外,什么也干不了。 玉珂却在此时进来,开始一句句解释王二狗的事。玉瑾一扭身,背对着她,全然没有心思去听玉珂的解释。她在乎的却不是王二狗的事,而是前世丈夫和妹妹的背叛。眼下玉珂尚知羞耻,尚在乎她的心情,在这里低眉顺眼地解释,可前世呢?若她没有死去,没有重生,玉珂可还会为那苟且之事解释?她又当如何解释?或许她根本不屑解释? 玉瑾越想越烦闷,背对着玉珂,冷然道:“你若真心为我好,现在立刻出去。” 玉珂受了冷遇,有些错愕的看着玉瑾的背,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讪讪离开。 第8章 醉宿朱宅(修) 白日里叫陶建仁和玉珂扰乱了心神,到了夜间,玉瑾全然无睡意,她起身穿了衣服,自出门散心去了。 刚入夜,街上还有三两行人,偶尔还能遇上一两家未打烊的铺子。玉瑾随意走了一段,在一条街的街尾处遇上一家尚未打烊的小酒馆。这酒馆极小,也不追随时髦,并未挂上什么彩灯招牌,倒是有些老派作风,门口扯了一张酒招子。酒馆廊下悬了一颗盖着瓷白罩子的电灯,光线像喝醉了似的,昏昏暗暗。 玉瑾觉得这酒馆颇合自己目前的心境,便进去买了一瓶酒。 因着要跟陶建仁做生意,前世玉瑾多少能喝一点,如今这副身子却是滴酒不能沾的。她眼下脑子里乱得很,一想到陶建仁和玉珂,她便烦闷得厉害,所以也未曾想到如今这副身子是万不能喝酒的。她自找了个隐蔽的亭子坐了下来,拔开酒塞,就灌了一口。 一口酒下去,从喉咙里辣到了胃,辣得她整个人似乎都呼呼冒热气。玉瑾这才惊觉,如今的自己似乎不能喝酒,可酒已下肚,脑中已开始昏沉。 玉瑾喝了些酒,整个人便跟烧了起来一般,又热又晕乎。她靠着栏杆坐了一会儿,觉得闷热的厉害,偶然从前方吹来几丝风,让她觉得一阵舒爽,迷迷糊糊便寻着那风去了。 南安这片,住的都是些为生活奔波的穷苦人家,白日里为了生计已然筋疲力尽,到了晚上,只求睡个安稳觉,少有玩乐的。当然,这种地方除了为生活奔波的正经人家以外,还很有一些地痞流氓,越是贫穷的地方,这种好吃懒做的人便越多。这些人白日里偷鸡摸狗,欺行霸市,到了晚上,便三五人聚在一处,或者□□或者打牌九。寻的都是些隐秘的乐趣,所以夜色降临,街上几乎就不见人影了。 走在空荡荡的大街,玉瑾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只顾跟着风,随心走动。走了约莫十分钟,却不知为何转进了一条巷子里。她虽喝了酒,但不至于烂醉,隐约觉得这地方有些陌生,只怕是迷了路,转身便要离去。恰此时,巷子里一户人家打开了后门,莽莽撞撞走出了个男人,与玉瑾正正撞了个满怀。 “哪里蹿出来的酒疯子!”玉瑾满身的酒气,熏得来人立刻喊了起来。这人身后原本还跟着两人,一听见声音,后面的两人立刻缩了回去。 玉瑾原就步伐不稳,这一撞,不免被撞倒在地。好在不疼,她连忙站起来,嘻嘻笑着赔罪:“对不起对不起,迷了路。” “原来却是个姑娘?这深更半夜的,一个姑娘家却喝成这副模样,这附近也没有什么歌舞厅,却不知是从哪儿跑出来的。”男人正说着话,他身后走出一人,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进屋。男人转身进屋,大门随即被关上。 玉瑾好奇盯着院门看,嘻嘻笑着,却不曾离去。 很快,大门再次打开,男人复又走了出来,对坐在墙根下的玉瑾道:“这算是撞了大运,老爷仁厚,看你怪可怜的,让我送你回去。” 男人说完,上前便去扶玉瑾。玉瑾却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嘴里还一直嚷嚷着有坏人。男人见这架势,只怕吵醒了街坊邻居,到时候真是个有理说不清了。他立刻捂住了玉瑾的嘴,一把将她拖入了屋内。 这是一座旧式四合院,坐北朝南,布局方方正正。玉瑾喝得晕晕乎乎,没心思打量这宅院,只呜呜叫着。男人捂着她的嘴,在她身后道:“你别喊,我叫朱城,是这院子的管家。我们老爷让我送你回去,可眼下你这状况,恐怕记不得家在哪里了。你乖乖呆着别动,我去跟老爷汇报一下,看老爷能否让你留宿一晚。千万不要喊不要闹,我们老爷喜静,最怕吵闹。” 朱城的话玉瑾能听懂一部分,她乖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吵闹。朱城这才松开她,匆匆离开了。 过不多久,朱城再次回来,这次他身后跟了个丫鬟模样的姑娘。朱城走到玉瑾身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玉瑾果然是“乖乖呆着”,她维持着朱城离开时的姿势一直不动。 “好了,可以动了。”玉瑾果真听话的动了一下,朱城继续笑着说,“老爷心善,同意你在这里留宿一晚。只是眼下夜深,你可千万不要吵闹便是。” 朱城说完,将身后的丫鬟让到眼前,说:“你就在西边厢房休息,老爷住东厢房,万不可去东厢房。一会儿翠儿带你去厢房,伺候你洗漱,你便自休息。我去回老爷话。” 朱城低声安排完,示意翠儿搀着玉瑾,自己则转身要走,却被玉瑾一把抓住了胳膊。玉瑾笑嘻嘻指着他,胡言乱语道:“为什么不能去东厢,你们家老爷不能见人对不对?你们家老爷是个丑八怪吧,哈哈哈!” 玉瑾突然笑起来,吓了朱城一跳,他连忙捂住玉瑾的嘴,让翠儿赶紧将她带走。翠儿得了令,立刻搀着玉瑾,去了客房。 进了客房,难免一番收拾梳洗。玉瑾原本喝了酒,有些晕乎,又走了那许多路,如今再收拾一番,早已疲累不已。收拾完,她一倒在床上,便自睡着了。 半夜里玉瑾迷迷糊糊上了次厕所,回到厢房继续睡觉。她上了床,往里挤了挤,嘴里嘟囔着:“往里去一些,当心我掉下去。” “?” 玉瑾扭扭头,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身后人的怀中。她闭着眼,嘴里却抱怨:“这不是前些日子刚换的床么?怎的如此小?明日我去市场里再看看,可有更大些的。” 玉瑾说着话,忽而来了气,一脚踹在男人小腿上,骂着:“你真不配当个男人,我若是争气,眼下便该杀了你。可贺儿不能没了父亲,也不能没了母亲……” “你喝醉了。” 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玉瑾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有些疯癫状:“我若不是醉了,能饶过你跟玉珂?你二人做了那些猪狗不如的下作事,如今却还有脸躺在我床上。我自也是个不争气的,不声不响便任由着你回来了。” “是你躺在我床上,”男人想辩解,最后却是说,“不声不响便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确实要让人瞧轻了去,下次只怕会越发不将你当回事了。” 男人还欲询问,到底是什么事,让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怨气冲天,还要为之烂醉如泥,可怀里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男人轻轻推了推玉瑾的肩膀,玉瑾往他怀里缩了缩,继续酣睡。 男人无声一笑,等了片刻,轻轻抽出手,穿上衣服,出了门。 ※ 玉瑾醒来已是晌午,她紧闭着眼,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这才缓缓睁眼。屋内的一切全然是陌生的,她努力回想了片刻,依稀记得昨夜的事,看来自己又闹了一出笑话,不知这院子的主人该如何看自己了。 玉瑾想到醉酒的事,忽而隐约忆起昨夜的梦,自己却仍跟那陶建仁同床共枕。想起来直叫她不住恶心,却又越发怨恨自己的不争气。 玉瑾重叹一口,起身出了屋。一跨出屋门,却叫她好一顿吃惊,一个身穿长衫的儒雅男子正恭恭敬敬候在屋外。玉瑾怔愣片刻,张嘴,却未曾说一个字。 男人笑道:“姑娘好大的忘性,我便是这宅子的管家朱城。姑娘睡了一觉,全然忘了么?” 她自然记得朱城,只是未曾想是这般儒雅的男子。玉瑾微带尴尬道:“却是不能忘的,昨夜里失态了,倒叫朱先生看了笑话,实在是过意不去。” “无妨,原不是什么大事,再者,帮助姑娘也是老爷的意思。” 经这一提点,玉瑾忙道:“却不知你家老爷如今何处,我定要当面感谢才是。” “老爷昨儿半夜就走了,吩咐了下来,让我们别打扰姑娘休息。” “这般客气,倒叫我不自在了。”玉瑾说着,突然眉眼一抬,紧盯着朱城,“可否冒昧问一句,老爷贵姓,可是认识我?”玉瑾心中生疑,素昧平生的人,为何如此礼待她,还特意吩咐下人别打扰? 朱城似看透了她的心思,躲过她目光,偷笑道:“老爷亦姓朱,我原是个孤儿,朱姓是老爷赐的。老爷与姑娘并不相识,只是姑娘睡在了老爷的卧房,老爷怕下人不知,猛然进去唐突了姑娘,便暗地里吩咐了我。” 什么?睡在了朱老爷的房间?玉瑾瞪大眼,显是不信,但见朱城一脸确信无疑的表情,瞬间便又羞又臊,再不想多留。 朱城原替玉瑾备下了饭菜,玉瑾却逃似地告辞。她嘴里说着以后必定再次登门拜谢,心里却祈祷着以后再不要碰见姓朱的,她着实是无脸见人了。 朱城见她执意要走,也能猜中几分,便不挽留,一路送着她到了后门处。玉瑾正要离开,他却开口道:“姑娘,老爷有句话让我转告你,‘若不想被他人看轻,首先便要自己看重自己’。我也不知昨夜里发生了什么,只是替老爷传话,老爷这人说话可能不是太好听,但却是个好心肠的,若有什么说得不对,姑娘听过便忘罢。” 因着这一句话,朱老爷在玉瑾心中变得如引导者般可靠起来,她捏着拳,回道:“麻烦先生转告朱老爷,玉瑾谨记教诲,谢过老爷留宿之恩。” 玉瑾似有释然,前世便是将自己看得太轻,人人都来作践自己,若不想再被作践,今生便该看重自己。 第9章 求学之心(修) 晋城市场干货突然充盈,短短十天,干货价格一跌再跌。眼下干货的价格虽比最初还是贵上不少,但与最巅峰时期相比较,价格已经十分合宜了。晋城百姓见这价格跌了下来,深以为捡了便宜,憋了许久不敢吃干货,如今一股脑跑去买,导致价格又出现一个小高|潮。 一大早,玉瑾从屋内出来,便撞上玉振阳急急忙忙准备出门。玉振阳性格稍有些乖僻,不喜与人来往,经常几日不出门,一天到晚便埋首坐在工作台前。今日天刚亮,便急急忙忙出门,玉瑾不免有些疑惑。 “爹,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玉振阳抬头看她,闷声闷气道:“昨日听贩子说,今早市场来一批干货,价格会更低,我趁早过去买些木耳,玉珂爱吃这个。”他说完,又随意加了一句,“顺便也买些香菇。” 香菇是自己喜欢吃的,玉瑾面上稍微有些笑意。买木耳给玉珂,让她心里又有些不痛快,但还是忍不住劝道:“再候些日子罢,这价格还得跌。不出一月,会有又好又便宜的木耳。” “你这是怕我买木耳给玉珂吃罢?” 玉瑾一顿脚,蹙眉道:“爹你便是这么看我么?” 玉振阳也不看她,边往外走边道:“却不是么?前些日子珂儿回来住两日,你每日里可曾有过好脸色?珂儿如今连句话也是不敢跟你说了,你心里可痛快了?” 玉瑾一愣,看着玉振阳逐渐消失的身影,心里越发憋闷起来。自打重生以来,除了最初的喜悦以外,她没有一日是开心的。玉瑾绕过回廊,看见天井投下来的一小块亮斑,突然想起朱家老爷说的话,或许她可以找这位老爷聊聊。 玉瑾打定了主意,便找出了一身比体面点的衣服换上,将齐腰的长发整整齐齐编成辫子放在脑后。虽说没有时髦好看的衣服,头发也与时髦沾不上边,但这一收拾,凭着白嫩的肌肤,也是显得极为水灵,颇有些夺人眼球。 顺着模糊的记忆,真叫玉瑾找到了那日的宅子。玉瑾退后一步,打量一下宅子外观,这是后门处,背街,除了高墙和一道后门,什么也没有了。这宅子院墙极高,顺着灰砖院墙往上看,见不着屋内建筑,只能看见成片树冠郁郁葱葱。 玉瑾拍了拍门环,等了半晌,并没有一点动静。她再度拍响门环,仍旧没有动静。玉瑾失了耐心,绕到了宅子前面。宅子临街,两扇朱色大门,门楣上挂着牌匾,上书“朱府”二字,门前蹲着两尊石狮,颇有些气势。看这宅院,这户人家应该是个封建式大家庭,朱老爷想必也是个较封建的大家长。 玉瑾在脑中勾勒出一个年逾不惑的长者形象,或许还留着些胡子,一天到晚板着面孔,四处训斥他人。玉瑾不由撇撇嘴,这样的人还是少招惹为妙。玉瑾这般一想,便又沿着原路返回了。 路上无事,她便想着朱爷说的话,要先自己看重自己。对!自己不能轻贱了自己,凭什么玉珂高高在上去读书,我就要佣人般洒扫?她能读书,我也能!玉瑾这般想着,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后又想,连死而复生都可以,我去读书又有何不可? ※ 玉瑾坐在井边低头搓洗衣服,脑后的长辫子顺势垂了下来,她用湿漉漉的手抓起辫子,往身后一甩。她看着那方天井,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心里嘀咕起来,这一世她再也不要过洗衣洒扫的日子了,玉珂可以读书,她为何不可? 这边玉瑾正自想着,那边玉振阳刻好了一枚寿山石印章,起身想回房间小憩。他路过天井边,见玉瑾在洗衣服,也不出声,自绕着回廊往屋里去。 玉瑾听见响动,放下手里洗了半截的对襟短衫,抬头望向玉振阳,道:“爹,我想去学堂念书。” 玉振阳顿住脚步,低头蹙眉望着玉瑾,沉声道:“你这孩子越发胡闹了起来!你若还为着王二狗的事生气,我这个当父亲的向你赔罪便是,你何必每日里折腾,将这好好的日子折腾乱了。” 玉瑾在围裙处擦了擦手,一边起身一边道:“我却不是胡闹,也不是故意折腾,我真心实意想要读书。” “你是真心实意想要逼死我,供着玉珂一人,我已是费尽了心思,你却还要添乱子。我看你是要逼着我投了江,你那口气才能顺了。”玉振阳说着有些动气,呼吸沉了起来,胸膛里像是有架鼓风机一般,呼呼响着。 玉瑾也着了急,上前两步到玉振阳面前,说:“自打我记事以来,父亲便是偏心的,好吃的好喝的全是玉珂的,衣服她穿新的,我穿她旧的。世间哪有这般道理?向来是姊姊穿新的,妹妹捡旧的。爹你这般偏心,我全然不计较,那蝇头小利我不记挂,但念书识字这事,可关乎着我后半生的日子,我却是不能不计较了。” “念书识字关乎着你后半生?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歪理!你好好嫁个人,这才关乎你的后半生。读书这事不要再提,我自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为你找个踏实肯干的男人。” 玉瑾急了眼,脖子一梗,道:“谁人规定女子便须得靠着男人了?我后半生的生活,何须要寄挂在男人身上?爹你不见那些留洋的小姐们,多少未嫁的,照样活得潇洒恣意。”玉瑾说着这番话时,脑子里不由想起前世的玉珂,恣意妄为,在各色男人间纠缠,却风光无限,痛快至极。她不要那般的纠缠,但她也想痛快过一生,而不是像前世般委委屈屈的熬日子。 “好好好,你这是长了本事了!上次不知从何处得了八十块,便以为自己有了天大的能耐!你既不需靠男人,便自己挣那学费,自己去念书罢。我这把老骨头你无需理会,死在这破宅子里也是白死。” 玉振阳一时激动起来,不住呛咳着。玉瑾上前一步想扶他,他却推开玉瑾,自往屋里走。 玉瑾跺脚,道:“我不过是着了急,有些口不择言,您却揪住了不放。”玉瑾说着,紧追上前几步,“你向来便偏爱玉珂,你愿意供她上学,却不愿意供我上学,我倒想知道这是个什么理?” 玉振阳扭头看她,脸色不见愤怒,相较之前,平静了不少。 “我是你爹,我做事无需向你解释。如今时代不同了,生活艰辛,我确实没法子再供你上学,便当我对不起你罢。” “那我自己挣钱念书呢?”玉瑾牢牢盯着玉振阳。 玉振阳一愣,以往在玉瑾脸上可从来看不见这种坚定,这次王二狗的事竟给她带来这么大的触动,让她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若有那本事,我自是不会拦你。只是无论如何我还是你爹,不希望看你走歪路。能堂堂正正挣钱自然是好的,若不能,那便不读书,这也无妨的。” 玉瑾笑道:“不拦着便好,我自有法子来钱,也绝不会干什么错事,丢了玉家的脸。” “如此便好。”玉振阳长叹口气,便自回了房间。 第10章 风波再起(修) 东北战败,大批难民南迁。位于南方的晋城,首先迎来的不是难民,而是满渡轮的干货。一夜之间,干货就充斥整个晋城,晋城市场无法消化如此多的干货,一时间干货贱如草芥。 干货价格前所未有的低迷,百姓忍不住想去抢购,但眼见着梅雨季节将至,大家也不敢大肆购买。量少还比较方便储存,量大怕是要放坏了。所以干货价格越走越低,却仍有大批卖不出去,加上东北来的干货更为优质,本地干货更难抛售。如此维持了不到一月,便开始有囤货舍不得抛售的商人破产的消息出现,再过得一段时间,便开始出现商人自杀的消息了。百姓也由原本低价带来的欣喜,变成了摇头咂舌,感叹这生意场上真是风云变幻。 这几日,街头巷尾议论的都是哪家富户破产了;哪个商人自杀了,留下了孤儿寡母;哪个投机商人欠了一屁股债,偷偷跑了诸如此类的事。只有玉瑾对此事毫不在意,前世的情况比眼下更惨烈,死的人只怕再多三倍不止,就连许三千这个大商贩都投了江。如今破产的,多是些贪欲过重的,许三千早漏了风声开始抛货,却有些人仍旧攥着手里的货不肯松,这也怨不得别人了。 干货风波闹得沸沸扬扬,不过这一片人们讨论最厉害的是街口杂货铺的张婆。听说她突然购进大量干货,甚至不惜借钱去购买干货。然而在她开始囤货的第三天,干货价格立刻跳楼般下跌。 价格刚跌的时候,她尚不愿意出售,直到东北的干货来了,价格再次以她措手不及的速度降了下来。最后,她不仅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外债。如今,杂货铺已关门好几日了,张婆子也自躲了起来。 玉瑾得知这个意料之中的消息,自是十分痛快,不过她现在无心去管干货市场的变动,她的一颗心全系挂在读书一事上了。这晋城有几所国立女子中学,江南边的只有南允区有一所学校,学费便宜,离家也近,只是不算好罢了;江北边有三所女子中学,最好的自然是长阳区国立女子中学,学费自然也是高的。 这段日子玉瑾仔细算了一下,这次若拿到许三千那笔钱,勉强够交南允区学堂的两年学费和生活费,但若想去长阳区的学堂,那这点钱刚够一年学费和住宿费,吃饭方便都还短着钱。若去南允区,玉瑾便能轻松读书了,但不知是为赌气还是为何,她偏想要去长阳区的学堂,因为玉珂便是在长阳区上学,她总也不愿矮玉珂一头。 这日,玉瑾正自躲在屋中筹划如何再挣些钱,却听见屋外喧闹起来。她立刻坐直了身子,屏息静气仔细听屋外的动静。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随即响起敲门声,却是玉振阳:“瑾儿,有人找你。” 玉瑾一愣,跳下床,打开门,疑惑道:“谁?” 玉振阳也有些疑惑地打量她,道:“你却不知道谁人找你?看起来是个富贵人家的下人,我还想问问你是否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怎么跟这些富贵人家扯上了关系。” 玉瑾抿唇低头,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分,笑着道:“我却又能惹什么事?多半是来送钱的。”说完,也不等玉振阳回话,自快步去了正堂。 正堂门外站了一个身穿藏青对襟短褂的男孩儿,约莫十六七的样子,面相很嫩,办事却显出一些老道。他始终站在门外,不曾进来,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玉瑾进了正堂,快速打量他一番,他便立即冲着玉瑾笑。玉瑾上前走至门边,道:“可是许先生让你来的?” “正是先生让我来的。”男孩始终微垂着头,显得十分恭顺。 见他恭恭敬敬的模样,玉瑾不免掩嘴笑了起来,随意道:“我这里小门小户的,你不用这么拘束,反倒让我不自在了。” “先生吩咐了,必定要恭恭敬敬请姑娘去和顺楼,他要当面谢谢姑娘。” 玉瑾一挑眉,觉得许三千有些小题大做,不过转念又一想,自己算是救了他一命,这般恭敬也是应该。当下便不再说什么,只让来人稍等片刻,自己收拾了一番,便跟着去了和顺楼。 ※ 许三千还是坐在上回的雅间内,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屋内的垂帘撤了下来,整个房间的陈设布置一览无余,全然没有了上次的神秘感。玉瑾进了雅间,却忍不住一直把眼去望那以前垂了帘子的地方,好像那地方该有那帘子该有那人才合适,如今少了帘子和人,却叫她更为好奇了。 玉瑾一直拿眼扫那垂帘处,许三千只笑看着不说话。看来三爷是猜了个正着,这姑娘果然对三爷起了好奇心,并且也果然如三爷所说,这姑娘还不懂隐藏不懂圆滑。 玉瑾打量了好一番,这才对着满面笑容的许三千问了好,道:“许先生好气色,却是苦了晋城的一些商人,如今怕是茶饭不思了。” 许三千一愣,随即笑问:“姑娘的意思是责怪我许某人没有提前走漏消息?” “我可不敢,许先生漏了风声,我自然看得出来。那些不肯撒手的,怨不得许先生,怪只怪自己,他们是死在了自己的贪欲上。” “人不是死于贫穷,是死于贪婪”,这是三爷说过的话,这姑娘说的倒是与此有几分契合。此时许三千对玉瑾真正提起了兴趣,三爷说这番话,是因为三爷虽然年轻,但背景经历都十分复杂,看眼下的小姑娘原该是单纯的年纪,也说出了这般老气横秋的话,莫是她也有什么曲折复杂的经历?这般一想,许三千又觉得玉瑾对待生死大事似乎过于坦然了。虽说是他人的生死,但玉瑾说起来时,那种毫不动容的模样,全然不像十五岁的小姑娘。 许三千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玉瑾。玉瑾略有察觉,垂下头,面上稍有尴尬。 许三千收回目光,笑道:“不论如何,这次我的的确确要谢谢你。若不是你,说不定我此时已经去码头讨生活去了。”许三千说着话,示意一旁垂首站着的男孩,道,“章子,把钱拿来。” 章子恭敬应了一声,便将钱工工整整放在了玉瑾面前。玉瑾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收下钱,道:“许先生无需说谢,我二人不过是交易,生意场上各为己利,无需言谢。” 这姑娘言语间有些老道,利归利,情归情,并不像十几岁青涩小女子,或许是因为生活艰难,长期在外讨生活的缘故?许三千略一皱眉,继而释然笑道:“话虽如此,但按照玉姑娘的说法,你可是救了许某的身家性命。不管怎么说,这个情我是记下了,若姑娘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玉瑾一听这话,几乎要将求学之事说出来了,但她略一沉吟,又生生咽了回去。许三千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询问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我许慎之虽算不上大善人,但也绝不是个恩将仇报的,绝不会存害姑娘的心思。” 许三千是个人精,自己有所隐瞒他必能察觉,既然他都说得如此坦荡了,自己又何必做这小人姿态?玉瑾一笑,便简单将想求学的事说与许三千。末了,未等许三千说话,她抢先道:“我不与先生说此事,并非要防着先生。您看我这前来讨要钱财的,再说这一番缺钱的话,那我不成了仗着对先生有恩惠一直要钱的人么?” 许三千听见她说了那番求学的话,心思略一动,自然是又想起了三爷的话。那日三爷说这姑娘聪明,但却不知是不是个上进的,如今一看,倒真是个上进的,以后怕是会有一番作为。许三千这般一想,便暗暗决心着要对这位玉姑娘多注意几分,且看她如何能有一番作为。 话既已经说到学费不足之处,许三千感念玉瑾的恩情,自是提出要资助,谁料玉瑾却是断然拒绝。许三千知道她是个硬气的姑娘,也不强求,换言道:“姑娘想靠自己,这样也好,只是人生在世,谁没有个难处呢?姑娘以后遇了难处,只管开口,” “许先生若真想帮我,我倒真有一事想求你,听说长阳国立女子中学入学手续不太容易办理,我猜着若凭了许先生的面子,或许会事半功倍?” 许三千一笑,道:“这个简直太没问题了,你何时想入学,只管来找我便是。”许三千说完,稍顿了顿,道,“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姑娘愿不愿听。姑娘想去长阳区读书,这不单单是钱的问题,入学还需考试。姑娘若不太识字,恐怕有些困难。我知道有一间私塾,先生极好,不用花什么钱便能去学习。离着女子中学秋季开学,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姑娘可以去尽量学些东西。这地方就在榆钱巷子105号,姑娘若想去,可以去看看,你只说是我介绍的,先生便不会为难你。” 这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真真是求之不得,玉瑾立马答应了下来。还有四个多月,她可以一边学习,一边继续筹集学费。 告别了许三千,玉瑾便准备去银行将这点钱存上。一路上她只顾着想求学的事,边走边出神,身后突然冲出个人,冒冒失失地撞了她一下。玉瑾回过神,抱着被撞的胳膊瞧过去,却只见一道人影飞快消失在前方。她心里立时警铃大作,下意识摸口袋,却哪还有那二百来块钱! 玉瑾登时背后一凉,钱丢了!这可如何是好,原本就短着学费,如今可好,一分也没了,倒可以彻底断了上学的念想了! 绝不能轻易放弃的,玉瑾一咬唇,加快了步伐便往前追,却哪里还能见到那人的身影。看来上天也并非那般仁慈,让她重生一次,却不让她过新生活。 玉瑾放慢了步伐,正自失望,却听见前方一阵喧闹,似乎有人在抓小偷?她心头一凛,急忙忙跑了上前。 第11章 寡言心热 善心人伸援助之手,寡言者系面冷心热 玉瑾到了近前,见人群中一高大男子正将一人扭倒在地。被扭之人仍做挣扎,强行起身。高大男子眼疾手快,立刻手腕一转,将那人牢牢摁在地上,同时一个弯腰,手一挥,从那人手中抽出一个荷包,道:“这是谁丢的?” 那荷包是再普通不过的深蓝粗布缝制的,但在角落处绣了一个瑾字,正是玉瑾的荷包。玉瑾立刻挤开人群,回道:“是我的,那角落里绣了个瑾字。荷包里装了二百二十元钱,它物一概没有。” 围观人群见擒住了小偷,自是一阵喝彩,又见失主也出现了,知道这出热闹演完了,便自渐渐散去。 男人擒着毛贼,玉瑾上前接荷包,道了一声谢,男人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玉瑾不由好奇,打量他两眼。 这男人约莫二十出头,眉头应该常年皱着,已出了浅浅的印痕,像是有满腹的心事一般。他一双眸子夜色般漆黑,但目光却十分森冷,那目光盯着人看,便是给人一种生人勿近意思。他薄唇紧抿着,将脸部线条拉扯的更加坚毅,整个人显出一种坚定又难以接近的感觉。 玉瑾道过谢,见这男人并不太愿理人的模样,便转身准备要走。 “这该怎么处理?” 男人的声音沉沉在身后响起,玉瑾脚步一顿,回头道:“问我?” 男人蹙眉点头。玉瑾低头看一眼跪爬在地上的毛贼,道:“放了罢,左右没造成损失。” 对于玉瑾的回答,男人显出了十分的不满,他踩着毛贼肩的脚用了一些力。毛贼被踩在脚下,嗷嗷叫唤:“姑娘,您还是别放过我,您要是放过了,我这手估计要被卸了。” 玉瑾弯着腰,一手掩着嘴,嘻嘻笑了起来。笑了片刻,她抬头,弯着眼,看着男人道:“你既不愿意放了他,又何苦问我一遭?” 玉瑾仰着头,夕阳余晖正洒下来,照在她白嫩的肌肤上,出现一层淡淡光晕,衬托着她满脸的笑意,终于显出一种年轻女子的鲜活。男子微一愣,仍旧面无表情道:“你是失主。” “唔,对的。”玉瑾直起腰,煞有介事地点头,“你也知我是失主,既未造成损失,失主也不愿追究,所以便放了罢。” “那便放了。”男人虽这般说着,脚下却更用力。 毛贼哀哀叫唤着道:“姑娘,您行行好,送我去警署罢。” 玉瑾再次捂嘴偷笑,道:“既然你自己要求去警署,那便去罢。”说完,看向男人,好心提醒,“你仔细着些,莫把他胳膊踩坏了,到时候被他反咬一口。” 男人看玉瑾一眼,随即抬脚,在毛贼屁股上一踹,道:“起来,走了。” 毛贼逃命般爬起来,乖乖让男人押着往前走。玉瑾无奈,只能跟在后面,一路往警署去。玉瑾跟在男人后面,一时无趣,便慢慢从后面打量他。这男人很高,足高出自己一个头,他穿一件对襟粗布宽袖衫,袖子被挽至手肘处,露出麦色手臂,臂上肌肉起伏,布着青筋,显出主人的孔武有力。玉瑾略挑眉,心想着这便是她爹时常念叨的,大碗吃饭,大袋扛米,舍得出力气,踏实过日子的那号人物。不过按她的看法来说,这就是只知道傻干活,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物。 玉瑾这般一想,有自偷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却被前面的男人听见了,男人扭头扫她一眼,玉瑾不禁打个寒颤。看来自己的估算全然不对,这男人冷飕飕的,看人时,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意思,绝不像那闷头闷脑的庄稼汉。 原本只是一笑,算不得大事。只是此时,男人押着毛贼,三人正从一条僻静的后巷穿过。男人回头看玉瑾,稍一不留神,那毛贼竟挣脱了出来。那毛贼并不呆傻,若这般逃跑,他自是跑不过男人的,所以他一脱身,扭头便往后跑。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玉瑾脸上尚留着笑意,还未反应过来,竟被那毛贼一把搂住了脖子。玉瑾浑身一僵,这才感觉脖间凉飕飕的,竟是有一把匕首抵在了脖间! “你……你想干什么?”虽经历过一次死亡,但刀刃冰凉的感觉还是让玉瑾不由害怕起来。 “老子不想去警署,也不想被你踩断胳膊,放老子走,不然老子就要她的命。” 这毛贼原是想拿她来威胁男人!玉瑾瞪大眼看着对面的男人,却见他嘴角一翘,竟冷笑了一声。 “她死或活,与我有何干系。你若要杀,便只管杀。杀完了,我再送你去警署,到时候偷盗杀人一起判了,你也就不用再出来害人了,倒是好事一桩,动手吧。” 毛贼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继续放狠话:“你别以为我不敢,若真把老子逼急了,老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毛贼,随即环了胳膊,半垂着眼皮,竟显得有些无趣地斜靠在了墙上,道:“快动手,天黑了,该回去吃饭了。” 玉瑾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这个男人在说什么?回家吃饭? 同样难以置信的还有毛贼,面对这种油盐不进的对手,着实让他毫无办法。如今已骑虎难下,难道他真要杀了这个小姑娘? 就在毛贼稍一愣神的瞬间,男人眼皮一抬,冲着玉瑾微一摆头。玉瑾立即会意,头一摆,耳边就是唰一下风声掠过,紧接着一声闷响,锁在她脖间的手已然不见。玉瑾很受了些惊吓,睁大眼,呆在原地,半天动弹不得。 男人缓步走到玉瑾面前,道一声走罢,玉瑾这才回过神,向后低头看了一眼。只见毛贼睁大了一双眼倒在了地上,脖间插了一截竹管,鲜血自汩汩流出。 “你、你杀人了。” 男人淡淡暼一眼地上的毛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似乎是死了。” “你杀人了!你还这般淡然?”玉瑾像见了什么猛兽般,急忙躲开几步。 男人略为不满地蹙眉看着玉瑾,道:“是他犯错在先。” “犯了错就该死?不过是个毛贼,最多抓进警署关几天,罪不至死,你却出手要了他的命?”玉瑾既害怕又气愤,双唇不住哆嗦,说起话来如机关枪般,又快又急,“你就这般随随便便杀了人,还惦记着走,却不怕警察来抓人么?你偷钱就该死,那你杀了人该如何处置?” “偷钱不该死,但他挟持他人,无奈之下伤了他的性命,也是情有可原。” “那你放他走便是,何必斤斤计较?” “你这个女人到底能不能理清目前的情形?他挟持的是你,我是为了救你才杀了他。”男人眉头紧皱,显出了十分的不耐。他话音刚落,一把抓住玉瑾的胳膊,拖着她就出了小巷。 玉瑾还待说话,挣扎着想抽出胳膊,肩膀处却传来一阵疼痛。她这才留意到,肩膀处被划了一道血痕,应该是刚才毛贼倒下时,手里的刀划了过去,自己太过惊恐,竟未曾注意。 男人猛一松手,差点让她跌倒。玉瑾用另一手摁住肩膀,回眼瞪男人。男人却早已转身,留给她一个后脑勺,道:“过来。” 玉瑾立在原地,这命令似的口吻让她有些不痛快。男人却自顾走着,头也不回沉声道:“磨磨蹭蹭干什么?过来!” 玉瑾越发不满,却又不由自主跟了过去。男人似乎颇有信心,断定玉瑾会跟过来一般,头也不曾回,自在前方带路。 绕过了几条巷子,走到一条街上。此时已近黄昏,路上少有摊贩,街上显得有些空荡。男人带着玉瑾,直接去了一家名为归仁堂的中式药铺。 进了铺子,柜台后的伙计立时迎了出来。伙计迎到门前,看清来人,立刻哟了一声,道:“先生来了?掌柜在后院里,先生往里请。” 男人略一皱眉,道:“不必劳烦掌柜了,给这姑娘瞧瞧伤,顺便弄套合适的衣衫来,让姑娘换上。” 男人说话间,伙计已沏好茶放在了偏厅的茶几上,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将男人和玉瑾往里让。男人却不挪步,回头对玉瑾道:“在这里上好药,换身衣裳再回去。今日的事你权当什么也没发生,我自能处理。你先去那边歇息片刻,伤口的事他们会尽快处理好的。” 如何处理?!这可是杀了人的大事!玉瑾几乎要叫出来,但她意识到眼前的场合,是绝不能乱说的,便生生咽了回去。 男人对玉瑾说完,转而又对伙计道:“若没记错,这铺子里有几个丫鬟,一会儿你配好药,让丫鬟给姑娘上药。 伙计忙不迭应着,男人吩咐完,竟告辞离去了,留玉瑾一人在药铺里,完全理不出个头绪。这男人看着一副庄稼汉的打扮,却功夫了得,并且这药铺的伙计对他也是恭敬有加的模样,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玉瑾咬咬唇,忍不住问伙计:“他是什么人?值得你尊称一声先生?” 伙计打量玉瑾一番,道:“我也不知,只知姓陆。只是掌柜的吩咐了,一定不能慢待陆先生,先生的要求也要尽量满足。”伙计说完,再做一个请的手势,道,“姑娘先请进去歇息片刻,我去后堂找个丫头过来替你清洗伤口。” 玉瑾点头,自往偏厅走去。她一边往里走,一边想着近几日的事,不由又摇头,重生之后,遇到的神神秘秘的人实在太多了。 第12章 私塾求学(新加) 贫女如何学堂求学,玉瑾苦思再得良方 梅雨季节来临,每日里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逼仄的小四合院里满是霉湿的气味。玉瑾前世多年生活在陶公馆,即使到了梅雨季节,下人们也将屋子收拾的干爽舒适,满室清香。习惯了这般舒适的生活,如今回到小四合院里,玉瑾着实有些不习惯。 浑身湿黏,心里又挂念着学费的事,玉瑾整日里便是坐立不安。这日晌午,她正准备去做午饭,走至正堂边,却听见屋内有人在说话。她稍有警觉,顿住脚步,细听了起来。 正堂内,陶建仁坐在玉振阳的工作台前,随意把玩着一块碧玺废料,道:“玉师傅,我这几次上门皆不见玉姑娘,却不知她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玉振阳放下手里的烟枪,眼皮也不抬地道:“这是我们玉家的事,不劳陶先生费心了。先生今日是拿了玉石来给我雕刻,不如说玉石罢。” “玉师傅,你前些日子说玉姑娘想读书,”陶建仁却不理玉石的茬,继续打探玉瑾,“她可筹集到学费了?” “这是玉瑾的事,不劳先生费心。有钱便去念,没钱在家里,我也短不了她的吃喝。” “这我自然是知道,不过玉师傅不也说了么,若玉瑾愿意跟我,那你也不会横加阻拦。” 玉振阳重重叹口气,道:“照实说,陶先生配玉瑾自是绰绰有余,若瑾儿能跟着先生,自也是比在我这里好。但此事全在瑾儿,经上次一事,我虽是当爹的,也断不敢随意替她拿主意了。这丫头如今越发厉害起来,只怕逼急了,当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那可如何是好。” “可玉师傅却对我不冷不热。” “此事我既拿不了主意,你也就无需刻意讨好我。你若有办法,便去找瑾儿。” “可玉师傅三番四次不让我见玉姑娘。” 玉振阳笑了起来,道:“陶先生可真敢说冤枉话,瑾儿对你是什么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如今为了王二狗的事,她还在气头上,我却为何要让你见她,白白招她生气,让她再对我添几分怨?” “玉师傅也知道,那日她多半是去找许三千了,那许三千是什么人物?玉师傅便由着她走歪路么?” 玉瑾的心咯噔一下,这陶建仁怎么知道自己去找许三千了? 原来那日玉瑾去找许三千,她前脚刚走,陶建仁后脚便到了。他站在玉家大门外,见着玉瑾跟一下人模样的人走了,心里好不疑惑,同时也觉得那下人很是眼熟。他站在门口想了片刻,却想不起来,便进屋去找玉振阳。 陶建仁进了屋,与玉振阳闲聊两句,猛然间想了起来,那下人正是许三千的人。陶建仁虽不是许三千那种大商贩,也攀不上许三千那种人物,但他善于钻营,将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打探出了一二,所以自是认得许三千身边的一些人。 玉瑾去找许三千所为何事?陶建仁当下便动起了心思,不几句话就从玉振阳口中套出了玉瑾想求学的事。一个想求学,苦于无学费,一个财大气粗,两者一联系,陶建仁当即摸出了些头绪。这玉瑾找许三千多半是为了钱,不管这二人是怎么认识的,这二人之间必然有关。这般一想,陶建仁就下了决定,誓要娶玉瑾不可,如今她不仅懂玉石,还与许三千这个大商贩搭上了关系,若自己将她娶回家,还愁她不替自己向许三千递话? 这般打定了主意,陶建仁想要讨好玉瑾的心思便更激烈了起来。他当下便与玉振阳告别,自匆匆赶去南允市场。他既研究做生意的事,自是注意许三千的动向,知道他这段时间多半在顺和茶楼,便径直过去了。 他一路赶过去,却也不知去了茶楼要做些什么,就这么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倒真叫他想出了主意。女人嘛,最是容易感动的,若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她一把,何愁她不感谢?这一感谢,渐而就会滋生出情感。既然玉瑾想上学,却没有学费,若她从许三千那里要不来钱,自己就出面资助她,资助她三年,这天长日久的,难免要生出感情。怕就怕她从许三千那里弄来了钱,这样自己的计划便就此夭折了。 陶建仁脑子里暗自计划着,便心一横,打定了主意不能让玉瑾得到钱。 自然,这番谋算筹划,玉瑾概是不知,但她清楚陶建仁的为人,绝不是个善茬。因此她心中吃惊,却不出声,仍放轻呼吸,且听他想要干什么。 正堂内,陶建仁将许三千好一通诋毁,直将许三千说成一个阴险狡诈,唯利是图的大奸商。做了这一些铺垫,他才提议道:“玉师傅,让玉姑娘与这样的人来往,你可能安心?玉姑娘为了筹集学费,若急昏了头,真与这许三千达成什么协议,你可能放心?许三千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他会平白无故给一个小姑娘钱?” 这一番说辞,倒真让玉振阳忐忑了起来。玉振阳是个年近半百技艺高超的手工艺人,他的一生由繁荣到衰败,自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但奈何他有一个大多数手工艺人都有的通病——不善人情世故。这些手工艺人,特别是技艺超群的,几乎都是将大部分时间和精力花在了技艺上,很少有精力,并且也没有那份心去研究人情世态了。 他原是坚决不让陶建仁见玉瑾,可如今陶建仁说了这一番话,他却有些动摇了起来。陶建仁极善察言观色,玉振阳脸上露出的少许犹豫并没有逃过他的眼。他趁热打铁道:“按陶某的意思,不若让我来替玉姑娘出了这学费,姑娘就不必每日里去市场奔波了。一个姑娘家,总去市场里与男人们讨价还价,确实也不太像话,多少也有些危险。玉师傅若还不放心,陶某可以写保证,出这笔钱,绝不是有所图。若能感动姑娘自然是好的,若不能,我心里也是痛快的。” 在这番话的攻势之下,玉振阳几乎就要点头了。躲在屋外的玉瑾却是看得明白,原来这陶建仁打的是这个主意!俗话说拿人家手短,他不过是想借着出了学费的事,让自己不好一再拒绝他。可惜他算盘打错了,若在前世,自己吃了他一碗饭,可能就会感激他一辈子,可今生的自己,却不会再当人善被人欺的角色了。 玉瑾从墙后走出来,一步跨进正堂,拿眼斜了陶建仁一眼,道:“每日里这么清闲,陶先生可是生意败了?” 玉瑾话一出,玉振阳面上一阵尴尬,也不知这玉瑾是怎么回事,见了陶建仁便是满嘴的刀枪棍棒,全然没有一句路好话。玉振阳瞪玉瑾一眼,训斥道:“怎么说话的?这般不知礼仪么?” “陶先生事务繁忙,我倒是觉得有话说明白最好,藏着掖着,也是耽误先生的时间。”玉瑾说着,冲陶建仁一笑,“我说话直了些,想必陶先生也不会与我一个小姑娘计较,对么?” 陶建仁一挑眉,故作大方道:“自然不会。”陶建仁借机补充道,“不仅不会怪,我还愿意替玉小姐出学费,供玉小姐读书。我陶建仁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晋城的国立女子中学,只要玉小姐想去的,我还是都有点法子的。” “陶先生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若我肯受你这三年的学费,当初又怎会拒你那八十块?”玉瑾抿嘴笑了笑,却不把眼看陶建仁,“还是陶先生以为,八十打动不了我,八百就可以了?先生也未免太将我看低了些。” 这一番话噎得陶建仁哑口无言,但他自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这姑娘弄到手,到手之后再狠狠出这口恶气。 陶建仁心里盘算着,面上却仍带着笑,看着玉瑾道:“却不知玉小姐对我有何种意见,当然,不论你言辞如何激烈,我仍是不会怪你。只是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这学费不是一笔小款子,你一个姑娘家,断是筹不出来的。当然,你也无需担心我是怀了什么坏心思,我已向玉师傅保证过,若姑娘不放心,我立字据也是可以的。” 玉瑾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神色,道:“我惯不喜欢接受别人的施舍,若陶先生一再如此,玉瑾只好而言恶意得罪先生了。” “这怎能算施舍?这不过是……” “我看来便是施舍!”玉瑾打断他的话,同时心中道:这恐怕比设施还不如,天上可不会白白掉馅饼。 “钱,我是断不会接受的,先生还是回去吧。”玉瑾说完,扭头便要往内堂去。 陶建仁见她要走,一时情急,竟想上前拦她,手一挥之间,碰掉了工作台上一块玉石废料。 废料叮当一声掉在地上,玉瑾停了脚步,扭头循声望去,见地板上拇指大一块儿碧绿东陵石。这块东陵石色泽碧绿,远看倒有些像翡翠,只是质地极其粗糙,根本是块没用的废料。因其市场价值不高,又只有拇指大小,玉振阳竟连捡起来也不愿意。 不过这块看似翡翠的废料,却给了玉瑾一个主意,若这块废料是上好的翡翠,自己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第13章 筹集学费(修) 眼见着秋季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玉瑾也越发地用功起来。每日都学到十点多,许先生一家该休息了,她才愿意离开。 就如第一天一样,每晚陆正嚣都会站在私塾外,等着送她回家。二人也总是会去小摊上买一碗馄饨,玉瑾吃着,陆正嚣看着,玉瑾说着,陆正嚣听着。陆正嚣是个话少的,如此送了一段时间,两人却没有说过太多的话,经常是玉瑾在说,他微低着头听着。不过即便这样,玉瑾也是开心的,陆正嚣每晚的护送好像真的起了极大的作用,让她一点点觉得安全起来。 这样每日里学习的日子,玉瑾是欢喜的,不过美中不足的是陶建仁仍旧每日纠缠。陶建仁原是看上了玉瑾辨别玉石的能力,继而觉得这姑娘本身也是可爱的。可到了后来,他知道玉瑾与许三千有些关系,同时知道了玉瑾算计张婆子的事,就越发觉得这个姑娘他必须得到了。陶建仁有了这样的想法,对玉瑾的纠缠就越发厉害了,他甚至每日里去如海学堂。 这几日,玉瑾不再上学堂去,一是自己应当休息几天,二来想躲开陶建仁,三来也是抽出时间挣点钱筹学费。 梅雨季节来临,每日里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逼仄的小四合院里满是霉湿的气味。玉瑾前世多年生活在陶公馆,即使到了梅雨季节,下人们也将屋子收拾的干爽舒适,满室清香。习惯了这般舒适的生活,如今回到小四合院里,玉瑾着实有些不习惯。 浑身湿黏,心里又挂念着学费的事,玉瑾整日里便是坐立不安。这日晌午,她正准备去做午饭,走至正堂边,却听见屋内有人在说话。她稍有警觉,顿住脚步,细听了起来。 正堂内,陶建仁坐在玉振阳的工作台前,随意把玩着一块碧玺废料,道:“玉师傅,我这几次上门皆不见玉姑娘,却不知她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玉振阳放下手里的烟枪,眼皮也不抬地道:“说是去私塾读书去了。陶先生今日带了什么玉石让我雕刻?” “私塾?玉师傅,你前些日子不是说玉姑娘想去女子中学读书么?”陶建仁却不理玉石的茬,继续打探玉瑾,“她可筹集到学费了?” “这是玉瑾的事,不劳先生费心。有钱便去念,没钱在家里,我也短不了她的吃喝。” “这我自然是知道,不过玉师傅也知道,那日她多半是去找许三千了,那许三千是什么人物?玉师傅便由着她走歪路么?” 玉瑾的心咯噔一下,这陶建仁怎么知道自己去找许三千了? 原来那日玉瑾去找许三千,她前脚刚走,陶建仁后脚便到了。他站在玉家大门外,见着玉瑾跟一下人模样的人走了,心里好不疑惑,同时也觉得那下人很是眼熟。他站在门口想了片刻,却想不起来,便进屋去找玉振阳。 陶建仁进了屋,与玉振阳闲聊两句,猛然间想了起来,那下人正是许三千的人。陶建仁虽不是许三千那种大商贩,也攀不上许三千那种人物,但他善于钻营,将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打探出了一二,所以自是认得许三千身边的一些人。 玉瑾去找许三千所为何事?陶建仁当下便动起了心思,不几句话就从玉振阳口中套出了玉瑾想求学的事。一个想求学,苦于无学费,一个财大气粗,两者一连系,陶建仁当即摸出了些头绪。这玉瑾找许三千多半是为了钱,不管这二人是怎么认识的,这二人之间必然有关。这般一想,陶建仁就下了决定,誓要娶玉瑾不可,如今她不仅懂玉石,还与许三千这个大商贩搭上了关系,若自己将她娶回家,还愁她不替自己向许三千递话? 这般打定了主意,陶建仁想要讨好玉瑾的心思便更激烈了起来。他当下便与玉振阳告别,自匆匆赶去南允市场。他既研究做生意的事,自是注意许三千的动向,知道他这段时间多半在顺和茶楼,便径直过去了。 他一路赶过去,却也不知去了茶楼要做些什么,就这么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倒真叫他想出了主意。女人嘛,最是容易感动的,若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她一把,何愁她不感谢?这一感谢,渐而就会滋生出情感。既然玉瑾想上学,却没有学费,若她从许三千那里要不来钱,自己就出面资助她,资助她三年,这天长日久的,难免要生出感情。怕就怕她从许三千那里弄来了钱,这样自己的计划便就此夭折了。 陶建仁脑子里暗自计划着,便心一横,打定了主意不能让玉瑾得到钱。 因为打起了玉瑾和许三千的主意,这段日子陶建仁时时往这边跑,自然就听说了张婆子的事。他心里好奇张婆子怎么会突然大量买进干货,便塞了张纸条和十元钱在杂货铺门缝里,询问此事。第二日,张婆子便偷偷见了他,将事情告诉了他。张婆子只怪自己时运不济,陶建仁却是立刻醒悟过来了,这是玉瑾利用许三千摆了张婆子一道!这样看来,玉瑾和许三千之间不仅有关系,还关系匪浅! 自然,陶建仁这番谋算筹划,玉瑾概是不知,但她清楚陶建仁的为人,绝不是个善茬。因此她心中吃惊,却不出声,仍放轻呼吸,且听他想要干什么。 正堂内,陶建仁将许三千好一通诋毁,直将许三千说成一个阴险狡诈,唯利是图的大奸商。做了这一些铺垫,他才提议道:“玉师傅,让玉姑娘与这样的人来往,你可能安心?玉姑娘为了筹集学费,若急昏了头,真与这许三千达成什么协议,你可能放心?许三千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他会平白无故给一个小姑娘钱?” “按陶某的意思,不若让我来替玉姑娘出了这学费,姑娘就不必每日里去市场奔波了。一个姑娘家,总去市场里与男人们讨价还价,确实也不太像话,多少也有些危险。玉师傅若还不放心,陶某可以写保证,出这笔钱,绝不是有所图。若能感动姑娘自然是好的,若不能,我心里也是痛快的。” 躲在屋外的玉瑾看得明白,原来这陶建仁打的是这个主意!俗话说拿人家手短,他不过是想借着出了学费的事,让自己不好一再拒绝他。可惜他算盘打错了,若在前世,自己吃了他一碗饭,可能就会感激他一辈子,可今生的自己,却不会再当人善被人欺的角色了。他永远别再想花点钱就把自己弄回去,今生的她,要钱靠自己,不靠男人。 陶建仁这些无聊的话不过骗骗玉振阳,她是绝不会相信,也绝不会妥协的,这些话不听也罢!玉瑾自回房去,继续想着如何筹集学费。 第14章 寻找后盾(修) 两日后,一大早玉瑾便守在了码头市场。她早在头一天就租下了一个临时摊位,今日一早,便去如意客栈拿了招子,绑在了摊位处。 今天九点左右,东北来的船就会进港湾,在码头工作的头天晚上收到了消息,很快半个晋城的人都知道东北来的船只会在靖湾入港。一众投机商人半夜得知消息,竟不顾夜深,将靖湾码头市场的管理员叫起来,争相租赁临时摊位。管理员一见来了这么多人,也稍微知道点消息,摊位费立刻水涨船高,比上午玉瑾租时,足高出了七倍不止。 今日天尚未放明,靖湾码头市场早已热闹起来,一字排开的临时摊位上早已堆满各种货物。这些个商人敢做买卖,自也是有些头脑的,摊位上摆的都是些牙刷肥皂等必备日用品,买干粮食品的也不在少数。 在众多摊位中,玉瑾的摊位显得独树一帜,绑了一张大招子,远远看过来就十分醒目。市场前方也不乏客栈截客的,但都不像如意客栈这般,还下本租了个摊位。 早晨六点多,玉瑾刚进市场,就见这临时摊位已经满了□□成了。想见这些商人们又是一夜未睡,租了摊位便立刻从别处调运货物过来,这天还未亮就有了这番热闹场景。 玉瑾在众多摊位中找到自己的摊位,与客栈老板娘一起,绑了招子,在摊子上铺了方格桌布,还煞有介事地放了一盆花,更显得与众不同了。老板娘见玉瑾料事如神,又笑嘻嘻地替她搬来了椅子。安排好摊位的事,老板娘便喜滋滋离开,回客栈等着数钱了。 摊位上的事忙完,玉瑾得了闲,坐在凳子上开始四处打量。她左边的摊位是个卖毛巾水盆的,摊主穿着一身七成新西装,看样子是个做惯生意的。她右手边的摊位是空着的,玉瑾不禁犯嘀咕,她最先租赁的摊位,特意挑选了最好的位置,按理说她附近的位置不应当会空下来。 玉瑾正自疑惑,却见远处走来一位十七八的少年。少年穿一身青色斜襟长衫,手臂内侧夹了一个不到三尺的白色东西。 少年目不斜视地朝着玉瑾的方向走来。玉瑾蹙眉,心道这少年不会是自己右边摊位的摊主罢?看模样,却不像个做买卖的。 果然,少年走到了玉瑾右边,停下了脚步。他从肋下拿出那个白色的东西,用力一抖,竟是一面招子。玉瑾在旁边看的清白,这少年竟跟自己一样,还准备了一面招子吸引人。 少年将招子绑好,冲左右两边的人都打了招呼,这才走到摊位后,准备迎接自己的顾客。玉瑾看了看他的招子,招子上写了四个字,前两个字是“珠宝”,玉瑾是认识的,可后两个字她却不认得。不过她一见珠宝这两字,心里便咯噔一下,这人莫是跟自己有了一样的想法?如此看来,他可是自己的竞争者,玉瑾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少年似乎发现了玉瑾的目光,侧过头来,略显羞涩地对她笑了笑。玉瑾略有些窘迫,加上前世,自己也是一把岁数了,这样盯着一位少年看,简直太不像话。 她勉强清了清喉咙,搭讪道:“小哥,你这招子上写的什么字?” 少年似乎有些不善与人交流,快速道:“珠宝收购。”便低了头,不敢看人。 玉瑾的心立时就凉了半截,果然是与自己竞争来了,自己是打着客栈的幌子来收购珠宝,而这位少年是摆在了明面上来收购珠宝。当初玉瑾也是打算明面上来收购珠宝,但一来她资金不够;二来她是个姑娘家,大张旗鼓收购珠宝,怕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三来也担心被人误以为是骗子,不愿拿出珠宝来。 眼下面对的都是些逃难的,异地他乡,自然不愿露财,所以没有个具体的店面做后盾,他们是断然不会相信的,也绝不会拿出自家值钱的东西。有了这些盘算,玉瑾才决定暗地里收珠宝。若大张旗鼓地收珠宝,真收到了值钱的玩意儿,自己还得带着回南安,难免被人盯上。 见这少年也是收购珠宝的,她有心想吓他一吓,让他主动离开最好,“这地方却能收到珠宝?尽是些逃难的,哪来的珠宝让你收购?” 少年腼腆地抿唇笑了笑,道:“这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在如宝商行供职,帮着鉴别珠宝。这次是有人雇了我来的,我却也不知为何来这里收购。” 原来是幕后有人,这就能说通了,这位少年十分腼腆,绝不像生意场上的人。 玉瑾继续道:“这种地方,即使有珠宝,怕别人也不放心跟你交易罢?珠宝都是些贵重的东西,哪能在这里轻易就卖了?” “我的雇主说,何处交易都是一样,只要给的价钱合适,便是在茅厕交易,也是无所谓的。” 玉瑾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少年脸上刷一下红了起来,急急辩解道:“这是先生的原话,我没有半点改动。” 玉瑾边笑边点头,少年怕她不信,仍在解释:“先生说,只要价钱合适,他愿卖,我们愿买,哪里都能做生意,生意便是这般公平的,你情我愿的。” 少年着急又腼腆的模样,让玉瑾越发笑得厉害起来,不过她心里对少年口中的那位先生却是生出一些佩服。 ※ 不到九点,汽笛声便远远想了起来,渡轮来了。市场内众人都开始高度紧张起来,等不到二十分钟,喧闹声由远及近传入市场,紧接着黑压压的人群涌了进来,一瞬间,市场就沸腾了起来。 这些人在海上漂了近半个月,而且整个船被挤得满满当当,大家只能蜷在一个角落里,熬了这半个月,下了船,只想找个地方洗澡好好睡觉。玉瑾的摊位正好应对这些人的需求,并且她扯着大招子,十分显眼。很快,她的摊位前就挤满了人。 让这些人去如意客栈的方式非常简单,只要先哄他们交一点定金,三毛五毛都可以,交了定金,基本都不会再去别家了。要哄他们交定金也很容易,这船上有多少人,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个市场的客栈绝不够他们住,而这些疲惫的人,多数都不愿拖家带口地进城去找客栈,只要稍微添油加醋一番,他们就会害怕没地方住,心甘情愿交定金。 他们交或不交定金,玉瑾并不太关心,她关心的是这些人里,有谁身上有珠宝。经过这一次逃难,富贵贫穷的都混在了一起,都要一起争抢客栈房间。这些人虽然都面容憔悴,蓬头垢面,但从衣衫上还是能判断出谁是富贵人家出身。 此时,一个穿着紫色锦缎斜襟衫的丰满妇人走到了玉瑾面前。虽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难,这妇人面上却毫无委顿,仍旧高高在上的模样,她下颌高昂起,用那鼻孔看人。这样的人物,多半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泼辣角色。 玉瑾看她一眼,只微笑着,心里的念头却转过了几百回。眼前这妇人应当就是自己今日的目标了,出身富贵,而且飞扬跋扈。 妇人走至玉瑾桌前,也不说话,直接一手拍了张十元的票子在桌上,这才大声道:“你们客栈最好的房间来四间。” 其时,低档客栈一间不过一到两元钱,这十元足可以租四间了。不过玉瑾却是要刻意刁难她一番,面上仍旧笑着,道:“这很不成问题,只是夫人打算住几日?四间房,一日六元,夫人这张票子也只够一日的。” “眼皮子浅!”妇人高高扫玉瑾一眼,鼻子里蹦出个哼字,这才道,“你却以为我没有钱么?” 玉瑾陪着笑脸,道:“我不过是个打杂工的丫头,这些个钱对我来说是个大数目,却是不敢马虎的。夫人您体谅我年纪小,见识短,便别为难我,定金可否多交一些?” “为何我要多交,旁的人却不要,这是瞧我不起么?” “别人不过是一块几毛的事,夫人这若多住几天,那可就是几十元甚至上百元了。到时候夫人若一时没有那么多款子,老板逼着我来负责,我真是除了投江也别无它法了。” 妇人一听这话,当即火冒三丈,双手叉着腰,气势汹汹道:“你果真以为我是没钱么?” “不是不是……”玉瑾嘴上说着不是,脸上却是怀疑模样。 妇人气不打一处来,家中大宅子被烧了,钱财损失了不少,这都不说了,如今沦落他乡,离乡背井的,竟被一个黄毛丫头看扁了去。她一着急,直接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拍在桌上,道:“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我巴雅拉氏,属正白旗子弟,前朝可是皇亲国戚,现在竟被你这么个小丫头看扁了去!我手里这东西,买下你们客栈也是够的!” 见了她手里的东西,玉瑾呼吸一窒,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妇人手中是一根小指粗细的翎管,那翎管是翡翠做成。玉瑾不便细看,只匆匆一扫,便见这翡翠翎管通体碧绿,透光度极高,莹莹若有绿光自内散发。她凭着这一暼,粗略估计一下,这翡翠没有九分水头,也有八分水头。粗看一眼,这翡翠翎管虽还够不上帝王绿级别,但也是少见的好货了,若这是真货,估计这一根翎管便能解决了自己的学费问题。 玉瑾心中有些激动,一颗心扑扑直跳,对那翡翠翎管存着势在必得的念想。但她必须强压自己的激动,妇人本无卖掉翡翠翎管的打算,要从她手中低价弄来翡翠翎管,恐怕还得费一番工夫。 第15章 翡翠翎管(修) 两日后,一大早玉瑾便守在了码头市场。她早在头一天就租下了一个临时摊位,今日一早,便去如意客栈拿了招子,绑在了摊位处。 今天九点左右,东北来的船就会进港湾,在码头工作的头天晚上收到了消息,很快半个晋城的人都知道东北来的船只会在靖湾入港。一众投机商人半夜得知消息,竟不顾夜深,将靖湾码头市场的管理员叫起来,争相租赁临时摊位。管理员一见来了这么多人,也稍微知道点消息,摊位费立刻水涨船高,比上午玉瑾租时,足高出了七倍不止。 早晨六点多,玉瑾刚进市场,就见这临时摊位已经满了近九成了。想见这些商人们又是一夜未睡,租了摊位便立刻从别处调运货物过来,是以天还未亮就有了这番热闹场景。 天光迷蒙中,一字排开的临时摊位上早已堆满各种货物。这些个商人敢做买卖,自也是有些头脑的,摊位上摆的都是些牙刷肥皂等必备日用品,买干粮食品的也不在少数。 在众多摊位中,玉瑾的摊位显得独树一帜,绑了一张大招子,远远看过来就十分醒目。市场前方也不乏客栈截客的,但都不像如意客栈这般,还下本租了个摊位。 玉瑾坐在摊位后,随意打量了起来。她左边的摊位是个卖毛巾水盆的,摊主穿着一身七成新西装,看样子是个做惯生意的。她右手边的摊位是空着的,玉瑾不禁犯嘀咕,她最先租赁的摊位,特意挑选了最好的位置,按理说她附近的位置不应当会空下来。 玉瑾正自疑惑,却见远处走来一位十七八的少年。少年穿一身青色斜襟长衫,手臂内侧夹了一个不到三尺的白色东西。 少年目不斜视地朝着玉瑾的方向走来。玉瑾蹙眉,心道这少年不会是自己右边摊位的摊主罢?看模样,却不像个做买卖的。 果然,少年走到了玉瑾右边,停下了脚步。他从肋下拿出那个白色的东西,用力一抖,竟是一面招子。玉瑾在旁边看的清白,这少年竟跟自己一样,还准备了一面招子吸引人。 少年将招子绑好,冲左右两边的人都打了招呼,这才走到摊位后,准备迎接自己的顾客。玉瑾看了看他的招子,招子上写了四个字,前两个字是“珠宝”,玉瑾是认识的,可后两个字她却不认得。不过她一见珠宝这两字,心里便咯噔一下,这人莫是跟自己有了一样的想法?如此看来,他可是自己的竞争者,玉瑾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少年似乎发现了玉瑾的目光,侧过头来,略显羞涩地对她笑了笑。玉瑾略有些窘迫,加上前世,自己也是一把岁数了,这样盯着一位少年看,简直太不像话。 她勉强清了清喉咙,搭讪道:“小哥,你这招子上写的什么字?” 少年似乎有些不善与人交流,快速道:“珠宝收购。”便低了头,不敢看人。 玉瑾的心立时就凉了半截,果然是与自己竞争来了,自己是打着客栈的幌子来收购珠宝,而这位少年是摆在了明面上来收购珠宝。当初玉瑾也是打算明面上来收购珠宝,但一来她资金不够;二来她是个姑娘家,大张旗鼓收购珠宝,怕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三来也担心被人误以为是骗子,不愿拿出珠宝来。 眼下面对的都是些逃难的,异地他乡,自然不愿露财,所以没有个具体的店面做后盾,他们是断然不会相信的,也绝不会拿出自家值钱的东西。有了这些盘算,玉瑾才决定暗地里收珠宝。若大张旗鼓地收珠宝,真收到了值钱的玩意儿,自己还得带着回南安,难免被人盯上。 见这少年也是收购珠宝的,她有心想吓他一吓,让他主动离开最好,“这地方却能收到珠宝?尽是些逃难的,哪来的珠宝让你收购?” 少年腼腆地抿唇笑了笑,道:“这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在如宝商行供职,帮着鉴别珠宝。这次是有人雇了我来的,我却也不知为何来这里收购。” 原来是幕后有人,这就能说通了,这位少年十分腼腆,绝不像生意场上的人。 玉瑾继续道:“这种地方,即使有珠宝,怕别人也不放心跟你交易罢?珠宝都是些贵重的东西,哪能在这里轻易就卖了?” “我的雇主说,何处交易都是一样,只要给的价钱合适,双方都觉得不亏,便是在茅厕交易,也是无所谓的。” 玉瑾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少年脸上刷一下红了起来,急急辩解道:“这是先生的原话,我没有半点改动。” 玉瑾边笑边点头,少年怕她不信,仍在解释:“先生说,只要价钱合适,他愿卖,我们愿买,哪里都能做生意,生意便是这般公平的,你情我愿的。” 少年着急又腼腆的模样,让玉瑾越发笑得厉害起来,不过她心里对少年口中的那位先生却是生出一些佩服。 ※ 不到九点,汽笛声便远远想了起来,渡轮来了。市场内众人都开始高度紧张起来,等不到二十分钟,喧闹声由远及近传入市场,紧接着黑压压的人群涌了进来,一瞬间,市场就沸腾了起来。 这些人在海上漂了近半个月,而且整个船被挤得满满当当,大家只能蜷在一个角落里,熬了这半个月,下了船,只想找个地方洗澡好好睡觉。玉瑾的摊位正好应对这些人的需求,并且她扯着大招子,十分显眼。很快,她的摊位前就挤满了人。 租一间房原本用不了多少钱,但这些人大多都是携家带口的,一次就得租好几间,一租就是十天半个月,这却是不小的一笔花费。不多时,便有人因为现钱不足,开始想用东西抵押了。 抵押的东西多不是什么太值钱的,多是些金银首饰。金银器物,刨去手工费,基本是明码标价,按重量计费,所以低价大家都心知肚明,无法以太低的价格收购金银器物。而且如今,正是不太重视手工技艺的时代,所以收购金银利润空间并不大,玉瑾便未曾从这上面下手。 不多时,一个穿着紫色锦缎斜襟衫的丰满妇人走到了玉瑾面前。虽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难,这妇人面上却毫无委顿,仍旧高高在上的模样,她下颌高昂起,用那鼻孔看人。这样的人物,多半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泼辣角色。 玉瑾看她一眼,只微笑着,心里的念头却转过了几百回。眼前这妇人应当就是自己今日的目标了,出身富贵,而且飞扬跋扈,身上必然珠宝不少。 妇人走至玉瑾桌前,也不说话,直接一手拍了张十元的票子在桌上,这才大声道:“你们客栈最好的房间来四间。” 其时,低档客栈一间不过一到两元钱,这十元足可以租四间了。不过玉瑾却是要刻意刁难她一番,面上仍旧笑着,道:“这很不成问题,只是夫人打算住几日?四间房,一日六元,夫人这张票子也只够一日的。” “眼皮子浅!”妇人高高扫玉瑾一眼,鼻子里蹦出个哼字,这才道,“你却以为我没有钱么?” 玉瑾陪着笑脸,道:“我不过是个打杂工的丫头,这些个钱对我来说是个大数目,却是不敢马虎的。夫人您体谅我年纪小,见识短,便别为难我,定金可否多交一些?” “为何我要多交,旁的人却不要,这是瞧我不起么?” “别人不过是一块几毛的事,夫人这若多住几天,那可就是几十元甚至上百元了。到时候夫人若一时没有那么多款子,老板逼着我来负责,我真是除了投江也别无它法了。” 妇人一听这话,当即火冒三丈,双手叉着腰,气势汹汹道:“你果真以为我是没钱么?” “不是不是……”玉瑾嘴上说着不是,脸上却是怀疑模样,“若夫人手头不方便,抵押点东西也是可以的。” 妇人气不打一处来,家中大宅子被烧了,钱财损失了不少,这都不说了,如今沦落他乡,离乡背井的,竟被一个黄毛丫头看扁了去。她一着急,直接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拍在桌上,道:“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我巴雅拉氏,属正白旗子弟,前朝可是皇亲国戚,现在竟被你这么个小丫头看扁了去!我手里这东西,买下你们客栈也是够的!” 见了她手里的东西,玉瑾呼吸一窒,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妇人手中是一根小指粗细的翎管,那翎管是翡翠做成。玉瑾不便细看,只匆匆一扫,便见这翡翠翎管通体碧绿,透光度极高,莹莹若有绿光自内散发。她凭着这一暼,粗略估计一下,这翡翠没有九分水头,也有八分水头。粗看一眼,这翡翠翎管虽还够不上帝王绿级别,但也是少见的好货了,若这是真货,估计这一根翎管便能解决了自己的学费问题。 玉瑾心中有些激动,一颗心扑扑直跳,对那翡翠翎管存着势在必得的念想。但她必须强压自己的激动,生怕引起旁边那少年的注意,过来与自己抢这翡翠翎管。 第16章 避而不见 玉瑾心中打着翡翠翎管的主意,面上却淡然笑着,道:“夫人拿的可是一支翡翠翎管?” 妇人挑眉,依旧用鼻子看玉瑾,冷哼道:“你这小丫头片子还算有些见识。” 玉瑾敛了面上的笑,一副惋惜模样,道:“这的确是个好东西,但却不是现钱。夫人若将它变了现,我自然就安心了,可这一时半会儿的,哪里去变现呢?这宝贝是值钱东西,但若无法变现,拿在手里就一无是处,既不能买米也不能买盐。再者,宝贝这东西比不上现钱,真假难辨,即使用来当作定金,我这心里还是没底的。” 玉瑾话说至此,妇人已被激怒,她原可以顺势收了这翡翠翎管,奈何这旁边却是个收购珠宝的摊子,真是气煞了她!自己费尽唇舌激将激出来的宝贝,却要被旁边的摊子收去,这是何种道理? 果然,妇人被这一激,火气顶上头,涨红了一张脸,扭身将翡翠翎管拍在了隔壁摊位上。 “这种东西我多得是,今儿我就买了它,看你这小丫头还能胡言乱语什么!”妇人说话带着北方口音,气势汹汹盯着隔壁摊子的少年,道,“这翎管我今儿就卖给你了,卖多少钱你直接给这如意客栈的小丫头,我虽在逃难,但当真不把这点钱放在心上!” 玉瑾心中暗喊糟糕,这少年看着有几分内向,怕是不善生意来往。他鉴定珠宝必定是可以的,只是这压价他可懂?若他诚诚实实地报了市场价,自己还如何低价将这翡翠翎管收过来? 玉瑾害怕少年说了实话,还未等他开口,就先打断他,道:“这小哥若真是收珠宝的,便要先认真辨辨真假,再谈价钱,这种东西,假的不少见。” 这话气得妇人瞪眼怒视她,道:“我巴雅拉氏贵为皇亲国戚,岂能用假货?” 玉瑾笑着赔罪,说是怕少年蚀了本,年纪轻轻出来讨生活也不容易,同时脑子里却在想着如何才能阻止少年报出实价。玉瑾这边正自盘算,那边少年已经看完了翡翠翎管,他放下翡翠翎管,道:“满绿冰种,水头极佳,内部极少量絮纹,影响市场价值。”少年说完,用中指弹了翎管一下,继续道,“色正音脆,虽有细微瑕疵,但也是难得佳品。” 听到难得佳品几个字,妇人扫了玉瑾一眼,显出自己的高傲。玉瑾仍在盘算报价的事,听少年说了这一通,眼见着要报价了,她立刻阻止:“既然小哥说了,那翡翠肯定是好货了,只是翎管是前朝官员顶上之物,放在如今毫无用途。”玉瑾说着,又看了那翡翠翎管一眼,状似遗憾道,“并且这翎管小指般粗细,就连改造成扳指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东西虽是好东西,但不见得有多少人愿意买。” 妇人听了这番话,觉得玉瑾是故意跟自己作对,她气不打一处来,也跟玉瑾杠上了。她将那一股子的火气撒在了少年身上,一拍桌,道:“这般磨磨唧唧,你便直说,能卖多少钱罢!” 少年似乎有些害怕,嗫嚅道:“一、一百八十元。” “你说什么?”妇人怒气越盛,吼了一声。 玉瑾也是心底一跳,这少年还是个做生意的料?还是说自己估错了价?这翡翠若真像少年所说,满绿冰种,色正音脆,那该得值五百左右。虽说翎管这种东西确实像她刚才所说,愿意购买的人少,但也有一些翡翠爱好者愿意高价收藏。而且翡翠质地的翎管,在前朝,是一品文武官员才能佩戴的,有很多人为着这个名号也愿意收购,就如皇上的夜壶也有人愿买一样。 前世,经过自己手的翡翠物件数不胜数,自己断然不会看错,可这少年的报价是一百八,这是为何?难道自己看错人,这少年看似腼腆,实则是个油滑商人? 此时玉瑾无暇细想这些,她一心想着将翡翠翎管收过来,这少年报价比自己预期的报价还低,何不趁此时加价收过来?她一时心急,就忘了顾虑,道:“我多出十元,夫人不如将这翎管卖与我。” 这妇人原是跟玉瑾赌气,若放在以前,她就是砸了这翎管也断不愿将其卖给玉瑾。可眼下一大家子出来逃难,她表面上仍旧飞扬跋扈,实际上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一大家子吃喝用度,何处不花钱?能多一分钱就是一分,多这十元,够一家子吃半月了。 妇人心里已为这十元屈服,但面上仍旧强硬。她拿回翎管,对着少年冷哼了一声,道:“这么好的东西才值一百八?我看你是故意蒙我,我却不傻,卖给你,还不如卖给这小姑娘。”方才与玉瑾置气的妇人,眼下又与少年开始置气,她顺势将翎管放在了玉瑾桌上。 玉瑾心中一阵高兴,正准备拿起翎管,却又听见了少年怯怯的声音:“那我也再加十元,便是二百。” 妇人一听,感情这两人都想要这翎管,看来她还能多挣些,便不表态,望向了玉瑾。玉瑾因着刚要得到翎管,转而又要失去,一时也有些着急,脱口而出:“我出二百一十元。” 玉瑾这一着急,与少年便成了鹬蚌相争,最后得利的是妇人那个渔翁。玉瑾喊了价,这才觉出了自己的冲动,她如今只有二百二,若少年再加十元,这翡翠便是少年的了。自己不仅得不到翡翠,还白白便宜妇人多得了四十元。 玉瑾正自懊悔,却见一人走近少年,少年叫了声朱先生。抬眼望向隔壁摊位后的朱先生,模糊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想了片刻,恍然大悟,这不是朱家的管家朱城么?看来这少年的幕后之人,正是朱爷!既然是认识的人,那就好办。 玉瑾暗暗冲朱城点头,然后使了个眼色,朱城似乎也认出她了,略微笑了笑,随即附在少年耳边低语了几句。少年抿着唇,点点头,回头对妇人说:“既然这位姑娘如此喜欢这翎管,我便让与她,夫人卖给她罢。” 妇人一听,心有不甘,但也多挣了三十元,便真个卖给了玉瑾。 得到了翡翠翎管,玉瑾心中着实是高兴的,但她也知道,这是朱城得了她的暗示,故意不再加价,免得让那妇人坐地起价。所以,这翡翠翎管也应分朱城一杯羹。 玉瑾这般想着,却未露声色,继续忙着客栈的事。一直到收市,人群散得差不多了,她才拉住了正在收拾的少年,说想请他和朱城吃饭,表达自己的谢意。 少年正想推辞,朱城已远远走了过来。朱城唤了一声“阿默”,少年点头应着,随即退到了朱城身后。 玉瑾见朱城过来,笑着道:“朱管家,近来可好?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 “我也十分意外,”朱城笑答,“看来老爷对你说的话你全然听进去了。” “对我有利的话,我为何不听?倒是朱管家这样自己出来做生意,却不怕被朱爷知道?”玉瑾俏皮笑着,她早猜到这一切都是朱爷安排的,只是未见朱爷出现,她才故意说了这般的玩笑话。 “姑娘这般聪明,难道猜不出这正是朱爷的意思?” “我自然猜测是朱爷的意思,只是未见朱爷本尊,倒以为是主管家假传圣旨了。” 朱城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因笑道:“朱爷惯不爱见外人,上次不是跟姑娘说过了么?” 经这一提,玉瑾记起那晚朱城说朱爷不喜欢外人打扰,让她千万别去东边厢房,她不仅去了,还爬上了朱爷的床。这一想,玉瑾面颊即刻红了起来,她低头不语,再不问有关朱爷的事。 朱城自是不知她的种种心思,仍道:“不过朱爷倒是托我问姑娘一件事,姑娘为何会来此收购珠宝玉石?” “朱爷既然会派人来,难道不知道我为何会来?”玉瑾歪头笑着,眼里透着调皮。 “朱爷自然知道,只是朱爷想看看,姑娘是否是知音之人。” 朱城话一出,玉瑾面上更红,知音之人几个字一直徘徊在她脑海。这朱爷必不是个简单人物,只不过这位朱爷在玉瑾印象中,是个年逾不惑的一家之主,若成为他的知音,玉瑾心里多少有些窘迫。 “玉姑娘?” “啊?”玉瑾回过神,解释道,“这逃难之人,一般带什么出行?自然是值钱又轻便的东西,大难临头之时,任谁也不会去抢一个杯子一床棉被。若说现钱,必定也是有一些的,但多数人都不会将现钱放在家中,都存进了银行。而战乱爆发,便连银行也被烧毁了,所以那些个钱也是无法提出来的。因此出来逃难,只能带上少量现钱和值钱又轻便的玉石珠宝一类东西。” “所以你就找了家客栈当后盾?逃难来到陌生地界,衣食住行皆要花费,而这其中花费最多的自然是住。若现钱带的多尚且没事,若现钱带的少,那就不得不变卖身上的珠宝了,姑娘可是这样盘算的?” 玉瑾笑着点头,道:“正是如此,朱管家也是看得明白。” “看得明白的不是我,是朱爷。” 玉瑾也不再说恭维话,提出要将翡翠翎管与朱城五五分,朱城却连忙拒绝:“既然让与了姑娘,便是姑娘的,怎还有五五分的说法。” “若不是你们愿意配合,不再抬价,我也不可能如此低价收到。” “其实翡翠翎管不是什么要紧事,朱爷这次拿这个主意,主要是想锻炼阿默。这小子很有些本事,却是茶壶煮饺子——有货倒不出!” 玉瑾突然明白了,问道:“所以你出价一百八,也是朱爷教过你的?” 阿默点点头,道:“朱爷事前教我,不论什么东西,按市价的三分之一出价。他想看看,以我的嘴上功夫,能收回来多少东西,今天只收了三件,怕是要叫朱爷失望了。” “这是什么话,珠宝玉石这种东西,要讲究缘分,收到三件已经很不错了。这卖出手,可是要翻几番。”玉瑾一边安慰着阿默,一边心里想着这朱爷却是个不错的,这般费心去培养下人。 第17章 初现端倪 昨日玉瑾谢过朱城和阿默,便提议请两人吃饭,两人也不扭捏,欣然同意。不过去饭馆之前,朱城离开了片刻,说是要向朱爷禀报一声。玉瑾趁机再次劝朱爷出面,朱城仍旧阻拦,玉瑾自此不再提见朱爷的事。 由于在靖顺吃了饭,才过江回家,到家时天色已全黑了下来,玉振阳和玉珂也早已吃过晚饭。玉瑾一进家门,就被坐在电灯下,沉着一张脸的玉振阳吓了一跳。 “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你却还知道回家!” 玉瑾站住脚步,不再往后院去,低声道:“有些事耽搁了。” “我看你是故意为之!”玉振阳一拍桌子,显出少有的威严,“前些日子你去私塾,我便不说了。可这几日你在家休息,却整日里往外跑。自珂儿回家当天,你便跑出去,一整天也不见人影,这两日也是早出晚归,你这是刻意恶心珂儿么?” “爹,您这是什么话?”玉瑾原没有刻意躲开玉珂的意思,不过经玉振阳这一提,倒真像刻意躲开一般。玉瑾心里突然痛快起来,前世玉珂和陶建仁做的事,何止恶心二字可形容?如今恶心恶心她,也是应当。 “明天一早,珂儿就要回去读书了,你早起替她做好早饭,要再胡乱跑,便再也别进我玉家门了!” “爹,你……”玉瑾心中有怨,但转念一想,这翡翠翎管也到手了,确实也该休息一日,趁机好好寻思,该如何将这宝贝高价卖出去。这般一想,玉瑾便应了一声,承诺明日一早做早饭,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日,玉瑾早起出门,准备去厨房,迎面却遇上了玉珂。玉珂一见玉瑾,却先是瘪了嘴,带着哭腔道:“姐姐,王二狗的事不是已然说开了么?你却怎的还与我记仇?我一个月才回家一次,你却成天不在家,故意躲着我,我在这家里待着,真是说不出的委屈。” 玉瑾如今不知该拿什么面孔对待玉珂,前世的她罪大恶极,可眼前的她又是那般无辜。她只能淡淡解释:“这几日忙。” 玉珂笑了起来,仿佛十分开心,道:“姐姐,你过来,我有些东西要送与你。”说完,也不管玉瑾是否愿意,便自拉着她去了自己的房间。 玉珂的房间与玉瑾那个狭□□仄的房间全然不同,她的房间宽大明亮,处处蕾丝纱幔。床边还放了一张精致的梳妆台,椭圆的大梳妆镜,照得整个屋子越显明亮。 玉瑾被玉珂带着去了床边,玉珂压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在床上,自己则神秘兮兮地蹲了下去,侧着头在床下一阵摸索。玉瑾想走,却又想看看玉珂在玩儿什么花样。 玉珂摸索了一会儿,从床底拿出一个木匣子,捧在手中,起身坐在了玉瑾身边。她将木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叠钱。 她献宝似看着玉瑾,道:“爹说你想去读书,这是我平时攒的私房钱,有三十七元,给你啦。”说完,盖上匣子,郑重地递到了玉瑾面前。 玉瑾有些发愣,她差点都忘了,曾经的玉珂竟是这般单纯,在以后的十年里,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了前世那副模样? “姐姐是不是嫌太少了?我们慢慢攒可好?这月爹要给我十元生活费,我分你一半。”玉珂笑着看向玉瑾。 前世的怨恨和眼前玉珂单纯的笑脸,让玉瑾再次陷入矛盾之中,她有些痛苦地皱起眉,一挥手,将木匣子打落在地,说道:“你自己留着罢,我不需要。”说完,便逃似地跑去了厨房。 进了厨房,玉瑾神不守舍地盛了一碗面,洒进大瓷碗中,准备做些面汤当早点。可她心不在焉的,一会儿面多了太干,一会儿水多了太稀,等到玉振阳来厨房找她时,原本拳头大的面团已经变成了藤球大小。 玉振阳看了一眼那面团,闷声闷气道:“让你做个早饭,你便是这般不情愿?” 玉瑾这才回过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买了早饭了,出来吃罢,我去叫珂儿。”玉振阳说完,再不看她,自转身出了厨房。 玉瑾洗了手,收拾一番,也出了厨房。 到得正堂处,见到的却不是玉振阳和玉珂,而是陶建仁。玉瑾稍愣了愣,却不搭理他,自走到桌前坐下。 陶建仁急忙跟了过去,坐在对面,道:“玉大小姐这几日没去如海学堂?是刻意避开我么?”陶建仁自嘲似笑笑,不再提此事,而是指着包子,道,“晋城最出名的丰源楼包子,不知道玉大小姐喜欢什么口味的,荤素三鲜,各要了四个。”陶建仁说着,拿手隔空指了起来,“皮光无褶的是三鲜的,有褶无点的是荤馅儿,有褶带红点的是素馅儿。” 玉瑾看着桌上仍冒着热气的包子,不由想起前世种种。这丰源楼包子,享誉晋城,价格自然也比普通包子贵上一倍,前世不认识陶建仁之前,她和玉珂做梦都想吃丰源楼包子。认识陶建仁之后,她第一次吃上丰源楼包子,当时便暗自许下,一定要报答陶建仁。如今想起来真是可笑,一个包子而已,自己便感动得一塌糊涂,男人在追求女人时,哪个不是十分的殷勤? 玉瑾还记起,那时他们还经常带着玉珂一起,去丰源楼吃包子。如今想起,玉珂似乎从那时起,就特别爱与陶建仁闲聊。玉瑾想着前世的事,又觉头疼,她一皱眉,冷然道:“不过是几个包子,值得陶先生如此邀功?若先生不再去如海学堂,才真正是值得邀功的。” 陶建仁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里更是别扭得厉害,无论他如何讨好,这女人总是冷言讥讽,任他再好的性子,此时也憋不住火气了。他脸上霎时没了笑意,冷着脸道:“玉大小姐不仅性子烈,还是个不识抬举的。称你一声小姐,你倒真以为自己出身名门了!你充其量不过是破落户家不受宠的女儿罢了,你爹八十元就能把你卖了,你真当自己多么金贵?玉大小姐既然不吃软的,那就别怪陶某来硬的!” 陶建仁咄咄逼人的模样,非但没叫玉瑾害怕,反而让她心里一阵轻松。她心肠软,若陶建仁一直那般献殷勤,她很可能下不了手报前世的仇,如今陶建仁露出了真面目,她也就不会难以下手了。 玉瑾笑道:“陶先生终于是装不下去了么?我倒想看看你如何来硬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我要买了你,不过是一百元钱的事,我如此讨好,是抬举了你,谁知你竟是个不识抬举的。你若能顺从,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在意,并且还能供你读书。你若一再这般不识抬举,那我便直接给玉师傅钱,过两日带人来绑你回去!” “陶先生觉得这样我便能屈服么?” 陶建仁冷哼一声,不屑道:“女人么,都是一个样。只要你成为我的女人,你自然便会屈服。” 这畜生真是个没皮没脸的!玉瑾在心里狠狠啐他一口,亦冷笑道:“陶先生真真是看错我了,我就算立刻死去,也绝不愿成为你的女人。” “哼,我们走着瞧!”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剑拔弩张的模样!” 玉瑾正准备让陶建仁滚,却听见身后传来了玉珂的声音,她回头看去,见玉珂和玉振阳走了过来。玉珂加快脚步走了过来,她笑盈盈看着陶建仁,道:“陶先生可是趁着我和爹不在,就去欺负我姐姐?我姐姐老实好欺负,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你便是得罪她半句,我也是不依的。” 玉瑾看了眼笑意盈盈地玉珂,发现她眼眶是红的。 陶建仁早已恢复了满脸笑意,学着旧时的书生模样,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向着玉珂作了个揖,玩笑道:“在下不敢在下不敢。” 玉珂被他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起来。陶建仁也不再提刚才与玉瑾说的事,只忙着让玉珂和玉振阳坐下,那模样,真当自己是这小院子的主人一般。玉瑾也不便再闹,横他一眼,板着脸坐下了。 玉珂刚坐下,就大叫起来:“这可是丰源楼的包子?陶先生过江带来的?看来陶先生对姐姐真是上心,沾姐姐的光,我也可以尝尝这包子了。” “也不全然是为了玉大小姐,带过来也想让玉二小姐和玉师傅尝尝。”陶建仁说着,站起了身,热情地替玉珂夹包子,“荤素三鲜,二小姐喜欢什么馅儿的?” 玉珂咬了咬筷子,一副小女儿的娇憨模样,不好意思道:“三种都想吃。” 陶建仁未说话,只是笑意更浓,替玉珂夹了三个包子,同时又往玉振阳和玉瑾碗里夹了一个,道:“玉大小姐也尝尝,我觉得这三鲜的最是美味。” 玉瑾却是将碗一推,自己新拿了一个碗,冷冷道:“谢谢陶先生,不过我自己却是有手的。”一见到玉珂和陶建仁两人眉来眼去的模样,玉瑾心中就升起一股无名的火。她隐约有些怀疑,当年那个单纯的玉珂,只怕很早之前就爱上了陶建仁,不过陶建仁娶了自己。面对自己的姐夫,玉珂无可奈何,只能放纵自己。看来玉珂的单纯,就是被这个男人和那种无望的爱给毁了。 玉瑾的举动让陶建仁和玉珂都有些尴尬,玉珂看看陶建仁,又看看玉瑾,勉强笑道:“姐姐,你不是想上学么?你就去长阳区罢,这样我们姐妹就能在一起了。” 玉瑾看她一眼,不知她为何要提起这事,所以也不吭声,静等下文。 第18章 成人之美 玉瑾不知玉珂为何提起读书的事,直直盯着她看,看得玉珂有些坐立不安。 玉珂略有些窘迫扭过头,躲开玉瑾的目光,看向陶建仁,笑道:“姐姐,我们向陶先生借一笔款子,陶先生应当不会拒绝。你这几日为了学费四处奔波,我见了都心疼。” 别人刚献殷勤,便厚着脸皮去要钱,这般不自重,难怪前世会成那副模样,玉瑾心中暗自评价玉珂。因道:“因着几分好感,便向别人借钱,这事我却是干不出来的。” 她这明显是在指责玉珂行为轻浮,在场三人脸色皆变了一变,玉珂更是眼眶一红,哭了起来。 玉振阳一拍桌子,怒道:“玉瑾,你再这般没分没寸,便给我滚出去!你倒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将谁也不放在眼里。单说这学费的事,你如今若能拿出三百元,我玉振阳写一个服字给你!本事没多大,脾气却是厉害得紧,我三人如何亏你冤你了,要让你这般言语讥讽?!” 原本就是满腔怨气,方才又与陶建仁一番针锋相对,如今再受了玉振阳的训斥,玉瑾如何也是忍不下去了,她扔了手中的筷子,道:“如何亏我冤我,爹,你却好意思说这样的话!自小你便是偏心玉珂,如今她住正房,你住偏房,我住杂物房,这般不是亏我?自小我与玉珂有矛盾,不问青红皂白,便是我的错,这不是冤我?你对玉珂轻言细语,对我动辄呵斥训骂,玉珂每日大小姐般过日子,我每日奴婢般过日子,这不是屈我?你不仅亏我冤我,还屈我,如今还盘算着将我卖给陶建仁,爹,你这般铁石心肠,你可曾内疚到夜不能眠?” “混账!”玉振阳一把将筷子拍在桌上,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指着玉瑾的手指不停颤抖,“你娘离世早,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费尽了心血,就是为了让你在这里指责我?你如今是越发厉害了起来,你若说我亏你冤你屈你,你大可以走!你马上给我滚,我玉振阳只当没生你这个白眼狼!” “爹,你怎么还好意思提我娘?当年你娶小妾,是你生生把我娘气死的!我自打懂事就没见过娘,若不是以前府里的下人们说,我倒以为我娘是偏房,我是庶出,你才这般对我!爹,你可曾想过,从以前的风光无限,到现在的落魄潦倒,也许正是老天爷对你的惩罚!” 玉振阳指着玉瑾的手越发颤抖得厉害,那停在半空的手,突然迅猛下滑,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了玉瑾脸上。脸颊火辣,是屈辱和疼痛,玉瑾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捂住脸颊,抬头看着玉振阳,目光凶狠。 “你给我滚!我玉振阳再落魄再潦倒,在这间小院子里,仍旧是我说了算!” “爹,你这是干什么!” 玉瑾只抿着嘴不说话,玉珂却先喊了起来。 “玉师傅,你何必如此,不过是小姑娘的小性子罢了。”陶建仁假意劝说,他望向玉瑾的时候,眼里却有得逞的笑意,“玉大小姐跟自己的父亲何必这么大火气,若你真觉得受了屈,可以先去我那里住几日,等冷静下来了,再回来便是。” 陶建仁这是司马昭之心,他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其余三人也是听明白了他的话中话。他一直想接近玉瑾,众人心里都清楚,如今他有这提议,等于直接挑明了此事,让玉瑾跟他走,不说几日,便是一晚,这清白也就毁了,也就非陶建仁不嫁了。 玉瑾却是不傻,她横陶建仁一眼,冷哼道:“落井下石的小人!”如今已撕破面皮,她也无所顾忌了,“我宁愿横尸街头,也不会跟你走!” “姐姐……”玉珂错愕。 “既然这院子是爹说了算,你让我走,那我不得不走,不过今日你们如何逼迫与我,我是不会忘记的。” 玉珂脸色一变,再次唤了声姐姐,随即起身去拉准备离开的玉瑾。 玉瑾并不理会,她已然打定主意,自己身上还剩十元,应该能熬到将翡翠翎管卖出。受了这么多年的气,她也该硬气一次了。玉瑾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鸣笛声响起,一辆黑色汽车开了过来,屋内几人皆有些惊讶。汽车停在小四合院外,车内下来一个十七八的少年,穿了件笔挺中山装。他跨进屋内,对准备往外走的玉瑾笑道:“玉姑娘,我们朱爷有请。” 身后三人更为惊讶,玉瑾却莫名高兴了起来,她笑着对阿默说:“来得正好,我这便跟你走。” 当时汽车还算稀罕物,在南安区更是少见,三人见有车来接玉瑾,心中各有猜测,但无论作何猜测,对玉瑾都是多了几分敬畏。玉瑾也不与几人说话,直接跟着阿默就走了。 上了车,玉瑾问道:“朱爷找我何事?” “我也不知,只是让我来接姑娘。” 玉瑾点头,一路无话,心中想着就要见到那位神秘的朱爷了,不由有几分激动。汽车开到南安一家名为裕祥的饭馆前停下,阿默带着玉瑾到了二楼包间处,道:“姑娘里面请。” “你不进去么?”玉瑾挑眉。 阿默点点头,玉瑾这才独自推门进去。在未进来之前,她设想了各种朱爷的形象,或是锦缎长褂,或是西服革履,但进了门之后,只有失望。 宽大的八仙桌后面,只坐了朱城一人,那位神秘的朱爷仍旧是避而不见。玉瑾有些无奈地笑道:“不是说朱爷请我吃饭么?” 朱城也笑地有些无奈:“原是朱爷亲自来的,可临时有些急事,便让我来了。姑娘见到我,似乎很是失望?”朱城边说着,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玉瑾大大方方落座,道:“失望说不上,不过对朱爷抱着希望,确实想看看朱爷的真面目。” “会有机会的。”朱城又做了手势,请玉瑾吃东西。 玉瑾未曾动筷子,倒是询问他找自己来,所为何事。 “也算不得大事,不过朱爷想从姑娘手上将那翡翠翎管买过来。” 玉瑾心中一紧,这可如何是好?这翎管的底价他们心知肚明,自己再不好开价,若二百卖与他们,自己不挣钱,那这笔生意算是白做了,自己学费也就没了着落。 朱城见玉瑾抿着嘴不说话,大致猜出她在想什么,便伸出一只手,道:“价格方面,姑娘不用担心,朱爷吩咐了,给姑娘这个价。” 五百?这位朱爷应当是个精明角色,为何会白白给自己三百?玉瑾生出一些警惕,仍自犹豫,卖或不卖,却是不给答案。 “姑娘,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收了这翎管,应当也是为了挣钱。既然朱爷出价五百,你昨天买进,今天卖出,转手便挣了近三百,这般好生意是可遇不可求的。” “话虽如此,可朱爷明知这翎管是二百一十元买来的,却愿意花五百再买过去,这叫人不大相信。” “有何不信?昨日姑娘也说了,这翎管值钱,但市场不好,少有人愿意买。可是朱爷却是那类非买不可的人,这翎管对他来说,便是无价之宝。” 朱城稍解释了一番,玉瑾才恍然大悟。原来朱爷祖父前朝是一品大臣,不过朝廷变了天,他祖父因此丧命,还被抄了家。朱爷父亲的因此带着他们从北平逃到了晋城。朱爷与祖父的感情十分深厚,祖父被斩首之后,他也跟着大病一场,差点丢了性命。当年他祖父顶戴上便有一枚翡翠翎管,与这枚十分相似,朱爷不敢肯定就是这一枚,但这对他来说,也算个念想了。 “若是这样,我便原价转给朱爷就是。”玉瑾虽是心疼,但她觉得朱爷是个可以深交之人,至于学费,可以再想办法。 “大可不必,朱爷已经嘱咐过了,按照姑娘性子,必然不肯多要钱。但朱爷说亲兄弟明算账,生意场上谈生意。阿默估算这翎管市场价能值五百,那就应该差不了。”朱城说着,已掏出了钱放至玉瑾面前,“若姑娘觉得过意不去,以后请我们吃顿饭便是。若原价买过来,只怕要轮到朱爷心中不安了。” 玉瑾收下钱,玩笑道:“我真真想请朱爷吃饭,只怕朱爷仍像现在这般躲躲闪闪。” 朱城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也在想,自家的爷对这姑娘颇为上心,却不知何时才肯与姑娘见上一面。 第19章 朱府收留 从银行里出来,天空已然飘起毛毛细雨。玉瑾以手遮头,捡着屋檐往回走。虽说上午与玉振阳置了气,但父女之间却是没有隔夜仇的。玉瑾走到巷子口,看了一眼杂货铺,仍旧关着门,听说张婆子已经被债主们逼得躲回了乡下。 下着雨,天黑的厉害,刚六点多,竟已黑透。玉瑾走到院门前,雨已经大了起来,她站在台阶上,尽量避着雨水,裤腿还是湿了一大半。 敲了几声门,却无人应答。湿了半截的裤腿让玉瑾觉得有些冷,她搓了搓胳膊,又继续敲门,却仍旧没有回应。 爹去哪儿了?玉瑾不由疑惑,玉振阳向来不爱出门,今天下着雨,天已然黑透,他却不在家?下一刻,玉瑾便发现,自己全然的错了,门是从里上了锁,外面的锁却是开着的。这也就是说,玉振阳在家中,却不愿给她开门。 玉瑾心下升起一股火气,同时又有些酸涩。自己当他是父亲,觉得父女间却是没有隔夜仇的,未曾想,他却下了决心不让自己再踏进这院子了。 玉瑾忽而失了力气,靠着门框蹲坐在了地上。这院子从来便不是她的家,或许因为没有娘,她生下来便是没有家的。玉瑾这般想着,便自抱膝,低头轻泣起来。 雨越下越大,夜色越来越浓,玉瑾浑身已然湿透,她紧紧蜷缩在门边,双臂抱住自己,尽量给自己一些温暖。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前世,畏畏缩缩,躲在角落里,自欺欺人地以为外面的风雨都是不存在的。 不行!再不能这样了!玉瑾猛然站起,由于用力过猛,她打了个踉跄,随即扶住门框站稳了。 “爹,我知道你在家,你把门打开!”玉瑾开始拍打门板,“你若铁了心不要我这个女儿了,你开门说清楚,我也不会怨你半句。” 等了半晌,耳边只有风雨声。玉瑾咬咬牙,一步步后退,退到雨中,跪在地上,朝着院门处磕了三个响头:“无论如何,您是我父亲,您若执意如此,我必然顺从您的意思,只是日后若有贫困苦难,只能恕女儿不孝,袖手旁观了。这三个响头,算是我还您的养育恩情。” 玉瑾说完,从地上站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身后是无尽雨幕,小院内,玉振阳拿着烟枪的手不断颤抖着。 ※ 走到朱府外,玉瑾已然湿了个透,绑在脑后的辫子也被雨水冲刷地散乱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走到这里来,或许在这里曾被收留过一次?她看着“朱府”两个大字,出了会儿神,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不要自己,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朱爷,又为何要收留自己?玉瑾自嘲地笑笑,转身走向黑暗。 “哎!玉姑娘?”雨幕里,一辆马车正正听在玉瑾身边。 玉瑾抬起头,满脸的雨水,从模糊视线中,看见马车前坐的正是朱城。她淡淡笑了,叫一声朱管家。 “给姑娘拿把伞,让她上车。” 刷刷雨声中,夹杂着一道男人的声音,不是朱城,是坐在车内的朱爷。朱城听了朱爷的话,立即进入车内,过了片刻,拿着伞跳下了马车。 “谢谢。”此时的玉瑾显得多礼而软弱。 朱城没说话,撑开伞帮玉瑾遮上,这才伸出右手,做一个请的手势,道:“还要委屈姑娘一番,稍回避一下。” 玉瑾有些惊讶地抬头看朱城,朱城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知道,我们老爷……” 玉瑾笑了起来:“知道。”说完,跟着朱城往街边走。 不多时,马车夫走了过来,让朱城和玉瑾上车。朱城带着玉瑾上了车,车上已然空了。车内还留着淡淡的皂角味,沉稳又干净的味道,符合朱爷年逾不惑,一家之主的形象。 这股味道像温和的长辈般,让玉瑾心安,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她坐在车内,接过朱城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拭头发,一边问:“朱爷去哪儿了?” “我们爷自己走回去了。” “自己走回去?”玉瑾愣了一愣,略有些不好意思,“朱爷大可不必如此,这般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倒也不远,没甚关系的。若让姑娘走去朱府,只怕我们爷该不安心了。” 玉瑾的嘴角翘了起来,偷笑道:“你们爷倒是个有意思的,宁愿大雨夜自己走回去,却也不肯让我见上一见。” 朱城挑眉,玩笑道:“我们爷是丑八怪,不敢见人。” 玉瑾忆起自己醉酒那日,说朱爷必定是个丑八怪,一时臊得慌,赶紧避开这话题。 “今晚真是谢谢朱爷了。” “不是什么大事,姑娘不必耿耿于怀。爷已经吩咐了,姑娘只管去府里住着,爷时常不在,不会有人限制姑娘,姑娘有什么事,对我说便是。” 没想到与自己无亲无故的人会这般帮助自己,玉瑾忍不住鼻头发酸,她紧抿着嘴唇,只怕自己失了态。 朱城虽未盯着她看,却也察觉了她的异样,试探道:“姑娘若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也许我可以帮你。即使我帮不了你,我想朱爷也一定会有办法的。” 玉瑾满心的怨恨,原本就已经憋得难受了,如今听朱城这般一说,她忍不住就倾诉了起来。 她自然不会将重生的种种说出来,她只说陶建仁是个轻浮无耻之人,三番五次纠缠。一方面因为情感的事,一方面因为生意的事,陶建仁搅得她日日不得安宁,她今日气不过,与陶建仁争执起来,却不料妹妹向着陶建仁,父亲向着妹妹,三人竟是都觉得她错了。不仅如此,父亲还因为这件事不准她再进家门了。 玉瑾说完,苦笑着看向朱城,问道:“此事难道真是我错了?” “我觉得你没错。” “那为何会这样?” “世上总有些事不公平,我笨嘴拙舌的,却不知如何说。”朱城似考虑了半晌,犹豫道,“我能将此事说给朱爷听么?他或许能开解你。” 玉瑾想了想,重要的信息并没有说出来,即便说给朱爷,也是无甚大碍的,因此点了点头。 第20章 书信来往 到了朱府,朱城安排了丫鬟带玉瑾沐浴更衣,然后带她去了客房。上次来朱府,未曾好好打量,这次来了,玉瑾不免打量一番。这是所大三进的四合院,但内部装潢却是洋派风格,屋内贴着浅黄印花壁纸,顶上吊的是垂珠水晶灯。屋内放着欧式天鹅绒沙发,一张白漆梳妆台,大床四角挂着鹅黄纱幔。相较之陶公馆的洋房,玉瑾却更喜欢这里,屋内洋派装潢显得宽敞明亮,外部却是中式四合院,幽深静谧,多了一些沉稳。 玉瑾将这屋子打量了一番,便自坐在沙发上,拿起小几上的报纸,艰难地看了起来。如今她已形成习惯,但凡有字的地方,她都要看看,以便自己能更快的掌握更多的字。 叩叩叩—— 玉瑾听见敲门声,放下报纸,前去开门,来人却是朱城。 “玉姑娘,这是朱爷给你的信。”朱城温和笑着,手里举出一封浅黄色信笺。 玉瑾愣了愣,颇有些尴尬道:“我却是不太识字的,这样文绉绉的信件,我怕是看不懂的。” 朱城仍旧温和笑道:“姑娘放心,朱爷叮嘱过了,这信全是大白话写的,尽量少用生僻字。这屋里的书架上还有字典,姑娘借这机会,不也正好可以多学些字,多学些遣词用句么?” 玉瑾面上有些烫,她低了头,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向朱城道谢。朱城将信交给玉瑾,便自离开。 玉瑾将门关上,又不放心地落了锁,这才拿着信和字典,坐在梳妆台前,一边看一边查了起来。 玉瑾亲启: 你离家一事的缘由,朱城已向我转述,望勿怪罪。此事原本错不在你,但事至今时这种结果,却与你自身有莫大关系。得理不饶人,言语讥讽,这样的人,在世间却是不被喜欢的,你恰恰犯了大忌。 你应当学会一个词,叫隐而不发。你与陶建仁,若非你最初处处针锋相对,想必也不会让他对你如此纠缠。你这般锋芒毕露,不仅解不了怨恨,倒新添了许多麻烦。若静心时,可细想,你要的是口舌上的痛快,还是一击即中的痛快。逞口舌之能,带来的只会是更多烦恼,不若厚积薄发,给对方致命打击。 另附下联一句“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姑娘若有心学习,可以去看看卧薪尝胆的故事,若无心,只当朱某多管闲事罢了。 朱府主人敬上 说得倒有几分道理,玉瑾将信纸放在桌上,双手托腮,眉毛一挑,有了几分笑意。忽而,她又生起气来,此事显然是自己受了屈,可在朱府主人的口中,却时时处处是自己不好,时时处处是自己不对,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玉瑾拿起桌上笔和信纸,写了一封回信,她是丝毫也不讲究格式的,怎么自在便怎么写—— 朱爷嘴里全是我的缺点,全是我办得不对。我却想问问,我可有优点,可有办得对的地方? 玉瑾写了这句话,便叫朱城交给朱爷。不多时,朱城再次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叠好的纸条,却不交给玉瑾:“朱爷说,姑娘写这封信,便是还没有认真想想何为隐而不发。”朱城说完,才将手里的纸条交给玉瑾。 纸条上只有两行字—— 优点:美、聪明、努力、善良。 对的事:认识了我。 看了这两行字,玉瑾忍不住捂嘴轻笑,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位朱爷是不会说话还是太会说话了? 玉瑾又看了看优点那一行,面上有些发热,随即将那纸条烧毁了。 ※ 昨夜里玉瑾一直想着隐而不发这个词,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早起时天已经大亮。 朱爷一早便过江了,吩咐朱城留下照顾玉瑾。玉瑾倒是无需照顾,只是眼下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着实不方便。玉瑾提出要去找个地方住,朱城告知,朱爷已经安排下来,让她就住在朱府。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个道理玉瑾还是很明白的。自己有能力过好自己的日子,又为何要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呢? “替我谢过朱爷,不过住在此处多少有些不便。再者,这里离如海学堂太远,上学也是不便。” 朱城似乎早料到玉瑾会拒绝,因而并不惊讶,只笑道:“既然如此,我陪着姑娘去找住处可好?” 毕竟自己受过朱爷几次恩,一再地拒绝,未免显得不近人情,玉瑾因而点头,同意朱城的提议。 朱城准备替玉瑾在如海学堂附近租个小院子,玉瑾却坚持自己出钱,在学堂附近找个客栈,租间房便是。朱城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去。 由于难民的到来,晋城似乎一夜之间多了很多价廉又整洁的客栈。玉瑾很快就在榆钱胡同口,临着大街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名为盛丰的客栈。 一切安排妥当,玉瑾请朱城吃了饭,两人就此告别。 下午,玉瑾便去了如海学堂,前院里孩童们□□诗经,徐先生站在台上摇头晃脑。玉瑾轻声绕至后堂,在抄手游廊上遇见了陆正嚣。 两人打一照面,玉瑾笑着打了招呼,陆正嚣却板着脸,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看玉瑾。 “陆先生?”玉瑾疑惑道。 陆正嚣半眯着眼看她,沉声道:“这几日没来?” “嗯,家里有些事,便休息了几日。” 陆正嚣不说话,唇紧抿起来,刀片一般又薄又利。玉瑾觉得有些尴尬,这位陆先生好像心情不佳,一张脸紧绷着,让她不敢再搭话。虽然陆正嚣没说什么,但玉瑾却能感觉到他的怒火, 她勉强笑着,说了句“我去找小九儿”,便缩着头想偷偷从陆正嚣身边溜过去。可是这抄手游廊不够宽,陆正嚣个头不小,像个铁塔般站在正中,将路挡了个全。玉瑾左右看了看,好像从哪边走都有些困难。 “陆先生,我……” 玉瑾话没说完,陆正嚣就侧了侧身,玉瑾立刻从旁边溜了过去。她刚从陆正嚣身边走过,手就被抓住,她脚步一顿,扭头看向陆正嚣。陆正嚣并未回头,只背影对着她。 “以后有事说一声。” “啊?”玉瑾一愣,半晌反应过来,“知道了。” 陆正嚣不说话,松手放开她,玉瑾立刻逃似地跑了。 第21章 隐而不发 和平时一样,已经是掌灯十分,玉瑾才从如海学堂出来。陆正嚣一如往常,等在路边。玉瑾不说话,自觉走到他身边,两人一前一后,谁也不吭声。 到了馄饨摊子边,陆正嚣径直走过去,坐在了桌前。玉瑾站在桌边,犹豫了片刻,道:“就不吃了罢,我搬到前面的盛丰客栈了,再几步路就到,回客栈再吃罢。” 陆正嚣抬首,挑眉看她,仍旧一言不发。玉瑾只能坐下,要了碗馄饨开始吃。 “那个,我跟家里闹了点矛盾,所以搬出来住了。” 还是跟往常一样,玉瑾说着,陆正嚣听着,这次他却难得地搭了腔:“需要帮忙么?” “不用不用。”玉瑾立刻摇头,在她的印象中,陆正嚣的帮忙,估计就像上次的那个毛贼一样。 陆正嚣点头,不再说话。玉瑾继续说着些有的没的,直到吃完一碗馄饨。 “那个我自己走吧,只有几步路了。” “反正只有几步路了,我送你。”陆正嚣说完,已经迈步往前走了。玉瑾无奈,只能跟在他身后。 到了盛丰客栈对面,陆正嚣终于停下了脚步。玉瑾跟上前,道:“我自己过去罢,你快回去。” 陆正嚣难得听话地点了点头,随即摸出一支烟,点着了捏在手中,道:“你过去,我抽完这支烟,刚好看你进去。” 玉瑾点了点头,笑着转身过马路。陆正嚣看着她的背影,深吸了一口烟。 ※ 盛丰客栈是个老式客栈,一楼是个大堂,放着四五张桌子,有七八个人在用餐。玉瑾进了大堂,也未多加注意,便要绕过大堂,往二楼客房去。 她还未上得二楼,却被人拦住。玉瑾抬眼一看,却是不认得这人。 “姑娘,陶先生请您过去有话说。”那人说着,手指了指西北角的一张桌子。 玉瑾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却正瞧见陶建仁笑着向她挥手。玉瑾当下一阵恶心,她原是不想过去,但转念又怕陶建仁闹出什么是非,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有话便说。” “我这番来,是给玉大小姐赔罪的。”陶建仁嘴上说着赔罪,脸上的笑容却满是得意之色,“那日玉大小姐走后,我不过是随便说了两句,女儿家这般的没教养,确实不成样子。谁知玉师傅也是个脾气硬的,真就不让玉大小姐进门了。” “你!”玉瑾气极,指着陶建仁,却是说不出话。原来是他从中挑拨! “玉小姐先别生气,我看你被赶出来了,却也没有丧家犬的悲惨模样,反倒过得挺滋润,这还有了护花使者了。”陶建仁说着,嘴角一扬,轻蔑地笑了起来,“我道玉小姐为何三番五次拒绝我,却原来是早有了奸夫。玉小姐这是与那长工勾搭上了,这番被赶出门,倒正好让你无拘无束了。我却是想不明白,我哪点比不上一个穷酸长工。不过我又仔细琢磨了一下,俗话说得好,破锅配烂盖,这话还真是不假。” 陶建仁的话难听至极,玉瑾忍不住要反唇相讥。忽而,她记起朱爷说的“隐而不发”,便强压着怒火,自从容坐了下来。 “陶先生,你我二人总不能无休止做这唇舌之争。” “哦?”陶建仁有些惊讶,玉瑾竟是没有被激怒。 “我与陶先生无冤无仇,若说有什么过节,也只是我小姑娘不懂事,言语上得罪了先生。可先生又何必这般纠缠着不放呢?” 陶建仁隐约觉得,这玉瑾比起前几次,已然沉稳许多,他不由小心起来。陶建仁敛了笑,道:“一句得罪了,便可抹了往日的言语讽刺?姑娘这帐,未免算得太容易了些。” 玉瑾点点头,道:“陶先生说得对,只是不知陶先生想怎么样?” 陶建仁略思索了一番,两人之间已然撕破了脸,想要再将她弄到手,估计不太可能,即便费工夫将她弄到手,也很难保证她对自己一心一意了。正好自己最近生意没什么起色,不如让她从许三千那里找点便宜给自己,这般也算是补偿了自己这段时间在她那里吃的憋。 陶建仁打定了主意,便低声道:“玉小姐和许三千是什么关系?” 玉瑾一愣,这人果然是满肚子坏水,打自己的主意,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能辨别玉石,还看中了自己与许三千之间的关联。玉瑾自不会让他得逞,淡淡道:“我与许三千能有何关系?我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主,他是生活在酒池肉林的主。” “你这丫头,还想跟我耍花招?我前些日子找到张婆子了,她是买干货亏了钱,才躲起来的。她如今尚不知为何,我却不傻,这明显是你给她设了个套。你知道许三千会抛货,却故意告诉张婆子,说许三千要囤货,她这才会打量购买干货。你说你和许三千没有关系,抛货或囤货这种商业机密,他又如何会告诉一个毫无干系的人?” 玉瑾知道瞒他不过,也不打断再费唇舌狡辩,只冷脸道:“我与许先生是何关系不用你来操心,你只消说你想怎么样。” 陶建仁笑了起来,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道:“难怪玉师傅说你近日脾气越发厉害,原来是找了个这样大的靠山,有了底气,自然就有了脾气。”陶建仁说着,笑得越发坏起来。 玉瑾厌恶地皱起眉,道:“你若没事,那我们以前的帐就算了了,你以后若再纠缠,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许先生的新欢,给我十个胆,我也是不敢纠缠的,只是我们的帐没这么容易就了了。你跟在许三千身边,多少也会听到些生意场上的消息,你漏一个消息给我,让我狠赚一笔,我从此不会再找你麻烦。” 让你狠赚一笔?我恨不得你赔得倾家荡产才好!朱爷所说的隐而不发,如今却让这无耻之人越发得寸进尺了,这可如何是好? 玉瑾心里极不情愿,但眼下也只能先稳住他。玉瑾面上强装镇定,道:“可以,便这般说定了。若我给了你消息,你从今往后便不再纠缠。” “那是自然。”陶建仁满意得点头。 ※ 陶建仁走后,玉瑾在屋内思索了半天,却不知如何是好。自己与许三千的关系虽不错,许三千时时说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但若真要透露商业消息,恐怕他也是不肯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让陶建仁那个小人得逞,玉瑾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想了很久,玉瑾始终无计可施。她只能将这事简单写了出来,托了伙计送去朱府。却不知朱爷能否看见,能否给她出个主意。 第22章 真假难辨 天刚亮,玉瑾下了楼,就碰见昨天托去送信的那个伙计。那伙计迎上前来,却是已经将回信带来了。玉瑾给了他几毛钱,拿了信便转身上楼了。 进了房间,玉瑾仔细将门锁上,这才拆开信,仔细看起来。 玉瑾这般小心谨慎,信里却没有什么紧要的内容,朱爷甚至没有提到陶建仁,倒是谈起了红楼梦——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是红楼梦里的一副对联,这书却是不错的,玉小姐若有闲暇,或可一读,对玉小姐的学习应当会有些帮助。 红楼梦?玉瑾在如海学堂倒是见过这本书,她当时翻了翻,且不说能不能看懂里面一些文绉绉的话,但是那些字,都有大半不认识。陶建仁的事半句不提,却让自己看这么一本根本看不了的书,可不是刻意为难人么? 玉瑾有些泄气地将信纸拍在桌上,自言自语道:“什么真真假假,有有无无的,我却是半点理不清楚……” 等等!玉瑾一愣,似乎有些明白了朱爷的意思,她不仅在心里暗喊:是让我造假消息骗陶建仁! 真真假假,谁能彻底说清楚?如今这事,我说是真的便是真的,我说是假的便是假的,他陶建仁又有何本事去找许三千对质?即使真去对质,我既能做得无中生有,我便能让他真假莫辨。 玉瑾这般一盘算,心里便大致有了点轮廓:她可以和许三千造一个假消息来骗陶建仁。 如今玉瑾还要静下心来好好计划一番,有这次机会,她绝不满足于单纯骗陶建仁一把。她定要让他有些损失,吃点苦头不可,同时也要杜绝他秋后算账。 心里有了大致的想法,玉瑾便再也静不下心了。她虽一早去了如海学堂,但一个上午,却是没学会几个字。到了中午散学,她便向许先生告了假,随后去了后院找陆正嚣。 “我有些不舒服,下午便不来了。”玉瑾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不知为何要向他汇报。 陆正嚣将柴刀随手一扔,直起腰,微喘着气看着玉瑾道:“这段日子却没有以前那般用功了。” 玉瑾有些窘迫地低头,喃喃道:“筹学费的事,有些困难,所以……” “要多少,我给你。” 陆正嚣单刀直入地打断她,玉瑾猛然抬头,睁大眼看着他。这男人说话总带着点命令的味道,以前玉瑾觉得这味道让他显得更为有魄力,可眼下,她却觉得这命令的口吻,更像是对她的羞辱。 “不用了,我自己有办法,谢谢陆先生。”玉瑾说完,也不道别,低着头匆匆离去。 陆正嚣看着她快速离去的背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 由阿黑带领着,玉瑾再次踏入顺和茶楼的雅间。阿黑给她开了门,自退守在门外。玉瑾看清屋内先是一怔,这屋里除了许三千以外,还有第一次见过的三爷。这三爷仍旧像第一次一般,坐在垂帘之后,只能看见他下半身。这次他倒打扮的像个时髦少爷了,穿了一身浅格西装,一双黑白皮鞋,其它仍是看不见的。 玉瑾站在门口处,有些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许三千见她犹疑模样,先开了口:“三爷也在,第一次谈生意时,玉姑娘不也是挺从容么?怎的现在倒扭捏起来了?” 玉瑾笑笑,便大大方方进了屋内,先向着许三千问了好,竟又对着垂帘,向着里面的三爷问了好。三爷却是不语,玉瑾也不在意,自坐在了许三千对面。 许三千玩笑道:“我与玉姑娘却还未在顺和茶楼以外的地方见过。” 玉瑾也笑着,略带了些不好意思:“三次见许先生,都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希望下次再见不要再为了生意。” 许三千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同时询问:“姑娘这次找我,可又是有什么天大的买卖?” “这次算不上买卖,只是厚着脸皮来讨个人情。” “姑娘对我也算是有恩的,若姑娘开了口,但凡我能做到的,我绝不推辞。” 玉瑾想了想,却未曾开口,眼光不自觉飘向垂帘处。许三千随着她的目光快速扫了一眼,笑道:“三爷绝不是外人,玉姑娘有话直说便是了。即便玉姑娘背着三爷说,我也是要告诉他的。三爷在我处是什么地位,想必姑娘第一次与许某见面时就已经知晓了。” 经这一说,玉瑾反倒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便不再遮遮掩掩,直说了起来。 “许先生可认识陶建仁?” 许三千似乎想了想,继而摇头。这也正常,其时许三千是赫赫有名的投机商人,陶建仁不过是个刚起步的小商人,许三千自然不会知道他。 “许先生且别管这陶建仁是什么人,总而言之就是我二人之间有些过节。上次许先生打发章子去我家找我,却是被他撞见了,许先生不认识这人的,但这人是知道先生的,也知道章子是先生身边当差的,所以深以为我与先生关系不菲。今日他一再骚扰,要让我为他向先生讨些生意上的机密。我却是不愿意的,所以想请先生帮着放一个假消息,骗骗他罢了。” 许三千不由失笑,这种真真假假的事,在生意场上是最常见的伎俩。这样的事他只当家常便饭,玉瑾却如此慎重来请求,果然不是个在生意场上打过滚的。 “这太没有问题的,只是姑娘想让我放个什么消息?” “许先生放出一个高价收购玉石的消息,等陶建仁来找先生,先生想个由头推了他,这样就足够了。” 玉瑾说完,等着许三千点头同意,帘内的三爷却先开了口:“放个假消息,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以许先生的身份,放出这样的消息,只怕会引起市场上不必要的骚动,到时候来找他的可就不止陶建仁了。” 玉瑾心凉半截,许三千看起来对这位三爷言听计从,既然三爷说不行,这事必定要黄了。 正在玉瑾心凉之际,三爷却将许三千唤进了帘内,两人低声讨论了一番。不多时,许三千从帘后绕出,满脸笑意地看着玉瑾道:“你只管去告诉陶建仁,我要收购玉石,不过尽量说得模糊些。三爷已经想出既能放出消息,又不会引起骚动的法子了。” 许三千说完,借着将三爷的计划说了一遍。玉瑾听完,在心中暗自佩服,果然比自己思虑周全。 第23章 收购珠宝 玉瑾托了伙计去陶家,给陶建仁带话。不出半小时,衣着光鲜的陶建仁就出现在了盛丰楼的大堂。玉瑾早挑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等着陶建仁的到来。 见了陶建仁,玉瑾招了招手,让他过来。陶建仁立即堆了满脸的笑,走到了玉瑾跟前。玉瑾却冷着脸道:“有了发财的买卖,陶先生倒是来得挺快。” 经过朱爷的几次提点之后,玉瑾自己也学了些东西,做事时,也懂得往深处再想一层了。她向来对陶建仁都是讽刺挖苦,若突然转变了态度,反倒容易引起他的怀疑。所以玉瑾仍旧是冷言冷语的,只是不再那般出口伤人。她目前尚不能与陶建仁抗衡,若她再激化二人之间的矛盾,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陶建仁挂念着商业机密的事,也不去管玉瑾,自顾坐了下来,低声问:“可是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玉瑾突然蹙起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陶建仁深以为玉瑾探得了消息,就好像已经看见一叠叠钱放在了眼前一般,叫他急不可耐。因而急忙催促道:“玉大小姐为何拖拖拉拉的,你给了消息,我今后便不再纠缠。玉大小姐这般犹犹豫豫的,这是还想让我继续纠缠么?” 玉瑾咬咬唇,下定决心般,道:“生意上的机密,却不是那般容易探听到的。男人的心思,陶先生应当也是清楚的,即便与女郎们关系再好,男人也是不愿对女人谈起生意经的。” 一听这话,陶建仁顿时泄了气,一张脸随即也垮了起来。 “不过我却是听到了一些消息。”玉瑾看陶建仁一眼,却不继续往下说。她见陶建仁听了她的话立刻打起了精神,一双眼精光溜溜地盯着她,她才缓缓道,“不过陶先生可是答应了我,我透了消息给先生,你以后可绝不要再纠缠。” “那是自然,”陶建仁立刻保证,“玉大小姐还信不过我陶某人?” 玉瑾冷笑一声,道:“你若是个信得过的,也不会逼得我到今天这步田地,偷偷摸摸去窃取许先生的生意经,这可与盗贼并无二致了。” 陶建仁面上有些尴尬,却也不太在意,与金钱比起来,被讽刺两句简直太不要紧了。 “话不能这么说,也许玉大小姐将这消息透露给我了,要是我与许先生做成了买卖,那许先生也是有利益的,所以这也是帮助了许先生不是么?” 玉瑾觉得火候差不多了,陶建仁已然急不可耐了,她便不再虚与委蛇,低声道:“我却不是从许三千口中得知的此事,只是昨日去找他,原想着套他些话,刚好碰到有人来找他。二人避着我谈了一会子,我隐约听见许三千好像说要收购玉石珠宝一类,或许他要做这方面的买卖。” 刚一听这话,陶建仁立刻喜上眉梢,但只一瞬间,他心里便咯噔一下,警觉了起来。这许三千向来做的是衣食方面的买卖,怎么突然对玉石有了兴趣?再者,自己这边筹划着玉石的生意,那边就刚好也做起了玉石生意,这般好事,未免也太巧合了。 陶建仁心里自有一番算计,这恐怕是玉瑾那小贱人和许三千设了局,来坑自己。心里这般想着,陶建仁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假意附和玉瑾道:“这简直是太合时机了,我正巧也在做那玉石买卖,说不准便能与许先生谈成一笔生意。” 玉瑾心里有些后怕,幸好有三爷最后出的计谋,不然陶建仁这老狐狸在自己这里绝然不会上当。自己跟了他十年,他这般嘻嘻笑笑的,别人看不出来,她玉瑾可是看得清楚,这老狐狸心里已经起疑。若他深信不疑,必定沉下脸来,自思考做买卖的事,如今这嘻哈模样,不过是敷衍。 玉瑾仍旧冷着脸,轻哼一声,道:“你们男人之间的买卖与我却是没有关系的,陶先生只需记住自己的话,日后别再来纠缠。”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陶建仁依旧笑着应和。 ※ 出了盛丰楼,陶建仁的一张脸立刻沉了下来,对玉瑾透露的这个消息,他原本只信两成。可以他这些日子对玉瑾的了解,这丫头不算是个沉得住气的,若真是她与许三千设计害自己,刚才她肯定会极力撺掇自己去做玉石买卖。 想到玉石买卖,陶建仁的心又提了起来。那件事,他可以保证没有透露出去,那事既然没人知道,玉瑾和许三千也不可能设这样的陷阱去害自己。也许真的是巧合?陶建仁这般一想,心里对那消息又多了几分信任。 不过陶建仁是混惯生意场的,做生意极是谨慎,他绝不会因为玉瑾的几句话,就去冒这个险。好在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是有些路子的,不怕将这事探不明白。 ※ 第二日下午,陶府偏厅内摆起了大桌,几人围着大桌修起了四方城。陶建仁坐庄,自是少不了他一个,其他三人,分别是永福珠宝行的账房助理,吉顺金行的前堂经理,万昌洋行的买办。 陶建仁此行的目的已然十分明显,想从这些人口中探出消息的虚实。不过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儿,并不直接问几人。若这消息是真的,他直接问了,必然引起他们的注意。这些人长期与珠宝玉石打交道,自然比自己的货源广,到时候与许三千做生意的就不是自己,而是他们了。存了这样的心思,陶建仁便边打麻将,便闲聊似的,真一句假一句地慢慢探问。 这场麻将,一直从下午打到深夜,陶建仁输了些钱,心里却是亢奋的。他已然探听出了消息,前堂经理和洋买办都提起,确实听到过许三千的人来打探珠宝消息。几人忙着打麻将,这话只当闲聊,聊过便算了,陶建仁得了这话,却是对玉瑾的消息信了八分。 送走三人,陶建仁回到自家院子,忍不住握拳轻呼一声。这两日他便去把那事谈妥,然后去找许三千。这笔生意成了,他便可以换个大宅子。陶建仁想到得意处,不由环视了一眼自己的小院子,满眼都是即将大赚一笔的豪情壮志。 第24章 以讹传讹 丰源楼内,陶建仁设下一桌宴席,静等许三千到来。不出一刻钟,许三千便带着章子踏进了包间。 刚进了屋,许三千便满脸惊讶地看着陶建仁。陶建仁立刻起身相迎,道:“难得许先生愿意赏脸,陶某真是受宠若惊。”陶建仁一边说着,一边请许三千入座。 许三千顺势坐下,道:“许某与陶先生素未谋面,却受陶先生这般款待,却是有些惶恐得紧。” “许先生说得这是什么话,请柬上不已言明,设此饭局,为的是与先生谈一笔买卖。”陶建仁一边说着,一边谄媚地替许三千倒上茶水,“即使买卖,何来惶恐一说。再者,许先生这般的大商人,肯赴陶某的宴,论惶恐,也该是陶某惶恐。” 陶建仁一番溜须拍马,这才回到自己位置坐好。 许三千喝了一口茶水,笑道:“你我都是生意人,既是谈生意,利字当先,那就无需客套。陶先生且说说,要与我做一笔怎样的买卖?” 许三千的单刀直入让陶建仁略微一愣,随即又笑了笑,低声道:“陶某听说许先生近段时间在收购玉石?” 许三千虽不知玉瑾让他放出这个消息,是打算如何摆陶建仁一道,但他按照三爷的吩咐,绝不承认自己有收购玉石之意。 他眉毛一挑,满脸惊讶地看着陶建仁,道:“陶先生却是从何处听得的此消息?许某人断没有做玉石买卖的意思。” 陶建仁一惊,手中的筷子咣当掉在桌上。他也不顾失态,急忙忙道:“我可是问了好些人,都说许先生在打探玉石的事。” “哎呦,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啊!”许三千停下手中的筷子,满是惊讶地看着陶建仁,“陶先生即是打听过我,必然知道,我许某人没什么雄心大志,做的都是些柴米油盐的小买卖,可不敢去做玉石生意。这玉石赚得多,却也经不住赔。一个晃眼,看错了,那赔得可不是七块八块,很可能是七千七万,这若没有十全的把握,我是绝然不敢碰的。” 陶建仁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整个人从头凉到脚,脸上的笑意如何也是维持不住了。放在桌下的手,不由捏紧了桌布,他颤声问:“陶先生的意思是,并没有收购玉石的打算?” “确实没有这个打算的。” 这句话几乎让陶建仁的心停跳了,但他仍不死心地追问:“可是有洋买办说你近日确实在派人打听玉石的消息。” “这话不假,”许三千显得有些无辜,“我的的确确派人打探玉石的消息,但这绝不能说我要做玉石生意,陶先生这般不是断章取义么?我打探玉石消息,不过是因为过几日是我太太的生辰,女人么,向来爱玉石珠宝的,我便想着替她寻个可心的礼物,这才派人四处打探。” 陶建仁听了许三千的话,犹如五雷轰顶,面色变得土灰,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三千见了他那副样子,心里暗笑,想着若是玉瑾在场,真不知道该如何痛快了。许三千心里想笑,面上却很是痛惜的样子,道:“莫是陶先生听见了什么?陶先生也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了,怎不知以讹传讹这种事?我不过随意向几位做珠宝生意的朋友打听了一番,谁知传来传去,却传成了我想做珠宝生意,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这边正说着话,章子突然低头附在许三千耳边说了几句。许三千立时喜上眉梢,哈哈笑道:“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番夫人该高兴了。” 许三千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敛了笑意,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陶建仁道:“有些失态了,只是寻了多日,终于寻到了满意的珠宝,太过高兴了。不知陶先生可有兴趣欣赏一番?”许三千虽是问着陶建仁,但早已挥了手,让人把东西拿进来了。 阿阳双手托着一个朱漆托盘走了进来,瞬间,一股香气弥漫了开来。那托盘上放着一个长形檀木雕花盒,显得古朴典雅。阿阳走至许三千身边,躬身将盒子托到他面前。 “打开,我们一起看看。” 阿阳应了一声,便将那檀木匣子打开了。里面是一串泛着莹莹白光的珍珠项链,这一串珍珠大小均一,且都圆润无比,一看便是极品珍珠。 许三千看了一眼,便转向陶建仁,手指着珍珠,道:“陶先生也来赏玩赏玩,这是我刚寻到的,送给我太太的礼物,你看看怎么样?” 陶建仁的整颗心都凉了,哪有心思再看什么珍珠项链,他咬着牙勉强挤出一丝笑,道:“极好极好。” “陶先生是有所不知啊,”许三千显得十分高兴,献宝般开始滔滔不绝讲解起来,“这珍珠项链可不是一般市场上能买到的普通货色,否则我也不会托了各种朋友四处打探,也就不会让陶先生闹了这么个误会。” 知道许三千不收购玉石,陶建仁心里就像被扎了一刀。如今许三千的话,更像是把他心头上的刀,又往里摁了摁,气得他咬牙切齿,却又不能发作。 陶建仁紧抿着嘴,一张脸铁青。许三千却好像不懂察言观色一般,对他极力隐忍的表情视而不见,继续夸赞自己的珍珠项链:“陶先生可知道这项链有个什么来头?这可是东珠项链,东珠不罕见,可这项链上的东珠,是当年西太后朝珠上的东珠,这可就不得了了。可以说世界上仅此一条,不枉我花了这么多工夫,确实莹光润白,难得佳品。” 许三千一边说着,一边啧啧称叹。他看似专心致志赏玩着项链,实则余光一直注意着陶建仁的表情。许三千觉得差不多了,这才笑着让阿阳盖了盒子,转过头,好像才注意到陶建仁的脸色一般,惊呼了一声,道:“陶先生为何面色如此之差?可是身体不适?” 陶建仁已是气得浑身发抖,但他不敢跟许三千硬碰硬,只能咬牙点了点头。 许三千一抖眉,连连道歉:“得了这好东西,我光顾着开心了,却是没注意。陶先生可要我帮着请个医生?”见陶建仁摇头,许三千也觉得不能把他逼得过紧,以免狗急跳墙,这才道,“如此我便不叨扰了,陶先生快些去歇息,我也赶着将这宝贝带回去。” 许三千说完,高高兴兴地带着阿阳和章子走了。 三人走不多时,包间内陶建仁双手拍桌,大呼:“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说完,他似泄愤般猛然站起,一把将桌上的盘盘盏盏扫到地上,碗盘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陶建仁怒喊:“玉瑾,你这个小贱人,我饶不了你!” 第25章 计中之计 出了丰源楼,许三千带着阿阳和章子上了车。一进车内,许三千脸上便没了笑意,他吩咐阿阳道:“一会儿将东珠送回给阿黑,让他转告三爷,事情办成了。对了,你让阿黑再给三爷转达一句,问问是否要注意陶建仁,我怕他会去找玉瑾麻烦。” 阿阳将珍珠收好,点头称是。 三爷和许三千计划的是,让许三千假意打探珠宝消息,只要许三千有动向,市场上必然出现风声,这就可以助玉瑾一臂之力。陶建仁既然久混生意场,自然不会只听玉瑾的一面之词,所以许三千必须有所动静。但若许三千放出收购珠宝的消息,只怕珠宝市场会有动乱,所以只让他以给夫人买礼物的名义打探珠宝消息,这般慢慢的传出去,传到陶建仁耳中,也就成了近期陶建仁对珠宝之类有兴趣。 如今许三千拒绝了与陶建仁做珠宝买卖,这陶建仁也怨不得别人,怨只能怨消息误传,生意场上,消息真真假假太正常了。即便他怨到玉瑾头上,也不过是失去一个生意机会,他有珠宝在手,再找下一家便是,想必也不会太过为难玉瑾。不过许三千还是有些不放心,让人询问三爷,是否暗中照看玉瑾。 按三爷和许三千的计划,玉瑾当不会遇到太大刁难,但他们二人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玉瑾有事瞒着他们。玉瑾这番,不仅仅要气陶建仁一下,她要让他跌落谷底,翻不了身! ※ 玉瑾收到了章子带来的消息,说是事情已经办成。她不由笑了起来,这一次终于能解心头的怨气了。 原来玉瑾却是掐好了时间。她收到朱爷的信,想通了传假消息的问题后,便认真想了想十年前的这段时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最后她想到,十年前,因为她跟了陶建仁,陶建仁便着手去做玉石生意。近段时间,刚好是他们做第一笔玉石生意的时间。具体是哪一天,玉瑾已经忘了,但这无关紧要,因为这笔生意没做成。 当时,他们二人刚入行,有人拿了加工处理过的劣质玉石低价卖给他们。幸好有玉瑾在,辨出这玉石品质极差,陶建仁才没有购买。前一世,有玉瑾在,陶建仁都难免要上当,这一世,不仅没有玉瑾,玉瑾还要添一把火,促成他去买那劣质玉石。 玉瑾和许三千做收购玉石的假消息时,陶建仁正与那玉石贩子周旋。他原是个疑心重的,还在犹豫,谁知这时得知了许三千要收购玉石的消息。他一时心急,竟是做出了最错误的决定,草率收了这批玉石。 玉瑾很清楚,陶建仁既然找许三千去谈了,那么那堆玉石他必然是买了。玉瑾心情大好,低笑道:“花七千多买了价值不到二百的东西,这笔账看你该如何填上。我看你今生如何再成为珠宝大亨,如何再因为有几个钱,便不将人看在眼里。” ※ 陶建仁满是怒气地冲进院子,他反手将门关上,力气之大,震得门框颤了一下。院子里的几个下人吓得纷纷躲在角落,不敢上前。 陶建仁环顾院子一圈,猛然一脚踢翻了地上的花盆,喝道:“人呢?人都死哪儿去了?!” 躲在角落里的老管家颤巍巍走出来,道:“老、老爷。” “把下人都遣散了!宅子托人卖了!”陶建仁怒气冲冲地继续踢地上的花盆。 “卖、卖了?”老管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颤声问了一遍。 “卖了卖了卖了!你是不是太老不中用了!” 老管家知道发生大事了,见陶建仁将院子里的花盆摆件砸了个精光,他不敢再多问,只应了一声,又匆匆忙忙躲了起来。 能砸的都砸了,能摔的都摔了,陶建仁望着空荡荡的院子,突然从愤怒变成了绝望。前日与许三千的生意没谈成,他虽有些生气,但不至于绝望,毕竟手里还有货,卖给谁都是一样。可是这两天下来,他跑了很多玉石铺子,几乎每家给他这批玉石的开价都在二百左右。这可是自己花七千多买来的,怎么只值二百?他先是不信,可两天下来,他明白了,他被那玉贩子坑了。 陶建仁顿时陷入绝望,这可是他全部的家当了,就这般被坑得干干净净。他越想越生气,在渡轮上时,竟是疯了般将一大包玉石扔进了江中。 这一下真的一无所有了! 陶建仁呆愣愣坐在地板上,突然有些醒悟过来,他不仅仅是被玉石贩子坑了,他还被玉瑾那个贱人坑了!只是不知道玉瑾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知道自己正打算收购玉石,所以给自己设了这样一个圈套。 “若不是她搬出许三千来诱惑我,我又怎会这般急忙忙把玉石买回来,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少了金钱的诱惑,陶建仁似乎猛然清醒了起来,这才后悔自己利令智昏。 “哼,想整死我!”陶建仁咬牙骂了一声,随即从地上站起,“玉瑾,算你厉害!我现在一无所有,即便下地狱,我也会拉着你一起的!” 陶建仁喊完,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 近段时间,玉瑾心情颇好,常用的字她基本认识个七七八八了,现在她有些闲暇时间,便可以看一些简单的书报。前两天,陆正嚣不知从何处弄了一套玉石鉴赏的书,说是洋人带来的东西,里面有很多珠宝玉瑾竟是没见过,这两日她正醉心研究。 吃过午饭,许先生一家在后院午休,陆正嚣去帮许先生买砚台,小九儿坐在门房处支着腮帮子打瞌睡。玉瑾抱着陆正嚣送的书,坐在树荫下乘凉看书。 夏日午后,众人皆自休息,院子里静悄悄的,偶尔几声蝉鸣,显得慵懒又闲适。突然砰一声巨响,半睡半醒间的小九儿吓了一跳,激灵灵蹦了起来。玉瑾也是吃了一惊,从书本上抬起头,望向大门处:发生什么事了? 第26章 滋事报复 小九儿吓了一激灵,从凳子上跳起来,揉了揉尚模糊的双眼,却见大门早已洞开。刚才那声巨响,便是大门被踹开的声音。 小九儿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几条大汉手持棍棒冲了进来。为首一人,头发有些散乱,但西装革履,面相白净斯文,应当是个讲道理的。小九儿即刻冲了过去,双臂一张,拦住为首那人,大声道:“先生,我们这里可是学堂,你怎能这般带人破门而入,横冲直撞的。” 陶建仁正在气头上,也不废话,提起脚就踹在了小九儿肚子上。小九儿年幼矮小,一脚被踢飞了出去,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哎哎喊叫起来。 “去你妈的学堂!”陶建仁走过去,不解恨似的有在他大腿上踢了几脚,这才吩咐身后的大汉们,“你们几个给我砸,你们几个跟我进来!” 几个大汉得了命令,立刻持着木棍四处打砸起来。另几个大汉则跟着陶建仁,去院子里面找玉瑾。 玉瑾听见喧闹,一早放下书,往外走,正碰上了陶建仁带着人气势汹汹往里冲。她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 “陶先生这是要干什么?光天化日,竟这般带人行凶么?” “我干什么?”陶建仁低吼一声,上前一步,一把捏住玉瑾的下巴,“你这个贱人真狠,你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不给人翻身的机会了!你这般不留余地,可曾想过有一天会被报复?” 玉瑾扭头,想要挣脱,却被陶建仁钳得更紧。下巴酸痛,说不出一句话,玉瑾又急又气。 “住手!”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光天化日,什么人在这里放肆!” 许先生由许太太搀扶着走了过来,他显然气极,微白的嘴唇不住颤抖,指向陶建仁的手指也是哆哆嗦嗦。 陶建仁看他二人一眼,冷哼一声,对身后的大汉道:“给我打!” 许先生年近古稀,哪里扛得住几个大汉的棍棒!玉瑾心里一急,抬腿提向陶建仁裆部。陶建仁嗷一声痛呼,弯腰捂住裆部,呲牙咧嘴地叫喊。 玉瑾借此挣脱控制,冲中许先生夫妇面前,大喊一声住手,随即对几个大汉道:“你几人不过是拿钱办事而已,我知道你们这行有你们这行的规矩,拿人钱财□□。可是你们拿陶建仁的钱时,可曾说过出了人命怎么算?不说许先生这般年纪,就是正值壮年,这般瘦弱,怕也扛不住你们几棍。” 三个手持木棍的壮汉顿住脚步面面相觑,似有犹豫。玉瑾立刻道:“还有,我听说这几日晋城新驻守军首领田将军即将上任,接管晋城。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将军上任在即,你们却闹出人命,传出去,怕将军要以为你们对他不满,故意在这种时候闹事。你们既然是干这行的,黑白两道的人物应当都清楚,田将军的手腕,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三人一听,面色立刻一变,他们拿那点钱,只是帮着闹事打砸而已,若因此丢了性命,却是不值。三人心里这番算计之后,竟是不再动许先生夫妇。 陶建仁此时已经缓了过来,他瞪了三人一眼,却不敢出声。他现在已经出不起买人命的价,他出的那些钱,也只够让他们闹点事。 “你个巧舌如簧的贱人,他们不敢动你,看我怎么收拾你!”陶建仁话音未落,已脱掉西服外套扔在了地上,冷笑着向玉瑾走去。 “你再这般闹事,我们便要通知巡捕了!”许夫人壮着胆子喝了一声,随即对着向这边跑来的小九儿使眼色,让他去通知巡警。 陶建仁看她一眼,扭头看向小九儿,对几个大汉道:“抓住那个小子,这不会出人命了吧!你们听好了,今天闹出人命,都算在我陶建仁头上,你么不敢动手,我来!” 陶建仁说完话,已走至小九儿身边。此时小九儿被两个大汉抓住动弹不得,陶建仁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许先生向来清傲,哪受过这种任人欺辱的气,他不顾许夫人阻拦,冲到陶建仁身边,朗声道:“给我滚出去!这如海学堂不是任你撒野的地方!” “老东西!”陶建仁随手一挥,就将许先生推到在地。 许先生年纪大,这一推,让他跌倒在地,猛咳起来。他抚住胸口,一边咳一边大声喘息,眼见着是犯了哮喘。 “老头子!老头子!”许夫人哭喊着跑过去,扑倒在许先生身边。她从怀里掏出药丸,一边喂许先生吃下,一边哭喊着骂道:“你这般作恶,便不怕遭天谴么!” “我不仅要作恶,我还要更恶,你快让老天爷来收拾我!”陶建仁冷笑着说完,一边走向玉瑾,一边命令,“把这贱人给我抓住!” 两个大汉得令,左右摁住了玉瑾的胳膊。陶建仁走过去,抬手便是一个耳光,骂道:“别拿什么田将军来吓我,我连命都不要了。今天拉上你们这么多垫背的,我来这世上走一遭也算值了!” 脸颊火辣辣地痛,玉瑾咬咬嘴唇,切齿道:“在这小小的院落里,你真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了?很快街坊就会通知巡捕,你等着被抓吧。” 陶建仁突然阴恻恻地笑了:“死我都不怕,你以为我会怕被抓?哦,你还期待着巡捕来救你?放心,来不及了,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 “你就算杀了我,你也改变不了倾家荡产的事实。” “我为什么要改变?”陶建仁突然瞪大眼,怒喊了一声,“我只要你生不如死!” 陶建仁突然变得开心起来,他笑着对玉瑾说:“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我只会把你扒光了,扔到大街上去。让全晋城人都看见你这个贱人,让你承受女人最大的屈辱。” “你疯了!”玉瑾怒吼。 “被你逼的!”陶建仁话音刚落,已扬手撕开了玉瑾的上衣前襟。 玉瑾惊呼一声,紧接着,玉瑾的声音却被一阵骚动淹没,前面的几个大汉一个接一个倒下。陶建仁停下动作,扭头看去。 玉瑾也朝着骚动方向看去,正见陆正嚣动作利落地放倒一个大汉,抬头瞬间,正撞上玉瑾的目光。他双眉一蹙,深黑的眸子里似燃起了火光。 第27章 报仇雪恨 前来攻击的大汉全部被放倒,陆正嚣却始终一语不发,地上哀哀嚎叫的大汉,让他的这种沉默显得越发迫人。陆正嚣扫了地上一眼,仰起头来,眼皮微抬,他站在横七竖八的大汉中间,看着陶建仁,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放人。” 声音低沉,语气平淡,这种过分的冷静反而让人不寒而栗。陶建仁感觉自己似乎打了个寒颤,不过他立刻清醒过来,直视着陆正嚣道:“你喜欢这个贱人?你敢过来,我就扒光她,让这满院子的男人都好好欣赏欣赏!” 陶建仁似乎为自己的主意感到十分满意,不可抑制地□□气来。陆正嚣只半抬着眼看他,脸面色都未曾变一下。 “你一个苦力,还想跟我斗?”陶建仁越发猖狂地大笑。 他正笑得得意,却听耳边似乎有风声掠过,紧接着,一声惨叫传了过来!他一扭头,见抓住玉瑾的一个大汉已然松了手,右手捂着了左胳膊,满手的鲜血,触目惊心。 陶建仁一惊,回头便见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眉心。 陆正嚣看着他,仍旧一副不咸不淡地样子,道:“放人。我耐心有限,别让我说第三遍。” 陶建仁口口声声说着不怕死,但真见了大汉那满手的鲜血,和眼前黑洞洞的枪口,他却不由双腿开始发抖。另一个扭住玉瑾的大汉,见这阵仗,立刻松开了玉瑾。 玉瑾得了自由,立刻跑至陆正嚣旁边。陆正嚣看她一眼,立即长手一捞,将她搂进怀里,用自己的衣服将她裹了起来。陆正嚣低头看怀里的人,从进门到现在,他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瞬间柔和了起来。 这一番动作,枪口便偏离了陶建仁。陶建仁见机,立刻抬腿想跑。 “砰”一声锐响,一颗子弹打在他跟前。陶建仁连退几步,一背冷汗。 陆正嚣将目光移向陶建仁,枪口从他眉心直向地面,不疾不徐道:“跪下赔罪认错。” 陆正嚣这种平平淡淡的口吻,让人觉得他说的这些话,在他的意识里都是理所当然,是不用商量不能拒绝的。就像天冷了要加衣服这般自然,不用他命令,别人就应该这么做。 他这种意识上的强势比口吻上的强势,给人的压迫感更强,也让人更无法反抗。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陶建仁原本就双腿发抖,被陆正嚣这么闲闲盯着一看,他竟双膝一软真跪倒在地!他抬头看着陆正嚣,陆正嚣仍闲闲看他,那种闲闲的目光,就像看的不是一个抖如筛糠的人,而是看一粒无关紧要的石子。陶建仁心底突然一阵发寒,这该是怎样的人,该经历过怎么样的事,才会把人看得无关紧要,就像看没生命的石子一样。 这一刻,陶建仁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做的最错的决定就是招惹这个苦力。 “磕头认错。”又是那般不咸不淡,理所当然的语气。 陶建仁下意识想反抗,他梗着脖子不动。 陆正嚣依旧拿枪指着他,声音平平淡淡:“磕头认错,第二遍了。” 陶建仁抬头看了看陆正嚣,突然俯下身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希望爷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一命。” “给玉瑾道歉。”陆正嚣踢他一脚,陶建仁急忙转头向玉瑾,一边磕头一边认错。 玉瑾看着跪在脚下的人,咬牙道:“站起来!” 陶建仁抬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陆正嚣。 “玉瑾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陶建仁立刻从地上站起身,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玉瑾,竟生出一些玉瑾会放过他的错觉。 玉瑾轻轻抖了抖肩,从陆正嚣怀里挣脱。她上前一步,扬手一巴掌打在陶建仁脸上,道:“这是替小九儿还你的!” 说完,又是一巴掌打在陶建仁脸上,继续道:“这是你欠许先生的!” 又一巴掌! “许太太的!” 再一巴掌,接着又是三巴掌! “这些是你欠我的!” 玉瑾说完,似不解恨,又抽了几巴掌,这才有些筋疲力尽地放下手。身后的陆正嚣默然上前一步,轻轻搀住了她的肩膀,给她一个依靠。 门外响起骚乱,陆正嚣脸色一变,对陶建仁道:“滚,以后不准出现在玉瑾面前。” 玉瑾扭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陆正嚣。陆正嚣略一沉吟,握住玉瑾的肩头,低声道:“跟我走。”说完,带着玉瑾进了后院。 木屋内,玉瑾坐在床边,低头不语。陆正嚣用热水浸湿了毛巾,拧干了,轻轻替玉瑾擦脸。 “怎么回事?” 头顶传来淡淡的声音,玉瑾抬头,一双眼正对上陆正嚣半眯的眸子,她的心陡然猛跳,立刻低下头,瓮声瓮气道:“因为做生意,有些过节。” “不想说?”陆正嚣的动作顿了一顿。 玉瑾点头,咬着唇不说话。 陆正嚣猛然蹲了下来,轻轻抬起玉瑾的下巴,由下而上看着她。玉瑾想避开,却避不了,只能望着他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不由脸红心跳。 “你可以不说,只要你需要,我会无条件保护你。” 玉瑾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她仍旧不敢说话,只垂眸躲避陆正嚣的目光。 陆正嚣停了片刻,似乎咬了咬牙,继续道:“但我不能无时无刻跟在你身边,所以答应我,以后不管做什么,先考虑自己的安全。” 玉瑾点了点头,还未说话,却听见了门外传来骚动声。紧接着,砰一声,房门被踢开了。十数个身穿制服的巡捕涌了进来,他们立刻形成一个包围圈,将玉瑾和陆正嚣团团围住。 哗啦一阵响,十数支□□齐齐指向包围圈里的二人。 玉瑾一惊,准备站起,却被陆正嚣按住了肩膀。陆正嚣站起身,却未回头看,只对玉瑾道:“放心,谁都不能动你一根汗毛。” “好大的口气!”脸颊仍红肿的陶建仁,此时神气活现地从巡捕们身后钻了进来,“我们有数十杆枪,还会怕你不成?” 陆正嚣转身看着他,第一次对着他笑了,不过却是嘲笑。 “那我们就试试!” 第28章 身份揭晓 一路相随细心呵护,身份谜团逐渐揭晓 刚才在院子的时候,陆正嚣听见外面有巡捕,立刻带着玉瑾躲了起来,因此饶过了陶建仁。当时陶建仁在一旁看得真切,这人绝不是个简单人物,气势极强并且随身带了枪,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有些害怕巡捕。 陶建仁心里一盘算,觉得陆正嚣多半是山贼一类,如今躲在这私塾里当零工,为的就是避开巡捕的追查。这般一想,陶建仁全然忘记了刚才抖若筛糠的恐惧,心里生出了报复的念头,这才带了巡捕搜了过来。 见陆正嚣两人被巡捕包围,陶建仁忍不住大笑道:“今天你们是插翅难飞了。”说完对着对尚在门外的巡捕队长赵槐新道,“赵队长,便是这二人持枪闹事。” 陶建仁这是恶人先告状!玉瑾一急,从床上站起,却被陆正嚣拦住。他扭头看她,却是淡淡笑着:“刚说了,万事以你的安全为重,怎么又冲动起来了?” 二人说话间,赵槐新已然跨进屋中。他脱了军帽,抹了抹油光水滑的头发,半抬着眼皮,拿腔拿调道:“什么人敢在我地界上闹事,是不把我赵槐新放在眼里么?” 陆正嚣回头,看着赵槐新,突然嘴角一翘,嗤笑了起来。赵槐新一见到这张脸,立刻像被谁打了一棍般,变得精神百倍。他腰板立刻挺直,一双眼瞪圆,显得炯炯有神,再不敢半眯着眼装腔调了。 陶建仁在他身后,却不知其变化,仍在他耳边撺掇:“赵队长,便是这个无赖在闹事。” 赵槐新扭头,反手就是一巴掌,喝道:“混蛋!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吼完,赵槐新立刻面孔严肃地看向陆正嚣,他腿一拢,手一抬,标标准准地向陆正嚣敬了个军礼,道:“陆长官!”他声音高昂,动作显得孔武有力,一副积极向上的模样。 玉瑾满是惊讶地看着这一切,陆正嚣是军人? 陆正嚣对着赵槐新,眼皮也不抬地轻哼一声,道:“收队吧。” 赵槐新得了命令,正准备收队,突然他扭过身子,讨好地笑道:“陆长官怎么会在这里?那个,我们得了命令,要是见到陆长官,便要带长官回去。您看这……” “你收队离开吧。”陆正嚣不咸不淡地说着,已然不管在场的众人,又去用热水烫毛巾,准备给玉瑾敷脸。 在众人的注视下,玉瑾有些不自在地挡住了陆正嚣的手,轻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陆正嚣却似听不见,执意帮玉瑾敷脸。 赵槐新在一旁等了半晌,见陆正嚣确实没有跟他回去的意思。他咽了咽口水,只能壮着胆子再次道:“长官,您还是跟我们回去吧。您这样,我们回去不好交差。” “你们不好交差,与我有何干系?”陆正嚣背对着赵槐新,仍旧忙活着替玉瑾敷脸。 “长官,您一直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再者,如今已经知道了您的下落,这如海学堂那就得不着安宁了。”赵槐新已然看出陆正嚣对玉瑾不一般,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向玉瑾使眼色。 陆正嚣扭头,看他一眼,道:“威胁我?如海学堂的一粒沙都不能少。” “属下绝无此意。” 玉瑾见了赵槐新的眼色,也觉得此事不能一直这般僵持下去,便开口道:“陆先生,您还是回去一趟吧。”玉瑾说完,却把眼去看陶建仁。 陆正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立刻心领神会。他转身看着赵槐新,道:“回去可以,带着他们一起。” “可是长官……” “备车去。”陆正嚣根本不听赵槐新的反对,便自做了决定。 两辆汽车停在了如海学堂外,陆正嚣走在最前,玉瑾紧跟在他后面,陶建仁则被两个巡捕押着走在最后。到了汽车前,陆正嚣亲自打开了前一辆车的车门,请玉瑾上车,赵槐新却再次拦了过来。 “长官,按照规矩要给这位小姐戴上这个。”赵槐新说着,有些心虚地举起手中的黑布。 “不用,上车。”陆正嚣不理他,以手护住玉瑾的头顶,将她往车里让。 “长官,这样太危险。也许小姐没有恶意,可万一说漏了嘴……” 玉瑾并不往车里去,她退出来,绕过陆正嚣,笑着对赵槐新道:“麻烦赵队长找人给我戴上。” “玉瑾!”陆正嚣抓住她的胳膊。玉瑾笑着看他,道:“又不是甚不得了的大事,在街上吵吵闹闹的反而不好。再者,我也怕自己嘴快,不小心说漏了。我话多不多,你可是知道的。”玉瑾说着,捂嘴低笑起来。 陆正嚣也不由扬唇一笑,在如海学堂的这些日子,他每晚送玉瑾,这丫头都是一路上说个不停,确实是个话多的。他转念又一想,蒙着眼,显得自己对她有戒心,但若让她知道的太多,反而可能陷她于危险之中。 这般一想,陆正嚣便不再阻止,他拿过赵槐新手里的黑布,道:“我来。”说完,轻轻替玉瑾蒙上了眼,然后再细细护着她上了车。 玉瑾眼前一片漆黑,这种感觉有些像那天从楼梯上摔下来,她不由微微颤抖着,捏紧了拳。身边一颤,有人坐在了她旁边,低沉淡然的声音传来:“不用怕,我守着你,很快就到了。” 陆正嚣话音落下,玉瑾心里一片温暖。天气正热,汽车里有些闷,玉瑾拭了拭额头的汗。下一刻,她就感觉陆正嚣正用手绢替她擦拭额上的汗,她放下手,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不多时,间歇着有风吹过来,玉瑾听见一阵细微的响动,她心底一暖,知道是陆正嚣正在替自己扇风。 “谢谢。”玉瑾低头,细细说了一声。 陆正嚣不说话,只扇动着手里的纸片,替玉瑾解暑。 玉瑾静静坐着,满心都是疑惑:这陆正嚣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躲在如海学堂?他又为什么宁愿在学堂劈柴打杂,也不肯跟赵槐新回去? 玉瑾正自想着,突然隐约听见了汽笛声。她静下心,仔细听,是渡轮的汽笛声。 要过江?开着汽车过江?玉瑾尚疑惑间,就感觉汽车似乎上了一个缓坡,然后停了下来,紧接着发动机的声音也消失了。 汽车开上了渡轮?要做到这点,必须有专属渡轮才行,而且听周围的声音并不嘈杂,这码头估计也是私人的。能拥有私人的渡轮和码头,这样的人物在晋城屈指可数。 身边有了响动,是陆正嚣下了车,他将车门开着,一股海风就吹了进去,玉瑾立刻感觉浑身舒畅了起来。她尝试着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没有回应,陆正嚣似乎走远了。玉瑾眼前一片黑暗,她伸出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确实没人了。她摸索到车门边,伸出一条腿,踩在了船上,正准备慢慢下车,却突然被人抱了起来。玉瑾吓了一跳,刚想挣扎,反应过来是陆正嚣。 “转个身的工夫,你就跑出来了,却是个不安分的。”陆正嚣说完,将玉瑾放在了甲板上的沙发里,“准备了些绿豆汤,解暑。” “谢谢。”玉瑾伸出手,摸索着去拿碗。 她没有摸到想象中的碗,却感觉到唇边有凉凉的东西,应该是一把瓷勺。玉瑾微微低了一点头,不易察觉地躲过瓷勺,低低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陆正嚣愣了一下,却没说话,只将碗和筷子递进玉瑾手里。玉瑾拿着碗,觉出几分尴尬。窸窣一阵响,陆正嚣起了身,淡淡说一句“去吹吹风”便独自走了。 玉瑾慢慢喝着绿豆汤,鼻息间却闻见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应该是陆正嚣在抽烟。玉瑾放下手中的勺,心里越发不自在起来。陆正嚣对她的好,她自是看在眼里,可不知为何,她却没办法跟他太亲近。或许是前世留下的阴影,如今她也许没办法全心依赖一个人了。 渡轮到了岸,玉瑾继续坐上汽车往前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有些犯困,等她清醒过来时,她发觉耳边没有了方才的喧闹,似乎已经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她有些紧张地直起身,陆正嚣的声音适时响起:“房子建在郊外,安静了些,很快就到了。” 不出十分钟,汽车停了下来,过片刻听见了铁门打开的声音,随即汽车再次启动。行不到三分钟,汽车再次停下,似乎已经到了。陆正嚣带着玉瑾下车,替她揭开了眼前的黑布 眼前是一栋新式的两层洋楼,白墙灰瓦,显得过分严肃。他们此时置身洋楼前面的花园大道中,大道两旁隔十步便是一个背着□□的哨兵。 下了车,陆正嚣带着玉瑾朝洋楼走去,赵槐新领着几个巡捕,押着陶建仁跟在身后。他们所过之处,哨兵皆标准行礼,口里喊道:“陆长官好。” 陆正嚣不说话,一路带着玉瑾进了屋子。刚进屋,就有佣人迎了上来。陆正嚣一面吩咐佣人招呼玉瑾,一面让赵槐新押着陶建仁去地下室。 第29章 放虎归山 陆正嚣安排玉瑾坐下,自己则上了二楼。不多时,楼梯上响起脚步声,玉瑾端着茶杯扭头,见一身军装的陆正嚣走了下来。玉瑾一时有些呆了去,一路上听见别人叫他陆长官,她早已猜到他是个军官,可真见他穿上了军装,她仍是忍不住惊叹。这男人太适合军装了,他似乎天生为军装而生。 陆正嚣发现了玉瑾的目光,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走至玉瑾身边,道:“去地下室。” 玉瑾放下茶杯,跟着他去了地下室。一路上,玉瑾不断打量他,盯着他的肩章看了很久,却看不出是个什么军衔,她对军衔实在太过陌生。 陆正嚣轻笑出声,道:“少校。” 玉瑾愣了一愣,反应过来,道:“陆少校?” 陆正嚣有些好笑的点了点头,问:“很好奇?” “有点,”玉瑾想了想,继续道,“很少跟军人接触,所以好奇了些。” 说话间,两人已走进地下室。地下室只在接近地面处开了一个小窗,里面十分昏暗,玉瑾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看清整间地下室。这里像是一间审讯室,空旷的房间内放了一张大木桌,木桌前是一把带着镣铐的凳子,房间的一面墙上挂满了形形□□的刑具。玉瑾看上一眼,不禁有些胆寒。 此时陶建仁已经被锁在了凳子上,陆正嚣带着玉瑾绕过他,坐在了桌后。陶建仁一见陆正嚣的装扮,顿时明白了过来,自己这是撞枪口上了。 “陆长官,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还请您恕罪。”陶建仁虽被绑在了凳子上,但却努力向前想要磕头。 陆正嚣看也未看他一眼,转而看向玉瑾。其实玉瑾当时看陶建仁一眼,表面上是暗示陆正嚣,想要报复陶建仁。实际上她却是为了陆正嚣,若她不这么做,恐怕陆正嚣还不愿意回来。 陆正嚣为了替她出气,恢复了自己的身份,将陶建仁带了过来。可玉瑾却犹豫了起来,眼前的陶建仁犹如丧家之犬,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得意气焰,如今他剩下的只有一条命,难道真的要了他的命? 玉瑾想了很久,才走到陶建仁身边,道:“陶先生,这次的事我知道你心有怨恨,但若不是你自己太过贪心,又如何能落入圈套?有些人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太贪心了。若不是你贪图那批玉石价格低廉,又怎会买到假货?若手里的是真货,即便我和许先生真设了圈套,没有买你的玉石,你手里有货,又有何惧?”玉瑾说着笑了笑,“不论我如何说,你心里的恨终归是在我一人身上。我不能放你走,那是放虎归山,但我也不想杀你,你说这如何是好?” 陶建仁看见了一线生机,立刻哀哀求饶道:“谢玉大小姐不杀之恩,我今后绝不会跟玉大小姐作对,我什么都听玉大小姐的,只要您能放了我,您说什么都行。” 玉瑾回头看陆正嚣:“放了他罢。” 陆正嚣却是面色一凝,道:“你这样是放虎归山。” “他已经这般落魄了,所有新仇旧恨也算是结了。” 玉瑾执意放过陶建仁,陆正嚣只能道:“天下之大,何处没有容身之地?今日玉瑾执意放过你,但我却不能不防你,从今以后,不要让我在晋城看见你。” 陶建仁忙不迭答应:“我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跟玉大小姐作对。” 陆正嚣这才吩咐人松开陶建仁,照旧像来时一样,让人用黑布蒙住了他的眼。 “送他出城,然后通知所有关卡,不允许这人再踏入晋城一步。”陆正嚣吩咐完赵槐新,带着玉瑾,跟着几人出了地下室。在几人押着陶建仁上车前,他向赵槐新使了一个眼色,他绝不会留下后患! 送走赵槐新几人,陆正嚣带着玉瑾再次回了屋中。 两人坐下不多时,就见一个士兵匆匆过来敬了个礼。陆正嚣抬头看他一眼,小士兵有些犹豫地看了看玉瑾,这才低头附在陆正嚣耳边说了几句话。陆正嚣听完,脸色一变,暼他一眼,让他出去。 “怎么了?”玉瑾见陆正嚣变了脸色,立刻放下手中的杯子,问道。 陆正嚣勉强笑道:“没事,田将军和秦将军来了,已经到了大门外,让我去迎接。” 说话间,门口已经响起了说话声,陆正嚣立刻站起,敬了礼,道:“将军!” 玉瑾紧跟着站起来,见门口进来两位穿着军装的男子人,应当就是田将军和秦将军。两人看样子约莫四十,浑身散发着军人的英气和霸气。玉瑾连忙跟在陆正嚣身后,道了声两位将军好。两位将军都对着玉瑾笑了笑。 “陆少校,好久不见了。”身形较瘦弱的那位对着陆正嚣笑了笑。陆正嚣叫了声田将军,便不再说话。 另一位秦将军笑着对田将军道:“这孩子不懂事,我也是找了他好久。我先跟他说几句,都是些训斥的话,便不当着你了,老田你随意。”秦将军说完,扭头看向陆正嚣时,一张脸立刻垮了下来,道,“你跟我上来!” 陆正嚣面无表情地再次敬了个礼,这才跟着秦将军上了楼。 两人刚进书房,秦将军就一脚踹翻了一旁的花盆,指着陆正嚣吼道:“你这个混账!躲了几个月,回来就是为了替一个女人闹事?你军人的气节呢?你军人的荣誉呢?你走的时候,跟我怎么说的?你说你没有死在战场上,是对战友的背叛,死在战场上,是军人的荣誉。说得那么义正言辞,如今为了个女人,就要滥用私刑,你算个屁的军人!”秦将军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陆正嚣猛踹了几脚。 陆正嚣一动不动,站着任由他踹。秦将军撒了一通气,稍稍顺心了些,这才绕到书桌后坐下。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秦将军点着桌子,一字一顿,“我们在容城吃了败仗,如今被田成光捡了便宜,不仅丢了容城,现在上面还让我把晋城交给田成光。说句难听的,我们现在就是丧家犬!你看看田成光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你还给我找事!你要杀那个男人,也不知道让人带远点,被田成光撞见了,我这老脸全给你丢光了!”秦将军气得一阵猛拍桌子。 刚才赵槐新带着陶建仁,绕到僻静处,准备毙了他,却不料被提前下车,散步过来的田成光和秦曜看见了。两人一番询问,赵槐新哪敢隐藏,一五一十抖了出来。自己属下滥用职权,秦曜自是不能不管,所以让人放了陶建仁。刚才士兵进屋向陆正嚣汇报的,便是此事,他只担心以后陶建仁会来寻仇。 “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么?你这样毫无缘由地就处决一个百姓,而且被田成光发现了,你说他会如何汇报?说我秦曜治下无方,放任下属草菅人命,鱼肉百姓。军纪松散,士兵散漫,这才导致容城战败,晋城也监管不力。” “属下失职,请将军责罚。” “罚罚罚,罚你有什么用!”秦曜气得又是拍桌,“我们马上就要卷铺盖滚蛋了!” 陆正嚣愣了愣,突然莫名其妙道:“我不走。” 砰—— 桌上的砚台被秦曜摔到了地上,他怒吼:“陆正嚣,你任性也该有个度,你上次失踪,我念你是痛失战友,悲伤过度,且不追究。你如今还想怎样?为了那个女人是不是?那好,我现在就下去毙了她!” “将军!”陆正嚣大喊一声,拦住了秦曜,“身为军人,我知道自己的职责,绝不会再任意妄为。” 秦曜顿住脚步,一字一顿道:“我绝不会允许我最看重的手下,毁在女人手里。” 陆正嚣面不改色地点头,道:“请将军放心。” ※ 一楼大厅,玉瑾有些拘谨地坐在田成光对面,规规矩矩地回答他的问题。 田成光看着这小姑娘,轻声笑了笑,道:“我也不吃人,你何必如此害怕?” “没有害怕。”玉瑾笑着乖巧回答,心里却想,这位田将军她是知道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前世晋城人都恨他入骨。 “你与陆少校是什么关系?”田成光一脸和蔼地问她。 玉瑾想了想,道:“学堂里认识的朋友。” 田成光点点头,没有说话。似乎过了很久,他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你可知道陆少校为什么会去学堂?” 玉瑾心下疑惑,不知他是想探话还是干什么,一时不敢回答,只低低说了句不知道,敷衍了过去。 田成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悠悠开口:“你可知秦将军为什么把陆少校叫走?” 陆正嚣跟着秦曜上去已经很久了,玉瑾心里不免有些担忧。眼下田成光提起了,她自是提起了兴趣,不由问道:“因为陆少校自己跑去了学堂,所以秦将军生气了?” 田成光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接着把自己在外面遇到赵槐新和陶建仁的事说了出来。 “什么?”玉瑾忍不住惊叫了一声,随即捂住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田成光。 “难道我会骗你?你说与陆少校只是学堂里认识的朋友,我看并不这么简单。若只是普通朋友,以陆少校那般理智自持的人,绝不会在这里动杀机。再者,这里可是秦将军的秘密居所,陆少校能将你带过来,就足见你的不同寻常。”田成光脸上依旧挂着和善的笑,心里却暗想:哼,陆正嚣,秦曜最得力的助手,今天我为你系上一个绊脚石,看你以后如何再助秦曜一臂之力。 玉瑾心中咯噔一下,陆正嚣竟是为了她动了杀机,如今被秦将军叫走,必然少不了一番责罚。玉瑾正这般想着,楼上突然传来打砸叫骂的声音。 第30章 恩断义绝 听到了响动,玉瑾和田成光同时站起身,望向了二楼。不多时,砰一声巨响,楼上书房的门被猛力撞开,紧接着一个人坐倒在地。 “陆少校!”玉瑾忍不住喊了一声,往前快走两步,却被田成光抓住了胳膊。 陆正嚣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地面,晃悠悠站了起来,对着屋内道:“将军。” “闭嘴!”一声暴喝,紧接着,秦曜大跨步走了出来,“你竟敢违逆我的命令!”话音还未落,“啪”一声响,秦曜手里的皮带已经抽在了陆正嚣身上。 陆正嚣只闷哼一声,站立着不动。 “秦将军,请不要责罚陆少校!”玉瑾挣脱田成光,快速冲了上去。 秦曜听见声音,停下了抽打的动作,转头看向玉瑾。 “玉瑾,走开!”一直沉默的陆正嚣突然开了口。可他话刚说完,身上又挨了一皮带。 “不要打陆少校!”玉瑾冲到陆正嚣身前,伸开双手护住了他。她直视秦曜,道:“将军,陆少校是因为想帮我,所以才做了错事,您若要责罚,便责罚我罢。” 秦曜突然冷笑了起来,他冷眼看着玉瑾道:“你以为我不敢?我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杀的人比你见过的人还多,我会不敢打你一个黄毛丫头?” “将军!”陆正嚣喊了一声,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违逆的话,他只是躬着身子,从后面圈住玉瑾,尽量将她护住。 秦曜扔掉手中的皮带,慢悠悠抽出了抢,他握住枪口,将枪柄对着陆正嚣,道:“我不会打她,但我要你杀了她。现在。” 玉瑾的心猛然一紧,同时,她感觉身后的陆正嚣似乎僵了一下,随即陆正嚣慢慢松开了她。玉瑾扭头看去,见陆正嚣紧抿着唇,有些痛苦地蹙眉看着秦曜。 “你若还想跟着我秦曜,现在就把她打死在我面前。我绝不能容忍我的属下,为了一个女人,犯下愚蠢的错误!” “将军,我自小跟随你出生入死,不说功劳,却也有苦劳。我只求将军看在过往情分上,放过玉瑾。” “执迷不悟!”秦曜咬牙道,随即手一转,将枪口对准了陆正嚣眉心,“放过她可以,那你去死!” “不行!”玉瑾立刻扭身,抱住陆正嚣往旁边一让。肩上受到猛力一击,紧接着是刺骨的痛。玉瑾却无心去管,只从陆正嚣怀中抬起头,紧张地问,“有没有受伤?” “你是不是傻?!”陆正嚣捂住玉瑾的肩头,看见殷虹的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忍不住低吼一句。 玉瑾扭头看了一眼肩头,安慰道:“没事,稍微擦了一下。” 陆正嚣咬着牙死盯着她,一双眼变得赤红。他一言不发将玉瑾抱起,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 玉瑾微侧头,见秦曜站在原地,抬手举枪,直直指着陆正嚣心脏处。陆正嚣听见声音,只稍微顿了顿,便继续往前走。 “你再走一步我立刻毙了你!” 陆正嚣停下脚步,背对着秦曜道:“待我送玉瑾去找医生,等她好了,我自会回来领罚。就当是我向将军提的最后一个请求,望将军成全。” “不要,陆正嚣不要,你放下我!”玉瑾开始挣扎,肩上的伤口越发疼痛起来,鲜血顺着陆正嚣的手,一滴滴滴在地板上。 “你再动,我现在就往前走。” “好,我不动,你也别走了。”玉瑾像安慰发怒的小兽般,轻声细语,生怕刺激了他。 陆正嚣淡淡嗯了一声,十分听话的模样,但脚下却已迈出了一步。 “陆正嚣!”玉瑾大喊一声,急得几乎从他怀里坐起。 “秦将军,”在玉瑾大喊的同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年轻人,血气方刚也是难免的,你何必真跟他们生气?你我二人年轻时,不也会为了女人闹得风风雨雨么?怎的将军上了年纪,这血性也没了?” 田成光不知何时上了楼,他说话间已走至陆正嚣和秦曜之间。 秦曜不得不收了枪,冷道:“田将军,这晋城眼下还不是你的,你是不是管得多了些?” “话不是这么说,”田成光笑着走近秦曜,“晋城从来都不是我的,当然也不是你的,这是总司令的不是么?我二人不过是司令手下的兵,也可算同进退的兄弟,有事多商议,有何不可?再说,这将军府过几日我就该搬过来了,你老兄在这里杀人,不是让我闹心么?” 如今田成光风头正劲,秦曜心中有气,却又不能不让他几分。但当着自己的下属,当着屋子里的下人,让他这般低头,他却是不愿的,是以仍强硬道:“晋城是司令的,我们谁都可以说话。可这陆正嚣是我手下的人,田将军插手就不合适了吧?” 被秦曜这般一噎,田成光却是气定神闲,他头也不回,保持着与陆正嚣背对背的姿势,道:“陆少校,这是你最后的选择。带着这姑娘走,从此与秦将军再无瓜葛,或者是留下,让秦将军毙了你。”田成光说着,像突然想起什么般,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少校,我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今天死在秦将军枪下,那这姑娘就真的没人保护了。” 陆正嚣身子一僵,若他死了,秦将军必然也不会放过玉瑾。陆正嚣终于转身,他将玉瑾放下,让她靠着栏杆站好,然后自己立定,向着秦曜敬礼,道:“陆正嚣谢将军栽培。”说完,脱下了身上的军装。 “你真要走?” 秦曜伸手又欲拔枪,却被田成光按住了,“秦将军,陆正嚣如今已不是你的人了。” 秦曜愤愤收回枪,道:“陆正嚣,从此山高水远,你我二人再无瓜葛!”说完,他自转身回了书房,砰一声将门紧紧关上。 陆正嚣只默然看着,待秦曜进了书房,他才仔细将军装叠好,放在了书房门口。玉瑾一直默默注视着他,他虽然一语不发,但紧抿的双唇却显出了内心的痛苦。 放下军装,陆正嚣走回玉瑾身边,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往楼下走。 对于他冷淡的态度,田成光并不在意,笑着对他的背影道:“我的车在主干道上。” “谢谢。”陆正嚣终于跟田成光说了一句话。 田成光的车就停在主干道上,陆正嚣一眼就看见了。他抱着玉瑾走过去,对等在一旁的司机道:“告诉田将军,车我开走了,请他派人去一家名叫归仁堂的药铺拿车。” 陆正嚣将玉瑾放在副座,刚才情况混乱,他还未来得及替玉瑾检查伤口。此时他将玉瑾放好,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便想去看她伤口。玉瑾稍稍躲开,有些虚弱地笑道:“你却不是医生,看了便能好么?倒不如珍惜点时间,赶紧走。万一秦将军又变了主意,我们可就走不了了。” 陆正嚣已经察觉了什么,却没说话,他进了驾驶室,开动了汽车。 一路上,玉瑾都用手摁住肩膀,但鲜血还是染红了椅背。不可能只是简单地擦伤,陆正嚣看一眼玉瑾苍白的脸,知道她伤得不轻,只是怕他担心,才装成没事的样子。他也不去戳破,她的好心,他不愿辜负,只是脚下已然将油门踩到了底。 汽车开得似要飞起来,玉瑾知道陆正嚣不傻,她的伤势,他心里多少明白,不过两人为了对方都刻意不提。玉瑾虚弱地笑了笑,强打精神道:“陆正嚣,你这人是不是天生与暴力挂钩?第一次见你,我就被小毛贼划伤了右肩,现在好了,左肩被子弹擦伤,刚好对称了。”玉瑾说完,强自笑了笑。 陆正嚣配合着笑了几声,满心却牵挂着玉瑾的伤势。什么擦伤了一下,看她的样子,估计子弹留在里面了!不行,若真是子弹留在了里面,归仁堂治不了。陆正嚣这般想着,立刻猛然掉头,驶向另一个方向。 车子猛然掉头,玉瑾被甩得有些晕乎,眼前渐渐黑了起来,她努力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了。 ※ 玉瑾从昏沉中醒来,光线有些刺眼,她想抬手阻挡,却发现自己的手似乎失去了只觉。玉瑾陡然一惊,那一枪这般大的威力,竟让自己整只手臂都废了? 这般一想,玉瑾立刻清醒了起来,她睁大眼才发现自己置身一个陌生的房间内。屋内一片洁白,有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是西式医院。 “醒了?”端着水盆的陆正嚣走进屋中,见玉瑾睁开了眼,立刻走过去放下手中的盆,仔细检查床上的玉瑾,“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伤口疼么?” 陆正嚣那急切的模样,让玉瑾不由笑道:“有点不舒服。” “哪里?” 陆正嚣急得要去找大夫,玉瑾却笑道:“口渴不舒服,可是手好像没了知觉。” 陆正嚣长舒一口气,将玉瑾扶起来,一边喂她喝水一边道:“大夫说用了麻药,过几个小时麻药散了就好了。不过麻药散了会有些痛。”陆正嚣说着,停了片刻,声音低了几分,“子弹留在肩上了,你为什么不说?疼吗?” 玉瑾玩笑道:“你时常上战场,想来也受过枪伤,这还用问我,你便想想自己受伤时疼么?” “疼,但我希望你不疼。” 陆正嚣低着头,玉瑾猛然抬眼,正好看见他满头黑发,温暖又安全。 ※ 陆正嚣察觉子弹留在了玉瑾肩里,所以立刻掉转车头,来到了长阳区这间颇有名气的医院动手术。这医院里的病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将军府的人自然也是这里的贵宾。虽说陆正嚣眼下已经脱离了将军府,但此事外人却是不知的,他凭着自己的身份,直接让玉瑾住进了专属病房。 医院最后面的这栋楼里,全都是专属病房。例如三楼最里面的三间病房就专属将军府。将军府的人随时可以用这三间病房,而其他人,就算医院爆满,也是不能住这几间房,除非将军府的人发话。 这栋楼的几十间病房都是些商政要人的专属病房,楼前的小院子也是普通人不能随意进出的。由于在这院子里的都是些有权有势的人,所以院子自然就修得十分精致。 陆正嚣推着玉瑾在院子散步晒太阳,玉瑾一边四处看着景致,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与陆正嚣闲聊。陆正嚣推着玉瑾随意走着,却突然听见不远处有喧闹。 “我的好少爷,你便听回劝罢,这些日子,你竟是要将这医院住成家了!” 前面不远处站着两人,一个穿着白色西装,一个穿着对襟棉卦,一看就是富家少爷和家仆。家仆围着少爷转来转去劝个不停,少爷却只管揪那附近的花玩。 “少爷少爷,我求您老人家了,回去可好,回去可好?”家仆几乎哀求了起来,少爷仍是不理。 玉瑾觉得有些无趣,便叫陆正嚣推她回病房。陆正嚣应了一声,推着玉瑾掉头往回走。却在这时,玉瑾听见那位少爷开口了。 “你把密斯沈弄走,我就回去,不然你就别来烦我。” 是一把十分好听的男子声音,但引起玉瑾注意的并不是这声音好听,而是这声音有些熟悉。但她却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位纨绔子弟,还是说,这位富家公子是前世认识的人? 第31章 萧家二少 玉瑾心底疑惑,想瞧清那位少爷,便让陆正嚣推她去树荫下休息片刻。两人在一长椅处坐定,还未说得两句话,就见那穿西装的少爷沿着花圃的小道走了过来,那家奴跟在他身后,仍旧喋喋不休。 待那少爷走近,玉瑾终是瞧清了那张脸。这位少爷大约二十左右,长相十分俊俏,特别是一双眼,带着三分笑意,微微弯起,竟像春风里的桃花般叫人心醉。 这少年着实是好看,但玉瑾却是绝不认识的,只是不知为何觉得他有几分熟悉。玉瑾蹙眉看着他,一时有些失了神,那少年恰好在此时经过他们身边。他突然侧了一下头,正正对上了玉瑾的目光。 玉瑾的心突一下猛跳,这般直直盯着别人看,叫人撞见了,着实有些窘迫。她略微笑了笑,算是礼貌。男人显得一派坦然,看了玉瑾一眼便挪开目光,只是在看着玉瑾时,嘴角突然一弯,带出一抹笑意。 玉瑾急忙收回目光,低头盯着地面看。陆正嚣察觉不对,问道:“可是身体不适?” 玉瑾连连摇头,陆正嚣看了那位少爷的背影一眼,道:“你认识这人?” “不认识,不过有些熟悉,应该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主仆二人却是迎面遇上了前来找寻的护士。这护士显然已经找了一段时间,圆圆的脸上带着些红晕。她一见到那位少爷,先是跺了跺脚,然后急上前两步,道:“萧少爷,您可是叫我好找!崔大夫进了房,没见着您人,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看你急得这样,”萧少爷扯出一个笑,让原本颇有怨言的护士立刻开心了起来,“不是说好了么,若是崔大夫来了,就说我在院子里散步便是,你却是惧怕他什么。” “萧少爷,您话说得轻松。这萧老爷隔三差五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劝您出院,您却死活不肯。我们夹在这中间,谁也不敢得罪,真真是要为难死。” 萧少爷挑挑眉,显出一脸的无辜,道:“这治病救人可是你们医生护士的责任,哪有将病人往外推的理?你们将我赶出医院,我要是病死在外面,我们家老爷子恐怕就不是打电话这么简单了。” “呸呸呸!”跟在身后的家奴跳了出来,“少爷,死这个字可不能随便乱说。”家奴说完,又神秘兮兮德四下环顾,嘴里念念有词,“小孩子不懂事,有怪莫怪,坏的不灵好的灵。” “你有完没完?”萧少爷反手敲了家奴一下,家奴嗷嗷叫唤着。 护士忍不住捂嘴轻笑道:“萧少爷您还是跟我回去罢,一会儿二楼的护士们可都该挨骂了。” “即刻便走,可不能让护士小姐们记恨了我。”萧少爷说完,转身便往住院楼走。他转身的瞬间,目光似无意般扫过玉瑾。 三人离去后,玉瑾侧头,问一旁的陆正嚣:“陆先生可知道这位萧少爷是什么来头?” 陆正嚣沉吟片刻,似思索了一番,这才道:“二楼一层病房都是萧山和萧家的,这位萧少爷住在二楼,自然是萧山和的公子。” “萧山和?”玉瑾探究地看着陆正嚣,“华商主席萧山和?” “自然是他,晋城只有这一个萧山和。你也听说过他的名号?” 玉瑾点点头:“这晋城谁没听说过他?” 这萧山和是晋城第一的实业家,在商场上是个说一不二的角色,他跺一跺脚,晋城商界就得抖三抖。他不仅在商界有着极高的威望,就是在政界,他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你对商人倒是有些了解?那你可知这位是萧家的哪位少爷?” 玉瑾笑得胸有成竹,她不敢确定这萧少爷是否是萧山和的公子,一旦确定下来,她自是知道是哪位公子了。 “萧家两位少爷,大少爷萧仁,为人刻板谨慎,没有大功,也无大过。二少爷萧念,浪荡轻浮,没有大功,全是大过。这位萧少爷吊儿郎当的模样,必然是二少爷萧念无疑。” 陆正嚣突然笑了起来,挑眉毛道:“看来你对这位二少爷很是没有好感。” 玉瑾也捂着嘴笑,这位二少爷确实给人留不下什么好感。他最大的本事就是游手好闲,最热衷的事就是与女明星闹桃色新闻。他闹的这些荒唐事,每每被晋城百姓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连玉瑾这种向来不爱看桃色报纸的人,也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因为她不看那些报纸,倒也不知道这位箫二少的模样,今日见了,果真是个招惹桃花的。 ※ 玉瑾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早提出要出院,陆正嚣却执意让她再住两日,确认完全没事了,才能出院。 这日秦将军卸任,陆正嚣偷偷回将军府去暗中送秦将军了。玉瑾一人呆在病房里,有些发闷,便决定下楼走走。 这光景已是夏末,天气仍旧热得厉害,明晃晃的太阳烤得人头皮生疼。玉瑾刚走片刻,就热出了满头汗,她只好捡着墙边树荫处走。走不多时,玉瑾突然听见头顶似乎有响动,她抬头,见葱郁的树冠,和星星点点的亮光,却不知何处在响。她屏息静气仔细听,确实有响动,并且响动声越来越大。 玉瑾再抬头,猛然见院墙顶出现了半个身子,她吓了一跳,急后退两步。萧念双手撑着院墙,稍一用力,动作利落地骑坐在院墙上。他笑着伸出手,冲着玉瑾打了个招呼。 玉瑾再退了一步,礼貌性地点点头,转身准备要走。 “哎,你接我一下,太高了我不敢下来。” “什么?”玉瑾回过头,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箫二少真是花样百出,“你能爬上去,却怎的下不来了?” 萧念另一条腿也跨了过来,他坐在墙头上,理所当然道:“那边垫了石头爬上来的,要不你在下面帮我垫点石头?” 玉瑾没有闲工夫跟这种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玩,她看也不看他,道:“你翻回去,从那边下来,然后从门里进来。门在那边,不用谢了。” 玉瑾说完,真是不再理他,转身便走。谁知这位箫二少却是不打算善罢甘休的,他揪了树上的小果子,去丢玉瑾。玉瑾愤然扭头看他,却见他坐在树荫的墙头上,头顶是葱郁树冠,点点亮光投在了他笑意盈盈的脸上,却是好看极了。 玉瑾稍一愣,回过神不满道:“萧少爷,你扔果子的这点时间,已然可以从那边下来了。” 萧念突然挠了挠头,咧开嘴笑道:“刚才用力蹬着上来的,那边的石头堆已经塌了,下不去。” 他眉眼弯弯,眸子亮晶晶的,像个淘气捣蛋的孩童。玉瑾看他那模样,一时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玩笑道:“那你就挂在上面罢。” “你这个女人向来心肠这么硬么?”萧念耸肩,有些好玩儿地晃着腿。 “你这个男人说话向来这么招人恨么?”玉瑾有些生气地还嘴。 墙头上的萧念啧啧咂舌道:“女人是水做的,柔得很,你不觉得你该以柔克刚么?以刚克刚,那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招数,不合算。” 玉瑾突然极其妩妩媚的笑道:“你说得对,以柔克刚是女人最大的本事。萧少爷,我这肩上有伤,却是不能搬石头的,还望你能见谅,或者我去找小护士们帮你?” “别别别,不许去找她们!”萧念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了,“你退后点,我自己跳下来便是。” 自己跳下来?敢情这半天这位少爷都是拿自己逗乐子呢!玉瑾有些不满地抬眼瞪他。 萧念已然恢复了满脸的笑意,道:“你确定站在哪儿么?若我跳下来,一个踉跄,可就该扑你身上了。我们先说好,到时候扑你身上,你可别赖我,我不会负责的。” 玉瑾觉得头都疼了,她实在想不明白,那些貌美如花的女明星是看上这位少爷哪点了,八成是看上萧老爷子的钱了。她摇摇头,朝后退几步,道:“下来吧。” 萧念没说话,扬唇笑着,随即一个翻身,他人已稳稳落在地上。动作十分利落流畅,一看便知道是有几分功夫的,怎么可能挂在墙头上下不来? 玉瑾已然被气坏,这人竟是没有一句真话。 “你不是踮着石头上去的么?你不是下不来么?却全是逗着我玩?” 萧念仰着头,脸上没有半点愧疚之色,“我说什么你便信么?你向来如此容易相信别人?” “我以为你是个好人。” “好人脸上写着好人两字么?” 玉瑾捏捏拳,不打算再与他争辩,“你是常有理,我说不过你。” “那是因为理在我这一边。” 玉瑾觉得自己要失控了,她一言不发看着萧念,突然生出一种要掐他一把的冲动。 “生气了?”萧念也看着她,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突然严肃道,“谢谢你等我。” “我没有等你!”玉瑾蹙眉,脱口而出。 “那你为何在此?你大可以回去。” 玉瑾气极,二话不说扭身就走。她这是中了什么邪,大热天,傻愣愣待着这里,让这位少爷逗自己玩。 玉瑾刚走出一步,手臂突然被人从后面抓住。紧接着一个力道将她往后一带,她结结实实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这位少爷又想玩什么花样?!玉瑾愤愤挣扎,却被萧念牢牢搂在胸前。 第33章 三爷现身 第三十三章:123言情首发 果真是演得一出好戏,这位二少爷到底在耍什么把戏!玉瑾蹙眉盯了萧念片刻,又转头去看来人,这人她是真真切切的认识,绝不仅仅是眼熟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第一次见许三千时,领她上楼的那位下人。若没记错,应当是叫阿黑,是那位躲在帘子后面,神秘三爷的手下。 所以…… 玉瑾将探究的目光看向萧念,萧念面有得意之色地笑着,向她微点了下头。萧念就是三爷?玉瑾完全不能接受,她宁肯相信阿黑是个墙头草或者是个卧底,同时跟随三爷和萧念。不过想到了三爷这号人物,玉瑾也恍然大悟了,怪不得第一次听见萧念的声音,总觉得有些熟悉,如今一想,正是三爷的声音! 萧念脸上满是笑意,道:“看着我,便忘了那人的安危么?” 经这一说,玉瑾又窘又急,连忙低下头,问:“陆少校他……” “姓陆的没事,刚才不过是二少爷发现你了,故意诓你罢了。”女郎率先开了口。 “你……”玉瑾抬头看萧念。 “谁叫你鬼鬼祟祟躲在那边偷听?”萧念说完,转而看向女郎,道,“你先回去罢,田成光的事改日再说。” 女郎点点头,暧昧不明地看了玉瑾一眼,然后看着萧念调笑道:“这一把,萧少爷可是费足了心思。” 萧念见她那暧昧神情,自是知道她指什么,却也不生气,只越发笑得开心,道:“曼丽,你再这样,我明晚可就去你的公馆了。” 秦曼丽翻了个白眼,哀嚎一声,道:“二少爷行行好,你可饶了我吧,现在全晋城都拿我当狐狸精看,我是真不想招惹你这位祖宗了。”秦曼丽说完,扭着身子,消失在夜色中。 曼丽?原来是那位女明星秦曼丽,怪不得有些眼熟,虽没见过真人,但报纸上却是有见过的。玉瑾不由拿眼偷看了看萧念,他与秦曼丽之间的爱恨情仇那真是说也说不完,隔三差五两人就得闹得上报纸。玉瑾曾听人说,这秦曼丽是萧念的情人,她之所以成为当红女明星,全靠萧家二少爷砸钱砸出来的。 这般一想,玉瑾不由又去偷看萧念一眼,这男人着实好看,特别是那双眼,氤着湿气,像是动物的眼睛。他只需把那眼看向别人,再微微一笑,不知要融化多少少女心。好在玉瑾早已过了少女怀春的年纪,见这男人,也只觉他是个天生情种。 “这片刻功夫,你却是拿眼偷瞧了我几次,”箫念突然低头凑近玉瑾,缓缓开口,“想看,只管看便是,不用偷偷摸摸的。” 玉瑾的脸猛然一红,她连忙后退几步,低着头,一句话不说。一旁的阿黑似乎有些尴尬,不住干咳了几声。 箫念直起身子,无所谓地扬扬眉,问道:“陆正嚣受伤了?” 阿黑点了点头,玉瑾却是猛抬头看向阿黑,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受伤了?伤得严重么?” 没想到玉瑾反应这么激烈,阿黑稍一愣,看向萧念,见萧念点了点头,这才道:“下午少爷让我去查查这人,所以知道他受伤了。玉小姐不用担心,并不严重,只稍微有些擦伤。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 玉瑾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道了谢,复又想起什么,转头向萧念,也道了个谢。萧念略微点了头,便吩咐阿黑:“这里有阿紫就行,你回公馆,有事立刻回报。” 阿黑点了头,也消失在夜色中。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玉瑾和萧念,静得有些可怕。气氛有点尴尬,玉瑾随意走了几步,道:“没事,我便走了。” 萧念不说话,只环胸看着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玉瑾嘴上说要走,却站在原地半天没动。等了片刻,见萧念确实没话可说,她才慢慢迈动步子。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身后萧念的声音低低响起,玉瑾立刻顿住脚步,回头道:“有!” 萧念笑着往前走,道:“有便说,磨磨蹭蹭可不似你的性格。” 萧念越过玉瑾,继续往前走。玉瑾不得不跟在他身后,道:“这不是你害得么?这短短一日光景,萧少爷闹出了多少事?先是沈家大小姐,接着又扯出田将军和陆少校,然后又是曼丽小姐,现在还有三爷。却不知萧少爷一只手,能牵住多少人,我真真是不敢说话了。” 萧念猛然顿住脚步,玉瑾说得起劲,差点一头撞了上去。此时他们正走在一条小林荫道上,四周皆是柏树,到了夜间,黑影重重,静谧却有几分吓人。 萧念转过身,低头看玉瑾,时常挂着笑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他的长相着实无可挑剔,即便在阴森的夜色中,板着一张脸,也莫名吸引人。只是这种吸引,带着些让人胆寒的危险。 玉瑾察觉危险,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颤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萧念挑眉,脸上的神情更冷了几分,“你也会害怕?你还会不敢说话?我只以为你胆大包天,一口气敢吞了晋城呢!” “萧少爷何出此言?”玉瑾蹙眉望向他。 萧念似乎真动了气,咬着牙狠道:“你让我和许三千设个套让陶建仁钻,你自己却在背后策划着将陶建仁弄了个倾家荡产,你这胆子还不够大?!你可听说过狗急跳墙?没想好后路,你便敢这般下狠手?你可曾想过,若不是有姓陆的在,你现在会是什么样?” “你怎么知道?” “你还想瞒过我?这晋城的事,只要我想知道,就没有查不到的!” “所以你也知道陆正嚣的身份,今天你才派人帮我去查他?” 萧念愣了一愣,怒气收敛了几分,道:“原是不知的,也不知你会来这里。那天见了你和姓陆的在花园,就查了一下,他是秦将军的人,如今却是闹翻了。” “他为什么会受伤?” “去送秦将军,躲在暗处,被当成刺客,误伤了,并无大碍。” “这便好。”玉瑾长舒一口气。 “你这小丫头倒是厉害!”不知为何,萧念又低吼了起来,“故意把我带跑了,先别管什么陆正嚣,你先说说陶建仁的事。” 被发现了,玉瑾暗自叹气,自己真不是这老狐狸的对手。这男人真让人摸不透,一会儿是稳重睿智的三爷,一会儿是浪荡公子萧念,眼前又是个暴怒的狼,真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每天都在玩什么把戏。 “我跟陶建仁没什么事。” “没事你将他逼到绝境?甚至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你却以为我这么好骗么?” 玉瑾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他肯定会报复我,但我只要能弄垮他,就算与他同归于尽也是可以的。我便是这般的恨他,宁愿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也不能让他逍遥。”玉瑾说着,抬起头,坚定地看着萧念,“不管你是三爷,还是箫二少爷,都请你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你不会告诉我,对么?”声音里已经没了怒气,变得低沉起来。 玉瑾点点头,道:“陶建仁的事,谢谢你和许三千,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这件事对我和许三千没有任何影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们比他强,即便暴露了也没关系。” 玉瑾觉得他话里有话,怔怔看着他。萧念却突然笑了起来,恢复了箫二少爷的浪荡模样,道:“你这一天里,得看我多少回才够?” 玉瑾立刻掉转目光,弱弱道:“你不也看我么?却有脸来说我。” “我是光明正大地看,你是偷偷摸摸地看,这可全然不一样。” “你总是这般有理。”玉瑾横他一眼。 “又看我了。” 玉瑾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以后跟二少爷说话,只怕要蒙着眼才行。” 萧念也跟着笑了起来,方才的阴暗压抑的气氛一扫而光,两人笑闹着往住院大楼走。刚走到大楼门口,玉瑾突然想起一件事,停下脚步,问道:“你不是二少爷么?为何许三千他们叫你三爷?可有什么特殊含义?” “唔,确实有很特殊的含义,”萧念停下脚步,点点头,认真看着她,“因为我还有个姐姐,我排老三,所以让他们叫我三爷。”萧念说完,好像恶作剧得逞般,自己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玉瑾气得够呛,她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恶作剧的少爷就是帘子后的三爷,这般随意的理由,真真与三爷的作风不配。她佯装生气,道:“二少爷向来这么胡闹么?” “这可不是胡闹,”萧念止住笑,“我姐姐不也是萧家人么?为何排辈时,却没有她,我直接排了第二?” 玉瑾点头,觉得萧念说得十分在理,女子也是有地位的,为何不能排上?她正准备夸萧念几句,却听身后有人叫她。 “玉瑾?” 她扭头,见陆正嚣捂着左手臂,站在门口,嘴里叫的是她的名字,但那眼却是望向了萧念。 第34章 出院回家 第三十四章:123言情首发 玉瑾连忙走过去,伸手扶住陆正嚣,道:“陆先生受伤了?” 陆正嚣却是抿着嘴不说话,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萧念。萧念看着他,笑着打了招呼,道一句告辞,便自上了二楼。 玉瑾扶着陆正嚣上了三楼,期间陆正嚣一语不发。待进了病房,玉瑾安排他坐下,道:“我去找医生。”转身便要离去。 陆正嚣伸手一把抓住玉瑾,道:“不用,小伤,你替我包扎一下便是。” “可是……” 陆正嚣抬头,道:“我已经不是将军府的人了,院长仍旧让我们住在这,那是对我还有几分忌惮,若我们太招摇,恐怕不妥。” 玉瑾点了点头,顺着陆正嚣的目光看向桌上的酒精和纱布。她转头,有些犹豫的看向陆正嚣。陆正嚣低着头,刺啦一声将左臂的衣袖撕破,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让匕首扎了一下,算不上大伤,消消毒,包上便是。” 玉瑾已拿起酒精,用镊子夹了棉花,沾了些酒精,举着道:“这样行么?还是再弄点别的药?” 陆正嚣扯唇一笑,道:“打仗的时候连酒精也是没有的,有时候随便摁点草灰止血,如今算是好的了,开始吧。天黑了,你该早些休息。” 玉瑾点点头,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躬着身开始在陆正嚣伤口上消毒。 “嘶——” 陆正嚣轻吸一口气,玉瑾连忙停手,慌张道:“是不是力气太大了?是不是弄疼了?” “继续,”陆正嚣却是轻笑起来,“不疼,我是有话跟你说。” 玉瑾专心致志清洗伤口,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叫我陆先生?” “啊?”玉瑾愣了一下,停住手,举着沾满鲜血的棉花球看陆正嚣。 陆正嚣毫不在意那伤口,他只盯着玉瑾,再问一遍:“为什么叫我陆先生?” “一直便是叫你陆先生。”玉瑾扔掉棉花球,新夹一颗,去沾酒精。 “我希望你叫我正嚣,如果不愿意,叫陆正嚣也好,都好过陆先生。” 玉瑾手一抖,棉花球掉进酒精瓶里,半天也没有拿出。玉瑾回过神,用镊子夹出棉花球,她手上动作不停,却一句话也不说。 “不行吗?”陆正嚣低低问。 玉瑾仍旧不说话,只夹着棉花球,坐在床边,再次替陆正嚣情理伤口。 屋里静得有些窒息,陆正嚣垂着眸,一动不动雕像般坐着,辨不出喜怒。玉瑾垂着头,只盯着伤口瞧。突然,她张了张嘴,道:“正嚣。” “嗯?”陆正嚣的眼皮猛然抬起,眸子里熠熠生光。 “这是怎么回事?”玉瑾抬手指了指陆正嚣肩上一块灰黑色的疤。这疤是个旧伤,那灰黑色已然融入了肉中。 陆正嚣无所谓道:“一个子弹孔,没有止血药,摁了些香灰,就这样了。” 应该是枪林弹雨的日子,却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带过了,玉瑾犹自失神,却听见陆正嚣道:“再叫一次?” “什么?” “名字。” 沉默了片刻,玉瑾再次叫道:“正嚣,把纱带递给我。” “嗯。”简简单单一个字,腔调里却有止不住的笑。 ※ 眼见着开学在即,玉瑾也已经完全恢复,无需再留在医院,所以她决定明日就回盛丰客栈,趁着最后这段时间,再好好努力一下。 下午,玉瑾和陆正嚣正在收拾东西,却听见楼下喧闹起来。玉瑾不由好奇地从窗户往下看,却正看见萧念被一位老者拎着衣领走了出来。萧念挣扎着往后退,老者气得直杵手里的拐杖。 玉瑾细看了一眼,这老者不到五十的年纪,穿一身灰色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唇上留着短胡须,这人玉瑾是认识的,正是晋城头号富商,华商会主席萧山和。前世玉瑾与他有过一面之交,倒算不上熟识。 除了萧氏外,楼下还有几人围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出来。其中一位是个雍容妇人,穿着藏蓝绣花旗袍,烫过的头发在盘了起来,发间装饰了些珍珠饰品,显出几分高贵。这人玉瑾虽没见过,但从年岁和气度来看,多半是萧山和的夫人陶珠容。 萧念被萧山和抓住,他一边挣扎后退,一边大声嚷嚷,那架势,好似等不及让大家出来看热闹。 “父亲,您这是干什么?我生了病,您却是不让我住院么?” “你这个混账!”萧山和气得拿手杖指着他,“你在医院住了快半个月,什么毛病也没检查出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肠子?珮佳脾性好,不与你计较便罢了。可我是你父亲,却不能由着你这般胡闹,传出去,只怕叫人说我萧山和教子无方!” “我头疼,他们查不出来,证明他们全是些庸医。咱们萧家这么多年给医院的钱,那都是浪费了。”萧念无所谓地说着,同时还翻了个白眼,“教子无方什么的,嘴长在别人身上,便由他们说去好了。” 萧山和气得嘴唇直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时,他身边的陶珠容开了口:“念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整日里这般胡闹,成何体统?眼下我与老爷还有些要紧事处理,明日一早派车来接你。对了,我跟你母亲已经说好了,你明日回去,她说要亲自给你熬汤喝,你可莫要辜负了她的心思。” “大妈,”萧念停止挣扎,蹙眉看着陶珠容,“我妈身子不好,您劝劝她,别让她亲自做饭了,让厨房的郑嫂做便是。” 陶珠容一挑眉,道:“这岂是我能劝得动?玉楚心疼孩子,想亲自做饭,我若去劝,倒是显得我搅了你们母子亲情。你若心疼你母亲,便别这般整日里胡闹才是。” 萧念的气焰终于收了起来,他垂下头,恭恭敬敬道:“知道了大妈,我明日便回公馆。” 有了他这句话,萧山和这才带着一干人等离开。萧山和等人离开,萧念却站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缓缓进了大楼。 ※ 玉瑾醒来时,桌上已经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她坐起身,有些迷茫的四处望了望,见陆正嚣靠在窗边,笑着看她。 “庆祝出院。” 玉瑾露出大大的笑,随即端起碗,边吃边道:“我求你一件事可好?”她吃了一口馄饨,抬头见陆正嚣点头,这才继续道,“耽误了些日子,我怕学习跟不上,出院后,你能帮我么?” “乐意至极。” 玉瑾心情大好,一边吃着一边说话,她说着,陆正嚣听着,这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如海学堂那段时间。吃完了馄饨,两人简单收拾了些东西,便自下了楼。 到了医院门口,玉瑾被眼前的阵仗下了一跳。门外一溜停着三辆车,每辆车外都有两个下人候着。三辆车里坐的人各不相同,第一辆黑色汽车里,除了司机外,坐了一位年轻时髦的女郎,这女郎长得极美,玉瑾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女郎的目光,她赶紧扭头看向一边。 第二辆车是辆白色的车,里面坐着的正是萧念所谓的“未婚妻”沈珮佳。很显然,她是来接萧念的。第三辆车里坐着的人是秦曼丽,她今日装扮十分艳丽,显然是来争风头的。较远的隐蔽处,有几辆黑色的车,车窗外不时伸出相机一角,这是报社记者等着拍照。 玉瑾暗自摇了摇头,这又是一出大戏。好在沈珮佳性子不错,不然非跟秦曼丽打起来不可,这可就真成了晋城第一笑话了。不过秦曼丽确实太过招摇,顶着狐狸精的名号,居然大张旗鼓来接萧念。真不知道这些女人怎么想的,为了一个男人,这般费尽了心思。 玉瑾和陆正嚣正自往前走,却见对面树丛中闪了几下白光,陆正嚣立刻拉着玉瑾走到了暗处。看来是萧念出来了,免不了又是一阵骚动。 萧念刚从大门走出来,几个角落里就开始闪现耀眼白光,他却是毫不在意,坦然地朝几辆车走来。玉瑾见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再想到三爷,就不禁有些想笑,心里暗暗猜着,他是会选沈珮佳还是选秦曼丽。 却不料,萧念刚走到第一辆车旁,就停住了脚步,似乎十分惊讶地看着车里的人。 “怎么,病糊涂了?可还认得我?” “不是过一段时间才回来么?”萧念急忙将手里的外套递给身后的阿紫,自己上前打开了车门,一下就钻了进去。 萧念进了车,汽车很快发动离去, 萧念离去,红白两辆车也相继离去,原本热闹非凡的医院门口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玉瑾看着萧念离去的地方发呆,不知那黑车内的女郎是何人。 “你似乎认识那位箫二少爷?”陆正嚣见玉瑾看着汽车离去的放向发呆,忍不住开口。 玉瑾摇了摇头,又想起那晚陆正嚣回来时的情形。那晚的事他始终没问,但心里必然是疑惑的,玉瑾这般一想,便随口解释:“却是不认识的,那日准备去找你,在院子里遇见了,便随意说了几句话。” 陆正嚣只嗯了一声,一句话也没有说,盯着萧念离去的地方看了很久。 第35章 玉瑾入学 隔天便出了报纸,玉瑾一早下了楼,正遇上买报的孩童在大堂里穿梭。她向来不爱看这些桃色报纸,今日里却是着了魔,叫住那报童买了一份。 如今她能识得不少字,看报纸几乎没有不认识的字,一片报道很快便也就看完。这报纸上自是报道了萧念出院一事,报上说那位来接他的女郎却是萧念的姐姐萧筝。这萧筝三年前出了国,前晚回了晋城,昨天一早便去接萧念了。当然,除此以外,报纸上也不免煽风点火的暗讽了沈珮佳和秦曼丽一番。 看完这篇报道,玉瑾便扔了报纸,带着早点上楼。她心中有些疑惑,这萧沈两家向来交好,双方家长更是将萧念和沈珮佳看成了一对,却不知这沈珮佳昨日为何不跟着萧筝一起去医院?而且这二人自坐在车上,似不认识般,互相也未说话。 这些大家族的纠纠葛葛着实理不清楚,玉瑾也无心再想,只一心扑在学习上,静等半月后入学。 ※ 因着许三千和陆正嚣的帮忙,入学手续很快便办了下来。入了秋,玉瑾就该去报道了。 玉瑾虽是活过一世的人,但却从未正正经经去学校读过书。这要真真去学校读书了,她心里不免忐忑,好似从此便要过上完全不一样的日子了。一踏入那学校的大门,好似就要脱离了以往那混乱的生活,一步步从泥潭里爬出来了。 入学当天,天还未亮,玉瑾便已起了身。她当真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般,单纯的高兴雀跃。昨日里,玉瑾跟着陆正嚣一起去了理发馆,将那齐腰的长发剪短,变成了齐耳学生头,玉瑾顿时便觉得一阵轻松。 她起了床,光着脚跑到梳妆镜前看自己,这一头短发,真真叫她越看越爱。她揉了揉自己的短发,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这是一个全新的玉瑾。 天大亮,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玉瑾,起了么?早些收拾,我送你过江。” 陆正嚣话刚落,房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穿戴一新的玉瑾出现在眼前。她换上了学生装,一件淡蓝斜襟短衫,袖长七分,露出纤细白嫩的手腕,黑色学生裙刚过膝。因着秋季到了,这校服还配上了一双纯白棉线长袜,遮住了裙下的双腿。 玉瑾将短发别在耳后,笑看着发愣的陆正嚣,道:“好看么?”说完,踩着黑皮鞋,噔噔转了个圈。 “好看。”陆正嚣面上虽无波澜,但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玉瑾。 玉瑾捂着嘴低头偷笑,道:“可你这模样,却是不好看的样子。” “真好看,我都有些不敢说话了。”陆正嚣虽强忍着,但脸上仍露出了一丝略羞涩的笑意。 “没想到啊,你却也有油嘴滑舌的时候。”玉瑾笑着逗陆正嚣。 陆正嚣不说话,转身背对着玉瑾,迈步往楼下去。走了几步,才闷闷道:“去学校罢,该晚了。” 玉瑾哎了一声,嘻嘻笑着跟了上去。 ※ 长阳区女子中学与普通中学稍有差异,这里面的女子多半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应着这些小姐们的身份需要,学校是按着上流名媛的标准来进行教学。除了普通的知识学习以外,各种礼仪,琴棋书画,服饰妆容……便连开汽车也是要学习的。 刚进了天阳街,便见各式的汽车堵了个水泄不通。玉瑾和陆正嚣在街头下了胶皮车,抬眼朝前望,却连学校大门也望不见。两人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见前面也有几个步行的女学生,几人叽叽喳喳聊得挺开心。 走不多久,前面的女学生遇上了同学,停在一辆白色汽车旁。汽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烫了短发的女学生,几人继续笑闹起来。玉瑾和陆正嚣越过几位女学生,玉瑾看见其中一位女学生时,明显愣了一下。 玉珂满脸的笑意跟同学玩闹,可在看见玉瑾的那一瞬,整张脸立刻垮了起来。她随意扫了玉瑾一眼,然后没看见般,继续跟同学笑闹。 玉瑾也只顿了顿脚步,便继续往前走了。 快到校门处,熙熙攘攘全是人,为维护校园治安,前来送行的到了大门处便不让进了。这可难坏了一群大小姐,一会儿来一个娇小姐,百般地哀求着门卫,那门卫却是如何也不松口,娇小姐只能愁眉苦脸的自己拎着箱子,一步一挪地进了学校。过片刻,又来一位娇小姐,再度上演哭哭闹闹的戏码,只闹得校门处是鸡飞狗跳。 玉瑾看着这场面,正暗自好笑,却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仔细看过去,靠在黑车旁的正是萧念。他面前站了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这姑娘身材十分娇小,也穿着一身裙装校服。她与别的娇小姐不太一样,她从始至终都是自己拎着箱子,并没有仆从跟随。 萧念正与那女学生说着话,他不时笑笑,不时又伸手摸摸姑娘的头,一脸满是宠溺的模样。两人说了会子话,萧念抬起头,正瞧见玉瑾在看他。玉瑾立刻扭过脸,掉转目光,萧念也自低下头继续与小姑娘说话。 到了校门外,陆正嚣不能进去,玉瑾与他聊了片刻,两人就此道别,玉瑾自己拎着小藤箱进了学校。进了学校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刚才与萧念说话的姑娘,玉瑾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恰好那姑娘看了过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玉瑾觉得颇有些尴尬,那姑娘却是先笑着打了招呼,然后走了过来。这姑娘接人待物落落大方,必是修养极好的,玉瑾不免对她有了些好感。 姑娘走到玉瑾面前,笑着伸出了手,道:“你好,我叫萧芮。”她说完,抿着嘴似乎偷笑了一下,低声加一句,“是萧念的妹妹。” 玉瑾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看萧芮的神情,多半是萧念跟她说了什么。果不其然,萧芮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玉瑾,道:“这是哥哥给你的。” “我?”玉瑾有些不相信地指了指自己。 萧芮认真点头,道:“就是给你的,刚才哥哥说与你熟识,不过人太多,不方便打招呼,让我进了学校给你纸条。” 玉瑾接过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几个字——月底,顺和茶楼。玉瑾登时就明白了,这学校不让随意出入,每月到了月底放三天假,才能出去,萧念是让她月底放假去顺和茶楼。他会有什么事么?玉瑾边想着,边将纸条揉成团,捏在了手中。 跟在旁边的萧芮好奇地转着眼珠子,问道:“哥哥跟你说什么了?哥哥跟你说什么了?” 玉瑾看一眼萧芮,微微笑了笑,这姑娘看起来十分单纯,可不像她那位哥哥,满肚子的坏水。玉瑾随口胡诌,道:“你哥哥说你年幼,让我在学校多照拂你一点。” 萧芮皱皱鼻子,不满道:“二哥便是看我不起,我却是不用照顾的。倒是他自己,总是闯祸,让人放不下心。” 玉瑾见她那操心自己哥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人倒是有些投缘,很快便聊在了一处。 萧芮是萧家最小的孩子,萧山和一直视她为掌上明珠,是以年满十五了,却从未离过家。这次来上学,可以算第一次离家,虽说从学校到萧公馆不过半小时车程,但要在学校住一个月,对萧芮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虽然从小被宠大,但萧芮这人本性却不是个娇气的,十分活泼可爱,跟很多大小姐比起来,算是十分独立了。 两人一路聊了很久,走到校园最里的宿舍楼了,两人才回想起来要看宿舍牌,找房间。两人相视一笑,翻出了自己的号码牌,先看了看自己的,又不约而同的伸头去看对方的。 这一看,两人不禁笑得更开心了,萧芮更是跑上去抱住了玉瑾,又喊又笑:“太好啦,我们竟是一间宿舍。” 两人号码牌上写的都是“c栋三楼甲号”,玉瑾见萧芮欢喜得紧,不由逗她道:“你是萧家的掌上明珠,却还与我们住这种普通宿舍楼么?” “我才不愿意一个人住一间房呢,晚上该多害怕。萧筝姐姐说了,一个人老闷在一间屋子里,该得抑郁症了。” “那按你这么说,住在a栋套间的小姐们,不都得了抑郁症么?” 说完,两人又嘻嘻笑了起来。 这学校的有a、b、c、d四栋宿舍楼,其中a、b两栋是高档宿舍楼,都是一人一个套间。c、d两栋是普通宿舍楼,三人一个套间,这套间是一个房间一个会客厅。 会客厅装饰比较简单,对门放了一张天鹅绒面的沙发,一张矮几,角落里放着花架,上面有些盆景。玉瑾和萧芮一进会客厅,从开着的房门处就就见到房间里已经有一位姑娘了。 姑娘见了两人进来,立刻起身走了出来,与二人打招呼,自我介绍道:“我叫蒋珊珊,是今年的新生,以后还请两位多多关照。”说完,分别与二人握手。 玉瑾和萧芮自然又是做一番自我介绍,玉瑾介绍完自己,蒋珊珊礼貌地点点头。萧芮介绍完自己,蒋珊珊那双原本就明亮的眼睛显得更加亮了起来,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父亲是萧山和?” 萧芮点了点头,蒋珊珊继续道:“那萧念……” “我二哥呀。”萧芮毫无城府地直接回答。她着实是单纯的,蒋珊珊这般明显的心思,她却没有看出。 蒋珊珊的心思,玉瑾看得清楚。这学校里培养的姑娘都以上流名媛为标准,上流名媛便是要嫁富贵人家,这萧念年轻多情,又出身这般富裕家庭,自然会成为不少小姐名媛们心中的不二人选。玉瑾暗自好笑,这萧念真是花名在外,惹得多少少女动了春心,真真是害人不浅,不知以后什么样的女子能将他收服了。 第36章 玉珂发难 第三十六章:123言情首发 学校里虽是每日忙着学各种东西,但对玉瑾来说,这样的日子简直有如天堂,比前世自己在陶公馆里,衣食无忧的日子更快乐更充实。她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性格也变得越发开朗起来。 这日下了茶艺课,玉瑾和萧芮从教学楼里一边往外走,一边讨论着刚才上课的内容,两人商量着月底放假去买一套茶具。两人走到教学楼大厅处,遇上前来上课的高年级学生,两人往一边让了让。玉瑾一抬头,恰好看见了玉珂。玉珂比玉瑾早一年入学,所以她虽比玉瑾小几个与,却是在读二年级了。 两人对上眼,都稍一怔愣,玉瑾即刻掉转头,想装没看见。如今她有些不知如何面对玉珂,前世的怨气不会那么轻易就消散,但那日玉珂知道她想读书,抱着钱匣子满脸单纯笑看着她,那模样,一直在她脑海里。如今的玉珂还是这般单纯,她不想去怨她,但一想起前世,她又忍不住去怨她。玉瑾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尽可能躲着玉珂,便当没她这个人。 玉瑾低了头,拉着萧芮疾步想走,却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姐姐是觉得没脸见我么?”玉珂的声音是冰冷的,与那日拿出钱,欢喜的音调全然不同。 这声音让玉瑾猛地就坦然了,她抬头看着玉珂,淡淡道:“我不想与你争吵。” 玉珂轻哼了一声,道:“是不想与我争吵,还是自知理亏?” 玉瑾刚想说什么,却见已有学生渐渐看了过来,她立即低声道:“有话我二人自找个僻静处说,万不用当着这么些人,闹出大笑话来。” 玉珂没说话,转身朝着楼外走去。玉瑾跟在她身后,萧芮则跟在玉瑾身边。到了屋外,玉珂沿着走廊去到角落处,玉瑾顿下脚步,对身边的萧芮道:“你且在这里等我片刻可好?” 萧芮有些紧张地看着玉瑾,皱着眉问:“这是你妹妹么?为何很凶的模样?会不会有危险?” 玉瑾轻笑了一声,道:“既是我妹妹,又怎会有危险?你等我片刻罢。”说完,自走到了角落处。 “姐姐好手段,”玉瑾刚走近,玉珂便冷笑了一声,“竟真入了这长阳国立女子中学了。” “我凭自己的本事,问心无愧。” “自己的本事?”玉珂挑了挑眉,言语更加恶毒,“你说这话前,可曾问过自己的良心?你做的那些事,你这么快便忘了么?” 玉瑾有些不明所以,认真问道:“珂儿,你为何变成这般模样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为何变成这般,却不是你害得么?不过我倒觉得这样挺好,你对着我冷言冷语,我又何必那般犯贱,对着你百般讨好?那日你打翻的不只是钱匣子,还有我的心。” 玉瑾也有些生了气,自己百般的容忍退让,到如今却被这般指责。 “珂儿,若说凭良心,你也摸摸你的良心。自小你过得什么日子,我过得什么日子?我差点被卖给王二狗,却只是为了讨你欢心,那日我说了你几句,父亲便是给我一巴掌,甚至连家门也不让我进了。若凭良心说,在家你是公主,我不过是个奴隶。我一再容忍,却未料容忍出了你这般莫名的怒气。”玉瑾说着,突然冷笑了两声,“如今新时代了,奴隶也要翻身了,你可是看着自小使唤惯的奴隶不肯听话了,这才生了气?” 玉珂咬着牙,想了片刻,道:“好,便算我自小亏了你,你对我冷言冷语也是理所应当。那建仁呢?他可有何得罪与你?要你这般的置他于死地?” 果然是因为陶建仁!那日即便打翻了钱匣子,可在吃包子时,玉珂仍旧是向着自己的。自那以后,她便没有再见过玉珂,玉珂不可能莫名对她生出怨气,所以只可能是陶建仁在其中作梗挑拨。 “陶建仁便不是个好人,你若要听他胡言乱语,那我自无话可说。”陶建仁和玉珂的关系着实有些理不清,即便到了这一世,这两人似乎还要纠缠在一起。 “建仁不是好人?那你便是?若建仁不是好人,你能将他逼至那种地步,那你更算不上什么好人!”玉珂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我对付陶建仁,却不是没有原因的,若非他三番四次纠缠,我也不会对他出手。”虽说前期陶建仁的纠缠让她反感,但那时她的确没有置他于死地的念头,直到陶建仁知道她与许三千有联系,为了利益陶建仁开始越来越过分,甚至威胁她的时候,她才决定利用许三千反击一把。 不过这种种原因,玉珂却是不知,她所看到的,只有陶建仁每日里去玉家,百般讨好玉瑾。 “纠缠?建仁每日里去找你,不过是出于对你的爱慕,若这也能成为害他的理由,那我却是无话可说的。若是爱你,对你好,便要得到这般走投无路的对待,那我真真是再也不敢对你好了。” 玉瑾已然察觉了不对劲,她死死盯着玉珂,认真道:“建仁?你与他……” 玉珂猛然一怔,随即理直气壮地看向玉瑾,“我与建仁如何,已然与你无关。是你不要他,却不是我要去抢。” 玉瑾心里一惊,这二人如何在一起了? “陶建仁不是已经被禁止进入晋城了么?你怎么的与他……” “姐姐不说,我倒是忘了。姐姐真是好手段,竟然能动用将军府的人,差点便要了建仁的命,幸好他命大。姐姐却是不死心,又让将军府的人下了禁止令,不准他踏入晋城。姐姐真是有了通天的本事了。”玉珂突然阴阳怪气地说着,神色间尽是鄙薄。 玉瑾知道她为何这般阴阳怪气,却懒得解释。不过她身为姐姐,再次见到当年单纯的玉珂,她实在不想再眼睁睁看着玉珂毁了自己。 虽知道作用甚小,但玉瑾仍劝道:“你若当我是姐姐,便听我一句劝,远离陶建仁,他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你若当我是妹妹,便不要一再诋毁他!” 玉瑾无奈地笑笑,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为了陶建仁,她们之间已经有了很多解释不清楚的误会了,况且眼下玉珂跟了陶建仁,正是情浓时,哪里能听得进劝告。 “既然如此,我只希望你好自为之。若有一天,你受了伤,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也不要指望我能帮你,我要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既然姐姐这样说了,那我也告诉姐姐,你放心,即便我死了,我也不需要你去我坟前看一眼!” “珂儿,你……” “别叫我,这般蛇蝎心肠。你已然与父亲老死不相往来了,再与我绝了关系,不更称心了么?” 玉珂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不远处的萧芮吓了一跳,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她见玉瑾和玉珂二人似乎都颇有些激动,只怕两人闹出事来。萧芮这般一想,便急忙忙赶了过去。 “姐姐,有话好好说便是。”萧芮站在了玉瑾身前。 玉珂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何人?凭什么管我们姐妹间的事?” “芮儿,你先回去,没事的。”玉瑾上前一步,将萧芮护在身后。 玉珂来回看了两人一眼,道:“芮儿?萧芮?” 玉瑾不说话,只看着她,萧芮心思单纯,张口便道:“我就是萧芮。” “嗯,”玉珂点点头,“富商萧山和的女儿。” 萧芮又点了点头。玉珂却不再看她,转而看向一直沉默的玉瑾,突然笑道:“真是好手段,怪不得看不上建仁。” “珂儿,你有事便冲着我来,陶建仁的事,是我做的,与芮儿完全无关。而且你要知道,芮儿是什么身份,但凡她有一点闪失,只怕这学校都保不住。” 玉珂严肃地点点头,言语间却满是讽刺:“姐姐说得太对了,大树底下好乘凉,姐姐就是有这般过人的本事,总能找到大树。这样看来,我只能祝姐姐早日飞黄腾达了。”玉珂说完,颇有深意地看了萧芮一眼,便自离开了。 玉瑾看着玉珂离开的方向,一颗心变得沉重起来。玉珂与陶建仁的这段缘,不知会将玉珂变成什么样。是前世那般堕落放任的交际花,还是别的什么? “玉姐姐,你与她?” 萧芮怯怯的声音将玉瑾拉回,她笑着看萧芮,道:“没事,姐妹间免不了有些误会。你与你二哥却是没有闹别扭的时候么?” “当然有了!”萧芮一下子就从刚才的担忧中走了出来,开始喋喋不休说着萧念的坏话。 玉瑾一边听着,一边应和,心里却不住担心。陶建仁已然不能进城,那么必然是玉珂经常出城找他。若陶建仁只是孤身一人,他完全能去别的城市生存,可如今晋城里有了玉珂,他断不会轻易离去。如今他多半是在城外的村庄里落脚,一旦找到机会,他必然想尽办法回来。玉瑾不怕他回来,只怕他为了找到回来的机会,不择手段。而眼下,他能利用的,只有时时出城找他的玉珂了。 第37章 茶楼会面 第三十七章:首发 自上次陶建仁在如海学堂闹了一场后,玉瑾先是去了将军府,后又去了医院,这十多天几乎与外界没有联系。待她出了院,第一件事,便是写了封信给朱爷。 陶建仁的事闹到最后,竟牵扯出这么多麻烦,她心里不免生出了些不确定,不知自己做的可对。她写了信,将这许多事告诉了朱爷。虽然事情已经过了,但她却是希望能得着朱爷几句开解,心里也能少些不安。可距那封信送出近两月,玉瑾仍未收到回信。 眼见着到了月底,很快就有三天假期了。玉瑾记着,要过河去顺和茶楼,她想着,不若趁此时机,也去朱府瞧瞧。 到了那日,玉瑾起个大早,细心收拾一番,坐着第一班渡轮便去了南岸。 朱府外也未见看守,玉瑾绕了几圈,整个府邸像是个空宅,没有半点声息。难道朱爷搬离了晋城,所以才没有回信?玉瑾暗自思索着,却见远远走来一个熟人,正是这府邸的管家朱城。 玉瑾连忙迎上前,脆生生叫了句朱管家。朱城见了玉瑾,也是笑呵呵迎了过来。 “朱管家,朱爷最近可是不得空?” “玉姑娘何出此言?”朱城有些诧异地看着玉瑾,“朱爷却是忙了些,但也与往常一样,并未见特别忙碌。” 玉瑾想了会儿,尝试着问:“那朱爷今日可在府中,我可否求见朱爷?” 朱城笑了起来,“玉姑娘何必如此小心翼翼,朱爷若愿意见姑娘,自会见。姑娘心里该清楚,朱爷若不见,姑娘也无需求。姑娘起了个大早,不会只为了求这见不着的面罢?” 朱城笑得颇有深意,玉瑾已猜出几分,他多半知道关于信的事。 “朱管家是朱爷得力助手,却不知我为何来么?若是知道,便不要再为难与我了。” “也罢,朱爷知道你会来,早已交代过了。朱爷说,他眼下事务繁忙,若姑娘自己不珍惜自己的性命,那他更没有时间替姑娘珍惜性命了。若姑娘不珍惜自己,谁也帮不了你,朱爷也就不白白浪费这时间了。”朱城说完,静站着看着玉瑾。 玉瑾怔愣了片刻,抬头问朱城:“还有别的么?” 朱城摇了摇头,问:“姑娘可要去府上坐片刻?” “不用了,”玉瑾沉吟了片刻,道,“朱管家可否替我向朱爷传句话?他说的话,我会认真想想,待想明白了,会再给朱爷写信,无论如何,希望朱爷能回信给我。” “姑娘放心吧,朱爷肯定会回信。”朱城点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玉瑾得了回复,便与朱城道了别,自向顺和茶楼去了。 ※ 依旧是第一次见许三千时的那个雅间,这雅间视野极好,站在窗边,南允码头的情况一览无余。许三千长期订下这间雅间,只要没事,都会在这里,这雅间几乎要成了他的办公间。 玉瑾踏进雅间,第一眼见到的依旧是许三千。许三千面带笑容,坐在大圆桌后看着玉瑾,道:“小姑娘,又见面了。” 玉瑾站在门口,环顾一圈,屋中垂帘又放了下来,三爷带着下人,坐在垂帘内,只能看见他下半身,今日穿的仍是西装。玉瑾对着许三千笑了笑,进屋却不管那三爷,只是坐在许三千对面,问道:“许先生可认识萧家二少爷萧念?” 许三千略一怔愣,用余光扫了一眼垂帘,忍住笑,道:“听说过,却未见过。” “是么?”玉瑾惊讶挑眉,“这位二少爷真真是个怪人,邀我来此见面,自己却未出现,倒是许先生等在了此处,我却以为先生与那二少爷是结识的。” “这……”许三千不知如何接话,他心里清楚,玉瑾早知道三爷的身份了,她这是故意为之。许三千支吾半天,终是憋不住了,站起身走到垂帘前,道:“三爷,你就别玩了,这姑娘伶牙俐齿的,我却是辩不过她。” “只是个丫头片子,怎就辩不过了?”随着声音响起,垂帘被阿紫撩开,萧念出现在两人眼前,“许先生,你这分明是让这她。” 萧念笑着走了出来,许三千大叫冤枉:“我这是心里没底气,说话也就没了气势。三爷这般玩玩闹闹,早被揭穿了,却还让我强自演戏,我着实没有那底气。” 玉瑾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念,道:“我是该叫你二少爷呢,还是该叫你三爷?” 萧念忽而敛了笑意,走至桌前坐下,认真道:“这次叫你来,便是为了此事。” 玉瑾早已猜透,道:“三爷的身份不能让人发现,对么?” “三爷,我早说玉姑娘冰雪聪明了。” 萧念没答话,玉瑾继续:“三爷若不是想隐瞒身份,也不会设这一道帘子。萧二少爷之所以如此胡作非为,为的便是吸引注意力,让众人以为萧家二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浪子,这样便能更好隐藏三爷的身份。我说的可有错?” “不错不错,简直太对了。”许三千笑嘻嘻夸奖玉瑾,萧念却低着头,去夹那花生米吃,并不做出反应。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三爷?” 萧念终于从菜盘子前抬起头,一双水蒙蒙的眼只望着玉瑾,问:“你会替我隐藏么?” 玉瑾略一愣,道:“我向来不爱论他人长短,自然也不会去说三爷的事。” “这便好。记住,除了我、许先生、阿黑、阿紫以外,你绝不能当着别人提起三爷这个名号。” 玉瑾见萧念如此在意此事,自然也是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不过她见一向吊儿郎当的萧念如此严肃,忍不住玩心大起,故意道:“若是不小心说给别人听了呢?” 萧念嘴角一扬,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了。 “这好办,那就灭口。” 玉瑾知道萧念也是说笑,配合地睁大眼,佯装害怕地看着他,道:“三爷,您可要三思啊,杀人可是犯法的。” “谁说要杀了你?”萧念突然站起来,俯身用手支在桌上,凑近玉瑾,“还有一种灭口,叫嫁鸡随鸡。” 嫁鸡随鸡?玉瑾疑惑地看着萧念,却见萧念满脸笑意,道:“我若是娶了你,咱就是一条船上的了,你就会乖乖听话不说出去了。” “你便能确定,我嫁给你就听话么?”玉瑾想也未想,张口就反驳。 待她话出了口,立即就后悔了,她见萧念笑得越发开怀,当即醒悟,自己上了他的当!一旁的许三千也忍不住偷笑。 玉瑾愤愤瞪了萧念一眼,萧念笑着坐回去,低声道:“若你肯嫁,我听你话也行。” 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却让玉瑾的脸腾一下红了起来,她连忙低下头吃菜。萧念也不再继续逗她,倒是体贴地替她倒了杯茶放在面前。 看着眼前的茶杯,玉瑾想起了要与萧芮去买茶具的事,她突然变得认真起来,看着萧念,道:“你在做的事是不是很危险?” 萧念不知她为何会有此一问,稍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萧念看着她,似乎等了很久,才摇了摇头,道:“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那芮儿呢?你让她给我带信息,不怕把她牵连在内,让她陷入危险么?” “她不会。”萧念想也没想,斩钉截铁道,“我会护她周全。” 玉瑾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 出了顺和茶楼,已是下午,玉瑾抬头看了看天色,似乎有雨。她正自考虑是回学校还是去看望许先生许太太,抬头间,却见街口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正看着她。 “正嚣?”玉瑾看了看他身后的汽车,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去了学校,有人说你过江了。我想你除了如海学堂,也没有别的去处了,你不在学堂,多半在这里。” 陆正嚣的解释十分牵强,玉瑾已经有所察觉,她却什么也没说,转而问:“你却是从哪里弄来的车?” “虽说我已不是陆少校,但在晋城还是有些颇有权势的旧友,弄一辆车,简直太不成问题了。”陆正嚣说着,已然打开了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玉瑾上了车,陆正嚣却还未动,他倚在车门处,低头看着玉瑾,沉声道:“是箫二少?” 玉瑾心里猛然一惊,难道这事被陆正嚣知道了?这对萧念来说,可是要命的事,绝不能露出马脚。玉瑾连忙摇头,道:“不是,箫二少爷那种贵公子,怎么会来南边这些穷地方呢?他要去也是去长阳有名的夜总会才对。” 陆正嚣不说话,只淡笑了一下。 “正嚣……” “你说的,我都信。”陆正嚣绕过汽车,开了驾驶室的门上车,“还有,你也可以完全信任我。” 玉瑾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催促陆正嚣带着她去如海学堂看望许先生夫妇。 顺和茶楼门口,许三千拿着把伞,呆呆站着,看着玉瑾上了汽车扬长而去。他这才回身上楼,自言自语道:“可惜了三爷的伞。” 第38章 流言四起 第三十八章:123言情首发 这几日,玉瑾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前几日她尚强自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但这几日她已明显能看出众人在对她指指点点,而且众人的窃窃私语已经从最开始的刻意避开她,变成了故意大声说一两句,好让她听见。更有甚者,见了她便是横眉冷对的,表情之夸张,似乎只怕她看不见。 不仅是玉瑾自己感觉到了,就连每日与她在一起的萧芮也有所察觉。手工课上,恰逢教手工的女先生拿着几个成品送去烧制,萧芮立刻抓着时机,一边捏着自己的泥盘,一边低声问:“玉姐姐,你近些日子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总觉得大家对你似乎有些敌意。” 玉瑾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里的泥巴,似乎对此事浑不在意。玉瑾对面的一个短发学生立刻抬起头,对着玉瑾哼了一声。玉瑾只看她一眼,仍旧不出声。 “媛媛姐,你们可是对玉姐姐有误会?”萧芮年幼,有话直说,不懂藏着掖着,众人的态度她看得清白。 那个叫媛媛的女学生手里捏着泥球,眼皮耷拉了一下,又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哼字,这才扫向萧芮,怪声怪气道:“芮儿妹妹,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样的出身,可别被那些烂泥给污染了。你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小姐,可不是那些靠出卖自己的低贱女人。” “媛媛姐,你说什么呢?” 萧芮尚不明白,玉瑾却全然懂了,她放下手里的泥胚,终于抬起了头。 “媛媛,你说谁是烂泥?” 媛媛父亲是军需处长,虽不是大官,但在战乱时代,却是个油水颇多的职务,家中因此也是十分的富足。别的不敢说,对玉瑾这种无权无势的,她还是半点不惧的。她仰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道:“谁干了那些烂事,谁便是烂泥。” “说话可是要凭证据,不能因为你是军需处长家的千金便这般红口白牙地污蔑人。”玉瑾故意激她一下。 “我郑媛媛需要污蔑你?”郑媛媛扔下了手里的泥球,有些动了气,“你值得我来污蔑?你自去打听,整个学校,谁人不知你那点事?一穷二白的,住在南安那破巷子里,哪来的钱进我们这样的学校读书?还不是勾搭上了将军府的少校么?如今这秦将军走了,那少校也失了势,你转眼便勾搭上了萧家。” 郑媛媛说着,停了停,看萧芮一眼,继续道:“芮儿年幼单纯,当着她我本不该这般说,只是你这些事整个学校都知道,你却这般厚颜无耻赖在这里不走。眼下还缠上了芮儿,我只怕你坏了芮儿名声,又或教她些歪门邪道,真真毁了她。” 玉瑾暗暗捏了捏拳,原来有人在背后散布流言中伤她,陆正嚣的事,放眼整个学校,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玉珂! “媛媛姐,不是玉姐姐缠着我,是我愿意跟她一起。”萧芮见提到了自己,自然帮着玉瑾分辨。 玉瑾看了看旁边的一盆泥水,突然笑了起来,颇挑衅地抬头看着郑媛媛,道:“媛媛,你可是见我与芮儿交好,心里起了嫉妒,这才故意中伤我?” “我需要中伤你?你这女人怎的这般厚颜无耻,你赶紧滚出学校!” 玉瑾敛了笑,突的委屈了起来,“我也是交了学费,办了手续,通过考核进来的。这学校可是总司令批准办的,规矩也是司令定的,这郑处长的千金这般大本事,连司令的规矩也敢坏?却不怕掉了脑袋?” “你!”郑媛媛气急,拿起泥团便去扔玉瑾,“少拿司令来吓唬我,我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泥团飞了过来,玉瑾急忙闪躲,却是“不经意”推倒了一边的张婉儿。张婉儿往前一扑,压在了工作台上,扑倒了面前的那盆泥水,不仅弄得自己满身的泥浆,那泥水还溅上了对面的黄蕊,黄蕊又是惊叫着闪躲,撞倒了身后放泥胚的木架…… 一时间,教室里乱成一锅粥,地板上,姑娘们身上,全是泥浆泥水,学生们尖叫抱怨声四起。正在此时,女先生回来了,站在教室门口,竟是愣了片刻。 “易先生,您别生气,都是我不好。”场面乱成一团,玉瑾却是留心着门口,一见易先生的身影,她便耷拉着脑袋过去认错,“我会收拾干净的,先生别生气便是。” “我能不生气吗?”易先生哒哒哒走到讲台,拿起教鞭猛拍了几下,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满身满脸泥水的学生们都转头看着她。 “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易先生又拍一下教鞭,学生们皆愣一下,有几个胆小的竟偷偷抹起了泪。易先生用教鞭指了指玉瑾,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对不起易先生,”玉瑾也是一副要哭的模样,“是我不对,媛媛拿泥团扔我,我不该躲开的,我这一躲开,不小心撞了婉儿,打翻了泥水盆子,所以……”玉瑾抽抽搭搭,竟有些说不下去般。 “郑媛媛,你为什么要拿泥团扔她!”易先生的教鞭又指向了郑媛媛。 “这,我……”郑媛媛一时哑口,总不能说自己骂她,骂不过又拿东西扔她吧? 这是,一旁委屈的玉瑾再次开口,“易先生,不怪媛媛,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对,就是她先说话气我。”郑媛媛马上搭腔。 “她说了什么气你?” 郑媛媛只想着告状,直接答道:“她说这学校是总司令批准开的,轮不上我让她滚。” “难道她说得不对么?你还比总司令权力大了!”易先生气得再次拍桌子,“郑媛媛,你跟我来办公室,我知道你是郑处长的女儿。但就像玉瑾说的,我们学校的规矩是总司令定的,我今日罚你,便连将军也不能插手。” 易先生让学生们先散了,自己带着郑媛媛走了,玉瑾提出要收拾教室,易先生又狠狠将她夸了一番。 玉瑾留下收拾教室,萧芮自然是跟她一起。她心里觉得有些对不起萧芮,自己弄出的这些事,自己心里痛快了,却要连累着萧芮跟她一起收拾屋子。她想了想,便找了借口,让萧芮先回去换衣服,然后再替她买饭,免得两人去晚了,只剩些冷饭残羹了。 萧芮应了下来,高高兴兴走了。教室里剩下玉瑾一人,她静下来认真想了想今天的事。学校是靠着总司令的,这学校里的先生们也都是颇有些来头,绝大多数是出身富贵人家,留了洋回来报效国家的。所以今日易先生罚了郑媛媛,这事即便是郑处长也不敢秋后算账,一是郑媛媛自己言语间对总司令稍有不敬,二是易先生的背景也不俗,却不是郑处长轻易能动的。有了今日的事,郑媛媛也许会来找茬,但估计不会弄出大动作了,她回家多半要挨父亲责骂,也不敢再生事了。 这般一想,今天的事叫玉瑾豁然开朗,她终于想明白了朱爷为何而气。很多时候可以借力打力,为何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这样想想,自己当初的冲动和莽撞,着实让人恼恨。 不过转而又一想,当初她借力打力的话,估计只能借助萧念了,或许又会让萧念惹上麻烦,不过未发生的事终究未可知,也不用多想,如今想明白了朱爷的那些话便是值得高兴的事。 玉瑾收拾完教室,已过了晚饭时间,幸好让萧芮提前买好了饭菜。玉瑾一进宿舍,萧芮便献宝似的将买好的饭拿了出来,玉瑾却不着急吃,而是进了卧房,找出纸笔竟是开始写信了。 想明白了朱爷的话,也想清楚了该如何回话,玉瑾心中颇有些激动,等不及写了信寄出去,哪里还顾得上吃饭。玉瑾写了信,又急匆匆去门楼处寄了出去,这才赶回宿舍吃饭。 玉瑾朝萧芮要吃的,萧芮却是不给了,她将食盒藏在身后,笑嘻嘻道:“想吃饭可以,但你要告诉我刚才给谁写信呢?” “你这丫头,鬼主意越来越多了。” 玉瑾说着,扑上去要抢食盒,萧芮笑嘻嘻躲开了,仍旧拿着玉瑾打趣:“快说快说,却是给谁写信?可是我二哥?” “你莫要瞎说,如今这校园里的流言蜚语还少么?不过是个朋友罢了。” “什么朋友用得着这么急?连饭都来不及吃?”萧芮神秘兮兮凑上前,“可是心里中意的朋友?” “你小小年纪,哪里学来这些东西?”玉瑾一边与萧芮笑闹,一边趁着萧芮靠近,伸手往后夺了食盒。 被抢走了食盒,萧芮佯装生气地跺脚,玉瑾却得意洋洋地打开食盒,准备用餐。 却在这时,宿舍管理阿姨敲了门,说是有人在学校楼门处找玉瑾。 玉瑾一边盖上食盒,一边疑惑道:“入了夜,会是什么人找我?” 阿姨摇了摇头,道:“门楼处只摇了电话过来,说有人找,却没说是何人。玉小姐还是赶紧过去罢,九点宿舍落锁,莫耽误了时间,进不了宿舍。”阿姨说完,自下了楼去。 第39章 姐妹决裂 第三十九章:123言情首发 门楼共两层,一层是门房的歇息处,二层是个会客间。玉瑾在一楼,由门房领着上了二楼的会客间,开了门,门房自下了楼。玉瑾独自进了屋,见一身材娇小的女子背对自己站着。她上前一步,女子转过身来,玉瑾愣了一下,却是萧念那位所谓的未婚妻沈佩佳。 沈珮佳见了玉瑾,急上前几步,亲热热拉住了玉瑾,随后双眉一拧,竟是要哭了起来。 见到是沈珮佳找自己,玉瑾原就满心疑惑了,如今又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更加是莫不着头脑。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礼貌道:“密斯沈,这是为何?” 沈珮佳抽出一条喷香的手绢,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扁了扁嘴,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道:“今日里我在郑处长家做客。”刚说一句,沈珮佳便拿眼去瞧玉瑾,露出些怯懦害怕的模样。 一听到郑处长几个字,玉瑾大概就明白了,她却没有说话,只向着沈珮佳浅笑,等她将话说完。 “恰好遇上媛媛摇了电话回来,说是在学校里受了罚,拉着郑夫人哭得伤心至极。” “既然是遇上了郑小姐的电话,密斯沈为何来找我?” 沈珮佳低了头,去搅动那手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玉瑾却不开口问她,这位密斯沈既然找上门来了,她不用问,她自会说。 等了半晌,沈珮佳终于抬起头,眼眶却是泛了红,“媛媛哭得伤心,郑夫人心里不免有些气恼,便拉着我抱怨了几句。”沈珮佳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玉瑾,“郑处长夫妇向来娇惯媛媛,媛媛脾气稍微坏了些,口无遮拦,说了些不该说的,郑夫人也就随口抱怨给我听了。” 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说话这般遮掩婉转,玉瑾却不是这种遮遮掩掩的人,她直截了当问道:“郑夫人和郑小姐,多半是说了我一些难听话罢。” “这……” “这些话却不是密斯沈说的,你又何必替她们遮遮掩掩。再者,即便我知道她们背地里骂我咒我,我却也是拿她们无可奈何的,密斯沈又有何好怕的呢?” 沈珮佳点了点头,神情似乎放松了些。玉瑾见着时间不早了,也不跟她虚伪客套,直接问:“那么密斯沈前来找我,所为何事?” 没想到玉瑾这般直接,沈珮佳愣一会儿,道:“那个听媛媛说,你、你与萧念他……”话没说完,浓浓的鼻腔已经让她说不下去了。 玉瑾有些可怜地看着沈珮佳,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见过这种林黛玉般的大小姐。一副楚楚可怜的小白兔模样,似乎大声跟她说句话,她就能哭上一整天。玉瑾想到前段时间刚看完的红楼梦,贾薛二人成婚,林黛玉气得香消玉殒,眼前这位密斯沈,只怕要更可怜几分。那位萧念可是个风流浪子,不知道要气她多少次。 玉瑾打量着她,却没有开口。沈珮佳整理了一下情绪,艰难道:“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与萧哥哥来往?” “我与箫二少爷本就无来往。”玉瑾挑眉,满不在乎道。 “可是那日在医院,我却是亲眼瞧见了。只是我不想惹萧哥哥不开心,便假装不知道。”沈珮佳说着,又伤心了起来,“想来萧哥哥是为了你,才在医院住那么久罢?” 这流言越穿越大了!玉瑾急忙解释:“不是,密斯沈,你真的误会了。” “没关系,我知道萧哥哥的性子。我留洋两年,但每每写信问到萧哥哥,都得知他一些胡闹的行为。我却是不在意的,只要他结婚后,能一心一意待我,婚前他如何胡闹,我都不会真与他计较。” 玉瑾觉得这姑娘傻得可怜,这样一个花花公子,有何好留恋的,她不由叹气劝道:“婚前便视你为无物,婚后又怎能用心待你。再者,他眼下这般的胡闹,你却笃定他会与你成婚么?” “玉小姐?”沈珮佳莫名其妙的哭了起了,“你说这般的话来吓唬我,却是不想我与萧哥哥成婚么?我与萧哥哥自小青梅竹马,我二人日后必定是要成婚,即便现在萧哥哥对我不够真心,但等他玩够了,他总归会知道,只有我是最好的。” “密斯沈,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你先别哭,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若不信,那便作罢。”玉瑾暗叹一口气,这位密斯沈显然被爱情冲昏了头。玉瑾知道萧念不是外表那样的浪荡,不过他真正是什么样,她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很明显,那就是萧念对沈珮佳无意,若沈珮佳执意嫁给他,必然不会幸福。 沈珮佳仍旧哭哭啼啼,道:“我与萧哥哥的事,我心中自有分寸,我只求玉小姐不要与萧哥哥来往。” 玉瑾愣一下,放弃了解释,苦笑道:“密斯沈这点心思,不如花在箫二少爷身上更好。宿舍马上要落锁了,我便不陪着密斯沈了。”说完,玉瑾自转身离去。 ※ 学校后面有一片小树林,姑娘们胆小,少有往那边去的。也正因为如此,这一片十分清静,适合谈话,玉瑾约了玉珂在这里见面。 远远的,玉珂抱了课本走过来,模样清纯动人。不过玉瑾知道,眼前的玉珂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有事?”玉珂走到玉瑾面前,半眯着眼看她一眼。 玉珂的傲慢让玉瑾心中隐隐有些火气,她淡淡道:“是你做的吧?” 玉珂换了之手抱住课本,扫玉瑾一眼,道:“我每日做的事太多,却不知你指的哪件。” “我们二人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还需要这般遮遮掩掩么?”玉瑾已经失了耐心,“在学校散布流言的事,是你做的么?” 玉珂挑挑眉,有些讶异的模样,“什么流言?我每日里用功读书,却未曾听到过什么流言?莫是姐姐做了什么招人口舌的事,如今受了非议,心里不痛快,却找我来发泄了。” 啪—— 玉瑾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前世今生,两辈子,她从未动过玉珂一根手指头,即便玉珂和陶建仁做出那般苟且的事,她也未打她一下。可眼下,她给了玉珂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是玉珂的惺惺作态。 “玉瑾,你却有脸打我?”玉珂捂着脸,眼里没有半点惊慌害怕,只有浓浓的怨恨,“你若没做过那些事,又何必怕人说?还是你被揭穿了丑事,心虚了?” 眼前的玉珂已经完全不是以前的玉珂了,玉瑾心里一片淡然,道:“陆少校的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你却还在这里狡辩,你这样真叫我瞧不起。” 玉珂哈哈笑了起来,道:“瞧不起?我何须你瞧得起?或者说,你以为我会瞧得起你么?靠着男人往上爬,你却以为自己真真飞上了枝头么?对,陆少校,还有萧家的事,都是我说出去的,哪又如何?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玉珂顿了顿,嘴角一翘,勾出一抹冷笑,“你与陆少校确实不清不楚,转眼你又勾搭上了箫二少爷,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日开学,我跟在你身后,亲眼看着你与箫二少缠绵对视,紧接着箫二少爷又让萧芮给你传消息。你二人不是有□□是什么?” 玉瑾略微一愣,想要反驳,玉珂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说:“你倒是好手段,身边跟着陆少校,还敢公然与箫二少眉目传情,就连眼下作风最开放的女星也比不上你,你可还知羞耻二字?” “玉珂,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怎样?我不过是说出我看见的罢了,我可未曾多想什么。还有,郑媛媛的事,是你故意为之吧?别人看不出,却别想瞒过我。我真没想到,从小到大时时委曲求全的姐姐,却是条冻僵的蛇,一旦苏醒来过来,狠毒至极,张嘴便要咬死人。” “你便是这样看我?”玉瑾盯着她看,眼中喜怒不辨。 玉珂突然没有先前咄咄逼人的气势,显出一些疲累来,“以前不这么看,可看到建仁的下场后,我知道,我以前看错你了。”玉珂嘴角一勾,若有似无地苦笑了一下,“也许是我年幼,不懂看人。” “年幼不懂看人?你是看不懂我,还是看不懂陶建仁?你却没想过你看错的是陶建仁?” “我看不懂的是你!”玉珂又拾起了那咄咄逼人的气焰,“我与建仁之间,不需要你来插嘴。今后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的事也与我无关。” 玉瑾觉得,自己心里尚残存的那点对玉珂的不忍,如今已荡然无存。她已然下定决心,今日起,她与玉珂的前尘恩怨一笔勾销,今后互不相欠,若玉珂不再生事,两人各走各路,若她还要生事,自己也绝不会手软。 玉瑾淡笑了一声,直直盯着玉珂,眼里却没有半丝笑意,“正好,我也是如此想的。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再无手足之情。”玉瑾狠狠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已是满眼的淡漠,“我再提醒一句,你若再这般生事,你也别怪我无情。不论你怎么想,我靠男人也罢,靠自己也罢,我总有办法让你跟陶建仁一样。” “我果然没看错,是个心狠手辣的。”玉珂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她面对夕阳,拉长的背影投在玉瑾脚下。玉瑾看了眼那道长长的背影,闭上了眼。 第40章 新年宴会 第四十章:123言情首发 年关将近,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但长阳女中里的气氛却与这寒冬全然不同,学生们都热情满满的为着新年舞会做准备。每年年底,长阳女中都会举办新年舞会,只是今年的舞会与往常不同。因为今年的晚会,不仅会在学校举行,还会选一些学生去校外参加田将军举办的舞会。 今年是晋城驻军首领田成光接手晋城第一年,为显示其与民同乐,在年关将近的时候,他便决定举办一次晚会,邀请各界名流前来参加。长阳女中是晋城最好的女子中学,其成立得到了总司令的首肯,并且长阳女中对学生的培养方向便是上流名媛。将军府举办这样的宴会,长阳女中的校长自然不会错过这次让学生实践学习的机会,因而求得了一些名额,可以派三位学生,两位先生去参加宴会。 初得此消息,长阳女中便炸了锅,姑娘们削尖了脑袋想得到这次机会。当然,出身名流的学生自是不屑去争的,她们自家便收到了邀请,何须学校的名额?但能收到邀请的,总归是少数,绝大多数学生还是在暗暗争夺这名额。 众人为了这名额使出了浑身解数,玉瑾却不为所动,她如今担心的是过几日便要放假,一个多月的时间,她该去何处?上次朱爷来信,隐约提及可以让她去朱府,但玉瑾是个硬气的,特别是在朱爷面前。她也不知为何,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朱爷有着莫名的好感,在他面前,也莫名想要争一口气。这一学期,她与朱爷几乎每周都要通信,无论大事小事,她都愿意与朱爷说一说。她心想着,许是因为虽未谋面罢,所以才敢放心说几句话。 眼见着离校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众人争夺名额的激情也越发狂热了起来。玉瑾虽无心去争,但这事如今是全校议论的焦点,她必然也是会听到一些风声的。前段日子她听说学校里定下了,每个年级选一位去参加宴会,二年级已经定下了是乙班的玉珂。这消息一出,学校里就满是关于玉珂的风言风语,多数说她给学校里送了礼,还有小部分阴暗的,说是玉珂用了些不堪的手段。 虽然大家说得热闹,但玉瑾全然不信。玉家有几分钱,她清清楚楚,陶建仁如今又是如此的落魄,所以玉珂绝然没有钱去送礼,即便是送礼,这学校里富贵人家极多,她能比过别人?关于那些不堪的手段,玉瑾自然知道指的是什么,但她却是不信玉珂能做出那种事,前世她虽是交际花,但如今她与陶建仁正是情投意合时,应当不会去招惹其他男人。玉珂具体如何得到这个名额的,玉瑾猜不透,但她知道,玉珂是个泼辣的厉害角色,自然是有她的办法。 还有三天便是离校日,这三天已停了课,三位去参加宴会的学生已经定了下来,其他学生便失去了争的兴趣,专心去准备学校的舞会。玉瑾连学校的舞会也不愿参加,她只待在宿舍里,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想着离校后的去处。 “玉姐姐,还有三天呢,为何这么急着收拾呢?”萧芮坐在自己的桌旁,边吃着萧念送来的雪梨蒸糕边问。 “如今闲着也是无事,先收拾好了,免得临时慌乱漏了东西。”玉瑾收拾了衣服,扣上箱子,转身看向萧芮,“你可有要收拾的?我帮你一并收拾了。” “不用了,上午二哥来看我,我都将衣服让他带走了。”萧芮说着,突然举起手里的蒸糕递到玉瑾嘴边,笑得神秘兮兮,“差点忘了一件事,二哥说让你吃点蒸糕,美容养颜。” 玉瑾看着那雪白的蒸糕,作势要去打萧芮,道:“你可别闹了,上次那流言好不容易止住,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萧芮立刻像做错事般,捂住了嘴,嘴里一口雪梨膏噎得她差点喘不上气来。玉瑾一边给她喂水,一边帮她抚背,嘴里不忘唠叨:“这么大的姑娘了,却是莽莽撞撞,难怪你二哥不放心你。” 萧芮顺过气来,扭头看玉瑾,边咳两声,边嘻嘻笑道:“这次我了没提我二哥,是你先提的。我却觉得你二人极是登对,管那外人做什么?” 玉瑾好气又好笑,她与萧念打过两次交道,甚至连正经朋友也是算不上了,这到了萧芮眼中,却是登对了起来。她轻锤了萧芮一下,道:“你二哥是什么身份?我不过是个学费也交不上的穷丫头,哪里就登对了。” “玉姐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萧芮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如今都是什么时代了,哪里还论门户?在我看来,你却是一点不比我二哥差。” “对对对,你二哥哪比得上我,”玉瑾温言哄她,将她按会凳子上,“所以我是看不上他的,你便别再将我二人瞎凑一块儿了。” 萧芮撅撅嘴,眼珠子一转,又扭头甜笑着看向身后的玉瑾,道:“玉姐姐,将军府的宴会你去么?” 玉瑾略一愣,道:“学校只有三个名额,已经定下来了,一年级派的是江楚荷。” “嗨,谁稀罕那个名额呀,我们家有邀请函,你跟着我一块儿去可好?”萧芮一双大眼亮晶晶的望着玉瑾,满脸都是期待。 “我还是不去了,这种场合莫要丢了人。” “姐姐,跟着我一起去罢,”萧芮抓住玉瑾的手,握着撒娇,“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的宴会,心里发憷,若每个人陪着,我真是腿都该抖起来了。” 玉瑾失笑,这丫头的小心思她看得明白,萧府上下多少人,要找个人陪她还不容易?再者,萧氏兄妹就有四人,再加上萧山和和他两位太太,这么多人一起去,萧芮还怕没人壮胆? 虽觉得萧芮可爱,一张满是期待的小脸让人有些不忍拒绝,但玉瑾却无能为力,她如实道:“我手里的钱只够交两年学费,过几天离校了,我连旅馆也是不敢住的,住一个多月旅馆,却不是笔小的开支。我须得忙着找住处,顺便再想些挣钱的法子,的确没有时间陪你去了。” “这简直太容易了,玉姐姐需要多少钱,我给你便是!”萧芮笑嘻嘻的说,却见玉瑾脸色变了一下,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垮了脸,认错,“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也不愿看你那么辛苦。” 玉瑾勉强笑了笑,“没关系,你从小出身富贵,没办法体会也是正常。” 萧芮哭丧着脸,拉着玉瑾不肯松手,突然她双眼一亮,再度笑了起来。 “玉姐姐,你可怕吃苦?” “自然是不怕的。” “我有了一个好主意!”萧芮站起来,突然兴高采烈地抱了玉瑾一下,接着松开她,满是得意地看着她,“玉姐姐,我真是太聪明了!你帮你想到挣钱的法子了!” 玉瑾有些不信地看她,萧芮自顾自地说:“你跟着我去宴会,那里全是些有钱有势的人,做生意的那更是多如牛毛。我介绍你结识一两个,然后可以试探着看能不能去他们商铺里打份工。” 玉瑾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个主意,她刚准备开口,萧芮却又说了起来:“比如我家,我们有玉石铺子、粮油铺子、服装公司、买办行、水路码头……总会需要人手的,我觉得你就去我们家的服装公司罢,我父亲最近让二哥打理……” 玉瑾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妮子,说来说去,又说到了萧念身上。再这般说下去,就越发的没边了,玉瑾打断萧芮:“我们二人可以一同去宴会,不过我却不想去你们萧氏工作,你能否明白我的意思?” 萧芮看着玉瑾,其实她并不是太明白玉瑾为何不肯去萧氏,但只要玉瑾肯一起去宴会,她就十分高兴了。她急忙点头,嗯了一声,表示明白了。 最后这三天没课,几乎已经处于放假状态,学生们已经能自由出入了。若不是最后一天还有晚会,学生们只怕早就走了。离着晚会还有两天,萧家的人就来学校,将萧芮接了回去。 回去前,萧芮与玉瑾约定好,将军府宴会当天清早,萧芮来学校接玉瑾,她二人装扮好,再一同去将军府。 萧芮走后,玉瑾开始找合适的衣服,可她最像样的衣服就是校服了,穿着校服去参加宴会,确实不像话。玉瑾抱着校服,想了片刻,决定明日去买一身得体的衣服,虽要花不少钱,但若在宴会上能寻到一份工作,这些钱也是能挣回来的。 第二日清早,玉瑾刚起来没多久,看管宿舍的阿姨便跑了上来,说是门房处有人找。玉瑾随意收拾一番,便去了门房处。 上得二楼会客厅,玉瑾见道来人吃了一惊,竟是萧念身边的阿黑。玉瑾有些疑惑地上前,阿黑拿出一个绯色盒子交给她,道:“这是四小姐让我拿给你的,让你明日便穿这身衣裳。” 萧芮没有自己的仆人么?为何要使唤萧念身边的人?玉瑾道了声谢谢,准备再问几句,阿黑却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般,飞快告辞了。 玉瑾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双珍珠白的高跟鞋,一袭修身烟粉色缀花旗袍,外加一件雪白狐皮披肩。玉瑾只看一眼心中就明白了几分,萧芮那种单纯烂漫的姑娘,绝然不会挑选这样的服饰,她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 第41章 会场焦点 第四十一章:123言情首发 一大早,萧芮就来到学校接玉瑾。玉瑾刚起了床,还未来得及梳洗。萧芮坐在一边,等着玉瑾收拾,她有些无聊地打开玉瑾随意放在桌上的盒子,突然哇一声叫了起来。 正在洗脸的玉瑾扭头看她,只见萧芮一瞬不瞬地盯着盒子里看,不住赞叹道:“玉姐姐,你这身旗袍好漂亮啊,我可以拿出来看看么?” 玉瑾略微愣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 “哇,太漂亮了,姐姐,你是在哪家铺子做的旗袍?” 玉瑾再次愣了愣,有些不知如何答话,她转过身,正看见萧芮将旗袍举了起来,玉瑾不由再次呆了一下。昨日她拿了衣服回来,并没有仔细看,便随意放在了桌上,现在见了这件旗袍全貌,她不由也惊了一下。 她昨日看,只大概知道是件粉色旗袍,如今旗袍被抖了开,能看见旗袍的全貌了。这是一件粉色绣花旗袍,但其肩袖处却是白色蕾丝缝制,让整件旗袍妩媚中又透出些清纯。 萧芮对这件旗袍显然是爱不释手,她高高兴兴拿过去,在玉瑾身上不断比划,道:“真是好看,姐姐赶紧换上罢。” “我们这就去将军府?” 萧芮摇了摇头,道:“我们先去大姐哪儿,让姐姐帮我们梳妆打扮,再跟姐姐一起去将军府?” “大姐?”玉瑾略微挑了挑眉,“萧筝么?” 萧芮连连点头。 ※ 萧筝自己置办了一套小院子,在向南街72号。这是个一进的小院子,但内里装饰十分温馨,与萧筝冷冰冰的性格并不太一样。 玉瑾坐在梳妆镜前,让萧筝的丫鬟帮自己绑头发。她透过镜子,偷偷打量与萧芮坐在后面的萧筝,萧筝穿一身珍珠白洋装,不算抢眼,但不失大方。萧筝长得极美,即便是这般随意一件洋装,也衬得她光彩夺目。 玉瑾因剪了齐耳短发,不太适合盘发,原打算稍微烫一下便可,但萧筝见到那件旗袍后,执意要让玉瑾盘发,这可费了丫鬟们一番功夫。但出来的效果十分好,头发盘起,别上珍珠发卡做装饰,露出脖颈,连着蕾丝肩袖的镂空处露出的肩背,显得脖颈十分修长,高贵又优雅。 在萧筝处吃了午饭,三人各自休息片刻,到了下午三点,便出发去将军府。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停在了田公馆外,萧筝从前面的黑色汽车上下来,玉瑾和萧芮从后面的白色汽车上下来。三人进了田公馆,里面早已聚了不少人。 进了大门,三人上了回廊,向公馆走去。回廊各处聚着三三两两的人,踏上回廊,玉瑾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似乎有很多目光扫了过来。不管前世今生,她都不曾这般受过瞩目,这让她略微有些窘迫。好容易穿过回廊,进了大厅,玉瑾还未松一口气,就感觉更多的目光射了过来。她心里清楚,大多数的目光都是冲着萧筝来的,但她被迫暴露在这么多目光中,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公馆一楼中间空出一块,被布置成了一个舞池,四周围着桌子放满食物酒水。上二楼的楼梯被被布置成舞台,有当红歌星正在唱歌,身后是一支乐队,现场演奏。 舞池中有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周围有人拿着高脚杯,欢笑对饮,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这热闹的场面让玉瑾有些不知所措,呆愣愣站在原地。萧筝看了她和萧芮一眼,道:“没甚要紧,你二人自去拿些喜爱的食物,找个角落处坐着便是。若想要跳舞,”萧筝停了一下,“最好让我看看舞伴。” 萧芮和玉瑾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萧芮道:“我们且在这里坐下,我暗暗给你介绍一下那些商场上的人,等来了机会,我便带着你过去认识。” 玉瑾点了点头,随口问萧芮想吃什么。萧芮说了些食物,玉瑾站起身准备去替她拿,恰此时一曲终了,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由舞池退出,走到了玉瑾处。 “二哥,你早来啦?”萧芮欢喜地跳起来,一把搂住了萧念的胳膊。 萧念笑着点头,目光却直盯着玉瑾。玉瑾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后退一步,道:“我去给芮儿拿点吃的。”说完,匆匆便走。 还未走两步,萧念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拿东西这种活儿,应该让男士来。” 玉瑾回头看萧芮一眼,见她端坐在凳子上,一脸的贼笑。玉瑾慌忙顿住脚步,低低道:“那就有劳二少爷了。”玉瑾始终垂着头,不太敢去看萧念。 萧念未多说什么,自往前走,不过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回头,目光与刚好抬头的玉瑾正碰上。两人对视着,萧念似笑非笑,玉瑾怔愣半晌。 “忘了说,你今天真美。”萧念轻飘飘说出这句话,便去拿食物了。留玉瑾一人在原地,面颊微微发烫。 玉瑾回到座位,面颊仍旧微红。萧芮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神秘兮兮道:“刚才二哥跟你说什么?” “说他去拿食物。” “没别的了?”萧芮有些不甘心,“没说你的衣服很漂亮么?” 玉瑾立刻垂下眼,拼命摇头。 说话间,萧念拿了食物回来,他将手里的两盘食物分别放在玉瑾和萧芮眼前,然后很自然地坐了下来。萧芮刚吃了一块蛋糕,突然轻呼了一声,有些窘迫道:“二哥,玉姐姐,我要去方便一下。”说完,吐着舌头冲玉瑾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身走了。 玉瑾扶额,原以为萧芮单纯,没想到这丫头在这方面这么多鬼心思。萧芮一走,气氛就尴尬了起来,玉瑾强装镇定,拿了盘里的食物吃,但动作却僵硬无比。 萧念一直不说话,只含笑看着她,这一下玉瑾更是如坐针毡。恰此时,音乐响起,女星暧昧性感的嗓音在两人间回荡,气氛越发尴尬。 玉瑾终于放下手中食物,抬头看了看萧念,道:“二少爷不去跳舞么?” “你是在邀请我?”萧念一笑,一双眼弯起来,十分好看。 “不是不是,我不会跳舞。” “唔,”萧念点点头,“不会跳舞,那就聊天。” 看这架势,萧念是不打算走了,玉瑾准备有话直说:“箫二少爷,你……” “啊,对了,忘了问,衣服喜欢么?” 玉瑾点了点头,真诚道谢,随即又道:“二少爷,你这般一直坐着这里,却不怕别人嚼舌根么?” “别人在我背后嚼的舌根还少么?”萧念无所谓地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这酒不错,试试么?” 玉瑾摇摇头,将萧念递至她面前的酒接过,然后放在了桌上,“箫二少爷花名在外,自然是不怕人嚼舌根了。” 原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萧念却忽而愣了一下,认真道:“我也是三爷。” 玉瑾不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疑惑地看向萧念,萧念却不打算多做解释,只捡了些样子精巧的糕点放进玉瑾盘子里。 玉瑾和萧芮她们是来的比较早的,宴会还未正式开始,众人只是随意闲聊跳舞。到了下午五点,田成光一身军装,从楼上下来了,楼下的喧闹立刻烟消云散。 舞台上的歌女退了下去,将话筒让给田成光。田成光满面笑意地站在舞台上,对着话筒开始演讲。无非说一些感谢大家参加宴会,希望众人能齐心合力创建更美晋城之类,最后又半开玩笑半当真的来了几句颇具威胁的话,给晋城这些权势名流一个下马威。 田成光演讲完毕,玉瑾和萧念随着众人一起起身鼓掌。鼓掌间隙,玉瑾猛然发现田成光似乎在看她,那神色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玉瑾扭了头,却正撞见田成光的目光,她稍愣了愣,尚不知该作何反应,田成光竟是已先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玉瑾也立即笑着回了礼。 田成光这一番动作,很快将众人的目光引向了玉瑾,不少人看着她窃窃私语,一瞬间,她便成为宴会上的焦点人物。当然,除了田将军向她打招呼外,她身边站着的人也让她的热度更甚。众人纷纷暗自猜测她和萧念的关系,多半人觉得她是萧念的女伴,而萧念的放荡性子是众所周知的,所以这姑娘想必也不是什么纯良人家。 在众人猜测纷纷时,田成光已下了舞台,竟是走到了玉瑾身边。这一下,玉瑾真正成了全场焦点。 田成光走到玉瑾身边,举了举手里的酒杯,道:“玉姑娘,没想你会来,”说着,他打量了一下玉瑾,“玉姑娘果真是难得的美人,难怪陆少校为了姑娘神魂颠倒,连秦曜也敢得罪。对了,今天陆少校却是没来么?” 玉瑾略微有些尴尬地笑道:“谢谢将军夸奖。” 田成光对她笑了笑,又看向萧念,举杯道:“这不是箫二少爷么?今日你是玉姑娘的男伴?” 萧念也举了举酒杯,笑道:“将军拿我说笑了,如今的女学生们可是独立得很,何须什么男伴?玉姑娘是跟着舍妹过来的,不过是女学生来见见世面。” “对对对,如今这些女学生们天天喊着男女平等,只怕我们这些男人都要被她们踩下去了。” 田成光说着,与萧念暧昧对视一眼,随即二人哈哈大笑。 田成光与萧念打哈哈,说着些半荤的不着边际的话,玉瑾急忙忙走开,又听见身后二人哈哈大笑声。屋里的人目光似乎都黏在了玉瑾身上,叫她浑身不自在,快步跨出大厅,准备去回廊上透透气,却正正撞上一人。 来人开了口:“真是好大的本事,怪不得不在学校争取名额,原是不将那名额看在眼里,自有人会带着你来。” “玉珂?”玉瑾一怔,玉珂已踩着高跟鞋走远了。 第42章 情感纠葛 第四十二章:首发 玉珂穿一身蓝色纱质洋装,烫了眼下最时兴的发型,精致起伏的短发,衬得脖颈越发修长迷人。她妆容精致,一张红唇,微微翘起,隐约有了成熟后的妩媚。 只在门口撞上时,玉珂看了玉瑾一眼,之后便未曾看过她,自顾在舞场上翩跹周旋。此时的玉珂不过十六,却已然有了长大后交际花的姿态,不多时,已与几位男士跳过舞,成为众多男人目光追逐的对象了。 玉瑾站在角落处看了片刻,随即走出大厅,去回廊透气。不远处走来一行人,为首的一个玉瑾认识,正是沈珮佳。她穿了一袭白色长裙,收腰款式,显得纤腰更是盈盈不足一握。玉瑾见几人走来,想要避开,却已被发现。 沈珮佳显然没想到会在此遇到玉瑾,她明显一愣,随即回过神,笑着向玉瑾点点头。玉瑾也笑着回礼。 沈珮佳一行人刚走过去,玉瑾就听见身后沈珮佳叫了起来:“萧哥哥,你是特意来接我的么?我们进去吧,我想与你跳支舞。” 玉瑾回头暼一眼,正看见沈珮佳也在回头看她。玉瑾稍一顿,沈珮佳嘴角扬起一丝胜利般的微笑。这沈珮佳显然是将她当成敌人看了,玉瑾觉得事情越发麻烦起来,她不想再多掺合,自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没人的远处。 这次宴会来的人不少,但好在田公馆颇大,后院里倒没什么人。玉瑾自去了后院,找了个清静的亭子坐下。她心里多少有些沮丧,原是打算找个工作,如今却有些怯了场。她活了两辈子,却从未参加过这般的宴会,如今第一次参加,却遇上了两个带着敌意的女人,让她更是不愿掺和进去了。 屋外气温很低,玉瑾穿着旗袍,虽披上了狐皮披肩,仍是冷得有些发抖。她搓了搓身子,站起来,准备离开,却突然感觉肩头一沉,整个人便被包裹在一件大衣内了。 “萧二少?”玉瑾回头,没想到萧念会来,“不是去跳舞了么?” 萧念动作利落地往凳子上一座,睁着眼说瞎话:“脚扭了,不能跳舞。” 玉瑾捂着嘴轻笑起来,随即坐在了萧念对面。萧念有些不满地看她一眼,继续瞎说:“我脚扭了,你却不安慰我一句么?” “关心二少爷的人那么多,不差我一个。”身边没有了人来人往,玉瑾变得自然了很多。 “听芮儿说,你想要找工作?”萧念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变得严肃起来。 玉瑾微微一愣,道:“我自己会解决的,谢谢二少爷关心。” “你总这般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别人的帮助,你却是像躲猛兽般躲着。让你接受别人的帮助,就那么困难么?”萧念直直看她。 玉瑾低着头,不肯说话。萧念忽的笑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玉瑾,道:“这么看来,玉姑娘没有把我当别人看,至少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玉瑾想着自己穿的衣服正是萧念送的,不由脸上一阵发烫,声如蚊蚋:“谢谢二少爷,宴会过后,我会还给二少爷的。” “不准,”萧念有些霸道地开口,“我萧念送出去的东西,还从没被退回来过。” “承认是你送的了?”玉瑾忽而笑了,“阿黑可说是芮儿送的。” 萧念被噎了一下,面色微微红,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他将眼看向别处,道:“反正衣服送你了,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以后不许再穿了。” 萧念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当初听见芮儿说玉瑾要参加宴会,他脑海中立马就浮现出了这件衣服,他立刻去铺子里拿了让阿黑送过去,同时让阿黑不准说是自己送的。但萧念是何等的聪明,他知道,派阿黑去,多半会露馅,他心里却隐隐的期待这种露馅,他渴望让玉瑾知道。 不愿让她知道,又渴望让她知道,他如今正处在这种矛盾之中。就如现在,他见了玉瑾穿上那身旗袍,果真与他所想不差,十分适合,在他眼中甚至是完美无缺了。玉瑾穿了那身衣服,他自是欣喜的,但隐隐却又是生气的,他一见别的男人将目光钉在玉瑾身上,就觉得好像自己的东西被觊觎了。所以他找尽机会,一直跟在玉瑾附近。 玉瑾尚未查出异常,继续玩笑道:“既是送了我,那自由我做主,怎的又要凭你做主?二少爷这衣服算是送,还是没送?” 玉瑾扬脸看着他笑,她原本皮肤白皙,如今略施粉黛,更显得白里透红,十分诱人。她把一双眼笑着瞧向萧念,半天真半戏弄,显出与年龄略为不符的神采。看着那双眼,萧念心里像是有一壶水烧开了,咕噜噜翻腾着炙人的气泡,大冬天里,竟叫他莫名燥热了起来。 他轻咳一声,稍镇定一下,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掏出怀表把玩起来。玉瑾见他并不接话,以为自己的玩笑话有些过了头,脸上有了些歉意,呐呐道:“这衣衫我必定珍而重之的保存好。” 萧念的目光一下子从怀表上移到了玉瑾脸上,他紧盯着她,似乎希望从她脸上看到自己期望的神情。不过她脸上,除了一丝丝歉意再无其他。 萧念隐隐有些沮丧,忽而他眼珠一转,又高兴了起来。但他脸上却没有一丝高兴的神色,反而苦着一张脸,道:“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无需如此。想穿便穿,想扔就扔了罢。”萧念说的豁达,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可怜了起来,活脱脱像被玉瑾欺负了一般。 见他这般神情,玉瑾一下着了慌,急忙解释:“我不过是玩笑罢了,二少爷如此聪明却是看不出来么?” 萧念苦笑了一下,道:“不用安慰我了,玉姑娘怎么想就怎么做罢,无需顾虑我的感受。” “真没有,”玉瑾一急,抓住了萧念的手,“二少爷你向来爱开玩笑,怎么如今一个玩笑却这般当真了?” “可能玉姑娘觉得是玩笑,是我自己太过看重了。” “好吧,我为自己不得当的玩笑道歉。”玉瑾有些怕了萧念这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搅得她心里既内疚又不忍。 萧念仍旧万分委屈的模样,道:“为了表示诚意,你能替我收拾屋子么?” “什么?”玉瑾瞪大眼,瞧着萧念,觉得他可能是昏了头。 萧念刚准备说什么,却听见一声“玉瑾”传了过来。萧念玉瑾二人同时循声看去,见陆正嚣站在远处直直看着玉瑾。 “正嚣,你怎么也来了?”玉瑾有些诧异。 陆正嚣看她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跟过来的萧念。他取下玉瑾身上的大衣,递给萧念,道:“谢谢箫二少爷的好意。”说完,脱下自己的外套给玉瑾披上。 玉瑾瞬间感觉到气氛不对,她看看陆正嚣,又看看萧念。陆正嚣同往常一样,没有太多表情,看不出喜怒,萧念却是一改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板着脸盯着陆正嚣,突然,他嘴角一翘,露出一丝冷笑。 玉瑾愣了愣,她第一次在萧念脸上看到冷笑,这二人针锋对麦芒的架势,即便再愚钝的人也察觉了,何况玉瑾是经过一世的人。她心下有些复杂,怎么弄出了这些纠葛? “要谢也该玉小姐谢,如何要陆先生来谢?”萧念走上前,只盯着陆正嚣。 眼见事情要无法收拾,玉瑾立刻向着萧念道了谢,拉着陆正嚣就走。萧念看着二人离去,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酸涩。 玉瑾带着陆正嚣,两人另找一处僻静地,这才停了下来。陆正嚣一语不发,只看着玉瑾,看得玉瑾心里突突直跳。 “你、你怎么来了?” 陆正嚣仍旧不说话。 “原本是要告诉你的,不过怕你担心。我参加这宴会,不过想寻机会找个工作。”如今想起来,玉瑾觉得自己的想法蠢极了。 陆正嚣终于开了口,声音一如往常的平淡:“你怎么会跟萧念在一起?” “也算是见过几面的熟人,这样的场面让我有些不自在,所以与他随意闲聊了几句。” 陆正嚣点点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没有说出口。他总是这般话少,很多事他都看得明白,却一直闷在心里。他这般的性子,让玉瑾觉得稳重可依靠,但同样也是因为这样的性子,让玉瑾觉得他总是有保留,所以她也无法彻底敞开心扉。 似乎沉默了很久,陆正嚣突然开口:“以后少与他接触,这样的浪荡公子不适合你。” 玉瑾的心猛然一跳,却不去辩解自己与萧念的关系,而是替萧念辩解道:“他不是外表看起来的这般放荡,其实他……” 玉瑾猛然住了嘴,她对上陆正嚣疑惑的眼神,勉强道:“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对么?” 陆正嚣猛然怔了一下,无比专注地看着玉瑾,喃喃道:“对,很多事都不能只看表象。” 玉瑾看着眼前的陆正嚣,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第43章 情义两难 第四十三章:首发 玉瑾与陆正嚣相携着回到了大厅,此时舞台上的女星正边唱着时兴的情歌边扭动着妖娆的身躯。在歌声的渲染下,舞池里的男女也紧搂着忘情起舞,似乎已完全沉醉在歌声所描绘的痴情缠绵中。 玉瑾在学校里学过跳舞,学得不算好,也不准备去跳,陆正嚣拿枪可以,跳舞简直能要了他的命。所以二人进了大厅,只找了个安静角落坐下。 一曲终了,舞池中的男男女女纷纷退下休息。刚进大厅时,玉瑾便看见了玉珂在舞池中翩然起舞的身影,玉珂在跳舞,毫不意外,所以她未曾细看。现在音乐停了下来,玉珂往舞池外走,玉瑾这才注意到,与她相携着从舞池退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晋城驻军首领田成光! 这二人相携着往外走,一路说说笑笑,看起来颇为亲密。玉瑾生出一些忐忑,她心里有一个最坏的猜测,她不愿相信,但那个猜测就如生了根般,在她心底挥之不去。 玉瑾盯着玉珂二人看,引起了陆正嚣的注意,他顺着玉瑾的目光看了过去,心里也是一震。过了半晌,陆正嚣悠悠开口:“田成光久经沙场,在官场上也混得风生水起,绝不是一个小姑娘能摆布的。不过她既自己这般选择,你也无需替她担忧。” “我只怕她是除狼得虎。”玉瑾苦笑一下,“我便是她要除的那个狼。” “你是说玉珂会利用田将军来对付你?她为何要这样?” 玉瑾简单将陶建仁与玉珂的关系说了一下,陆正嚣歉意道:“如此说来,与我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此事与你无关,若不是为了帮我,你也不会无辜牵连进来。” 陆正嚣给了玉瑾一个安心的笑,道:“放心,只要我在,绝对不会让他们伤你一丝一毫。” ※ 入了夜,众人的情绪已然被释放到极致,人人都是热情高涨,谈话、笑闹、跳舞……场面热闹非凡。 萧芮过来找玉瑾,陆正嚣见两位姑娘一起,怕她们有些贴己话要说,便找个借口,自去外面吸烟了。 萧芮看了看陆正嚣离去的背影,问道:“这位是?” “陆正嚣,一位朋友。” 萧芮点点头,问道:“你可是与我二哥吵嘴了?” 玉瑾有些疑惑,不过是开句玩笑,他到现在还气恼么?萧芮见她不说话,又继续道:“坐在那边的花园长廊里,沉着脸一直吸烟,我问了他半天,他也不答话。二哥向来随和,从未这样过。” 玉瑾愣了半晌,道:“我们二人去看看他罢。” 刚走近花园长廊,浓浓的烟草味就扑面而来,靠着栏杆坐着的那人,正透过缭绕烟雾看她们。萧念慌忙灭了烟,用手挥了挥眼前的烟雾,略抱歉地笑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玉姐姐担心你,所以要过来看看。” 玉瑾还未来得及说话,萧芮就抢在了前头,她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萧芮一眼。 “是么?”萧念盯着玉瑾,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 “当然是了,”萧芮再次抢先说话,“不然我们怎么会过来呢?” 萧念终于失笑,走过去捏了捏萧芮的鼻子,宠溺道:“我问你玉姐姐呢,你这小丫头能不能不要抢着回答?” 萧芮瘪瘪嘴,做了个闭嘴的手势,随即笑眯眯站在一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萧念不管她,只回头,在玉瑾背后低低道:“谢谢关心。” 两人的距离很近,玉瑾感觉萧念的气息似乎喷在了脖颈处,酥酥麻麻,又有些灼热。她急忙上前一步,转过身面对萧念,勉强道:“芮儿说你似乎心情不太好,还为着那玩笑生气么?” 萧念环胸,笑看着她:“我却是那般小气的人么?我只是在苦恼,为何你不愿意帮我收拾一下屋子。” 玉瑾有些气恼,这人说出这种让人收拾屋子的话,居然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她正准备开口拒绝,一旁的萧芮突然又跳了出来,道:“原来是为这事啊?” 萧芮抓住玉瑾的手,不停摇晃,“好姐姐,你就帮帮我二哥罢,他自己置了个小宅子,他自己倒是不常住,请了个婆子帮忙看守。年关这段时间,看守的婆子要回乡过年,所以宅子没人看守了。眼下要过年了,再找人也是挺困难的。姐姐,你就帮这个忙罢?” 玉瑾知道这是两人变了法子想帮她,她刚准备摇头,萧芮却是抱住她开始撒娇:“我求求你了,要是你害怕,我可以搬过去与你一起住。多好呀,有了住处,又能挣一笔工钱,我求求你了。” 玉瑾还想拒绝,却见萧念用口型无声道:别让她伤心。 玉瑾稍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萧芮高兴地大叫,随即笑嘻嘻道:“我要去找母亲,告诉她我要去二哥的小宅子住。”说完,竟是一溜烟跑了。 萧芮走远,萧念突然笑道:“早知道芮儿这么厉害,我就不用装得那么辛苦了。” 玉瑾立刻回过神来,原来亭子里那副委屈样,全然是装的,只为让她上当。她有些气恼道:“二少爷却是这般的无赖么?” “不论你如何说,总之你答应了要去,便不能反悔。”萧念笑嘻嘻,浑不在意玉瑾说他是无赖。 ※ 公馆二楼书房内,田成光坐在书桌后,抽着雪茄,透过烟雾,眯眼看着眼前的人。 “陆少校这是什么意思?”田成光将雪茄拿在手中,稍直起身,双肘支在桌上,显出颇有兴趣的样子。 陆正嚣直挺挺站着,目光看着田成光身后的书架,不卑不亢道:“便是我所说,将军所听的那意思。” 田成光笑了一笑,窝回沙发内,闲闲道:“让我不动玉瑾,凭什么?” “将军与她无冤无仇,又为何要动她呢?” 田成光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狠吸一口雪茄,道:“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粒尘,动不动她都是随心所欲的事。不过眼下,她那位妹妹对我来说,倒是颗颇诱人的珍珠,为了珍珠,去动一粒尘,这买卖很合算。” “对将军来说,玉瑾只是一粒尘,若再加上我呢?在将军眼中,到处都有唾手可得的珍珠,又何必为了一颗珍珠这般苦苦相逼呢?我如今虽丢了少校军衔,但我在军队的威望,作战能力,以及情报收集能力,将军应该是听说过的。” “哼,”田成光冷笑一声,站了起来,“陆少校呀陆少校,你迟早毁在女人手里。怪不得秦曜想崩了你,你确实太不争气,你为了这女人与秦曜闹翻,如今又低三下四来求我,可我看那女人与萧家二少爷却是黏糊得厉害。为了一个女人,从少校变成丧家犬,可值得?” 陆正嚣一愣,咬了咬牙,终于看了田成光一眼,道:“只求对得起自己的心,我对她好,不求回报,心甘情愿。” “傻子!这世上女人千千万,你何苦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堕落。”田成光骂了几句,忽而笑了,“不过也好,只要还有这玉瑾在,就不怕你不卖命。为了女人堕落也罢,为了女人变成废物也罢,在你变废之前,好好替我卖命就行,你哪天废了,没用了,那玉瑾的死期也就到了。” “我永远不会让那天到来。”陆正嚣说得一字一顿,无比坚定。 田成光再次轻蔑地笑笑,道:“对了,我要提醒你一句,你但凡有一点二心,被我察觉了,我就立刻将玉瑾押去军营。你出身军营,应当知道,那里面有多少兄弟是数年不见荤腥的。” 陆正嚣死死捏着拳头,点了点头,道:“请放心,将军!” 田成光哈哈大笑起来。 ※ 花园长廊内,玉瑾与萧念正随意闲聊,却听见黑暗处传来了沈珮佳的声音。 “萧哥哥,是你么?” 随着声音响起,沈珮佳已然走近,待看清眼前的人正是萧念,她笑着道:“我听他们说你在这……”她忽而住了口,看向了一边的玉瑾。 萧念邪邪一笑,一手揽过玉瑾的肩,道:“你找我可是有事?” “你、你……”沈珮佳指着玉瑾,一时气急,“你不是说好不会再纠缠萧哥哥么?狐狸精!” 沈珮佳外表柔柔弱弱的样子,说话也是斯斯文文,如今生了气,连声音也变了调。 玉瑾急忙挣脱萧念,解释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是二少爷他……” “你给我住嘴!” 沈珮佳打断她,抬起手就要往玉瑾脸上扇,却被萧念在半空中抓住。她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念,“萧哥哥,你……” 夜色中,萧念的脸前所未有的冰冷,他盯着沈珮佳,一字一顿道:“任何人不许动她一根汗毛,包括你!” 沈珮佳被这样冰冷的萧念吓住,哆嗦道:“萧哥哥,你、你捏疼我了。”说着话,眼泪已无声地掉了下来。 萧念甩开她的手,拉着玉瑾转身离开,留下沈珮佳一人在原地哭得肝肠寸断。 萧念拉着玉瑾走到僻静处,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搂住她。玉瑾挣扎了片刻,但他搂的太紧,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萧念将下颌抵在她肩膀处,声音变得无比柔软:“对不起,不应当让你陷入这种困境,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相信我,很快,很快就可以光明正大了。” 玉瑾脑子里有些迷蒙,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甚至于心跳加速,脑子发热,根本也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第44章 秋后算账 第四十四章:123言情首发 宴会上,玉瑾一心往角落里躲,万不想出风头,奈何她这般躲着也闹出了大乱子。她与萧念走后,沈珮佳竟是在那长廊处哭晕了过去,这一下不得了,沈夫人当场发难,一定要惩治玉瑾。此事由萧念而起,他自是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但沈夫人却是不听,执意与玉瑾为难,非要玉瑾跪下磕头认错。 “沈夫人,您这般年岁,咄咄的为难一位小姑娘,却不怕被看了笑话么?”萧念已然失了耐心,敛去吊儿郎当的模样,瞥了沈夫人眼。 “谁人看我笑话?”沈夫人不依不饶,“这位玉姑娘年纪轻轻,却做出这般不知羞耻的事,大家都是明白人,要看笑话也是看她。” 沈珮佳已经醒来,由丫鬟扶着,一副虚弱的模样,缓步走到沈夫人旁边,拉住她的手,道:“母亲,您别与萧哥哥为难。”她万分不想弄僵沈萧两家的关系,毕竟她还要嫁给萧念。 沈夫人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自有分寸,为难你的人,我断不会让她好过!”沈夫人说完,狠狠剜了玉瑾一眼。 玉瑾心中暗呼倒霉,这事不过是沈小姐落花有意,萧少爷流水无情,原本与她毫无关系,只因为她每次都凑巧与萧念在一起,便被拿来当挡箭牌了。她暗地里将萧念骂了百八十遍,面上却不能说破。若是说破了,萧念下不来台还是小事,这沈小姐的面子只怕更挂不住,万一想不通轻生了,那就更加麻烦了。 “伯母,我已然说了,这事与玉瑾无关,你若有气,便撒在我身上。” “哼,倒是个郎情妾意。”沈夫人伸手要去抓玉瑾,却被人拦住了手。 一个士兵拦在了沈夫人面前,田将军笑眯眯走下来,道:“沈夫人何必与小辈计较,再者年轻人情情爱爱的事也不是我们做长辈的能控制的。”田成光走到沈夫人身边,挥挥手让士兵退下。 “田将军,这……”沈夫人瞪大眼看着田成光。 “当然,沈夫人心疼女儿这是应该的,不过今日这宴会是田某举办的,身为东道主,田某有责任化解矛盾。沈夫人就当卖田某一个面子,今天的事就算了。” 田将军发了话,谁还能违抗?沈夫人纵使有满腔的怒气,也只能强忍了下去。她再次狠剜了玉瑾一眼,道:“看在田将军的面子上,今日之事便不再与你计较。不过作为长辈,我好心奉劝你一句,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惦记,免得被人戳脊梁骨。” 沈夫人带着一干人等走了,田成光随意地拍了拍玉瑾的肩,道:“凡事小心为好,我与你也算是有缘,以后若真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来田公馆找我。” 田成光说完,也自走了,萧念回过头,有些诧异地望着玉瑾:“你与田将军有来往?” 玉瑾摇摇头,道:“因为陆正嚣的原因,以前在将军府见过,田将军与秦将军争斗,倒是救了我一命。” 此时提起陆正嚣,玉瑾才发现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她开始四处找陆正嚣,陆正嚣却跟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来了,现在似乎又无声无息的走了。 玉瑾找了半天,一个士兵突然走了过来,问她是不是玉瑾,同时递了一张纸条给她,说是陆正嚣留下的。玉瑾打开一看,很简短的一句话“事出突然,先走一步”。 田成光端着酒杯,站在二楼,看着楼下那个拿着纸条发呆的身影,冷笑一声,喃喃道:“有你在,把陆正嚣派出去多远,他都会乖乖回来。” ※ 有了田将军出面,沈夫人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但这次事情引发的风波却很久都未停息。宴会第二天,各大报纸都争相报道玉瑾,一是因为她与萧念不清不楚的关系,二是气晕了沈珮佳,三是田成光居然替她出头。报纸一出,整个晋城对玉瑾的身世议论纷纷,大家越传越邪乎,传到最后,有人说玉瑾是将军的义女,与萧念是情人关系。将军需要资金粮饷,萧家要借着官方势力将生意做更大,这玉瑾就是将军用来收买萧家的,两方势力就靠着这个女人在中间斡旋。 外面风言风语太多,甚至于出去买个菜,也要被人指指点点,玉瑾干脆足不出户,待在萧念的宅子里,每日练字看书。这期间,玉瑾给朱爷写了很多信,几乎将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朱爷也一一给了她回复和指点,关于流言,朱爷的回答很简单:时间会冲淡一切新鲜感,大家的目光很快会被其它新鲜事吸引,你只要保持自己内心平静便可。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书信来往,玉瑾从朱爷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也越发依赖朱爷。她觉得在交流上,她与朱爷的关系已经十分亲密了。 没事的时候,玉瑾总爱将朱爷的信拿出来再看看,她甚至开始模范朱爷的笔记,在她心目中,朱爷是处在一个被崇敬的位置。这日,她照着书信上的笔记练了会儿字,便将这些书信细细叠起,收进一个小匣子里。 她还未将匣子收好,院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她将匣子往床上一放,便小跑着过去开门。 “哼,若我没记错,这可是箫二少爷的宅子。”沈夫人带着沈珮佳以及一干仆众,面色不善地站在门口,“尚未出阁的大姑娘,却已然住进男人的宅子,你可还知道羞耻二字?” 玉瑾一见来人,立刻想要关门,奈何晚了一步,沈夫人已经推开她,自迈了进来。 “沈夫人,您这是私闯民宅,您也是出身名门望族,却怎的干出这样的事?” 沈夫人不怒反笑,“名门望族,礼仪规矩,这也得看是对什么人。对着上流的人,自然是守着上流的规矩,难道对着牛马也得礼仪谦让,守着规矩么?想要我以礼相待,你却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玉瑾知道,这次沈夫人是有备而来,前段时间,将军府的事仍在风头上,她不敢轻举妄动。现在隔了一段时间,此事已被渐渐淡忘,她这是来秋后算账了。 如今院子里只有她一人,该如何是好?玉瑾咬了咬嘴唇,暗自思索起来。沈夫人却已开始漫骂:“那日将军出面,当着那么多宾客,我亦不好说什么,暂时放你一马。你却以为靠着田将军那棵大树,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么?想想前朝覆灭以来,这晋城换了多少驻军将军了,来来去去,倒没有哪一个敢拿我们沈家开刀。所以想靠着田将军就为所欲为了,你真是低估了我们沈家。” “是么?”玉瑾忽而笑了起来,“据我所知,沈家如今已是外强中干,大部分生意都收归萧家了。” “简直胡说八道!”沈夫人气急,嘴唇不住哆嗦。 “不是么?沈家为什么急着与萧家联姻,还不是想卖了女儿,靠着姻亲关系东山再起?若不是这样,沈小姐为何非箫念不嫁?” 向来柔弱的沈珮佳忽而变了嘴脸,她轻哼一声,走到玉瑾面前,毫无预兆地打了她一巴掌。玉瑾瞬间有些呆愣,她原以为沈珮佳是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所以没有防备,这才吃了一巴掌,原来这沈珮佳却不是个吃素的。 “我要嫁给萧念,是因为我爱他。我们之间的爱情,不是你嘴里这种肮脏的交易关系。”她又轻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当然,你与萧念是这种金钱肉|体的交易关系,难免把别人也想成这样。我告诉你,我对你已经一忍再忍了,你却死缠着萧念不放。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想给你这一巴掌了。” 看来是错看了这个沈珮佳,白白吃了这一巴掌,玉瑾心有不甘。她捂着脸,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低低道:“我并没有缠着萧少爷。” “别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招我太熟了!”沈珮佳愤愤上前两步。 时机到了!玉瑾猛然抬头,直接还了沈珮佳一巴掌,接着趁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拔腿便往门口处跑,当然,她不是出去求助的。 沈珮佳从小到大没吃过巴掌,如今挨这一巴掌,又哭又闹,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沈夫人气急,立刻指挥着仆众去抓玉瑾。 玉瑾跑到院门处,去开大门,却是故意放慢了动作。大门刚打开,她就被几个仆众抓住了,她一时如脱了力般,不再挣扎。 沈珮佳和沈夫人赶过来,扬手要打玉瑾。玉瑾却突然使尽全力挣扎起来,她刚才一副全然不反抗的模样了,所以抓住她的仆人也放松了警惕,这一猛然挣扎,还真让她挣脱了手。 玉瑾挣脱开来,伸手去推搡沈珮佳,沈珮佳也不示弱,反手去推玉瑾。 这一推可不得了,玉瑾随着力道往后一退,脚下绊住了门槛,直接从大门处摔了出去。她整个人沿着台阶滚了下去,摔倒在了门外街市上。 第45章 萧筝出手 第四十五章:123言情首发 虽只有三四阶台阶,但玉瑾滚下去,额头可在石板上,霎时流出鲜血,红了一片。大门外算不上热闹的街市,只是个小巷,但也有近十个个行人,几家店铺。 玉瑾的这番动静,很自然吸引了行人驻足观望,有些好事的还渐渐围了过来。店铺里原本嗑瓜子闲聊的,眼下都闭了嘴,站在店门处,探头探脑朝这边张望。 玉瑾跪坐在地上,一边脸肿着,额上还流着血,看起来触目惊心。好事的已经围到了附近,对着她开始指指点点。沈珮佳没料到自己一推,竟是将玉瑾推到了,摔下台阶。她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敢上前两步,去看门外的状况。 她一见这事已经引起了围观,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时愣在了门口处。沈夫人经历过多少大场面,自是不会被眼下的情况唬住,她淡定地站了出来,拉住沈珮佳往自己身后让,随后指着地上的玉瑾,道:“你这贱婢,竟敢偷主家的东西,打你算是便宜你了,若将你送去巡捕房,关上十天半个月,有你苦头吃的。来人,将她给我拉回来!” 姜还是老的辣,沈夫人随便几句话,便将这事推在了玉瑾身上,完全扭转了对自己不利的局势。围观人群一听这话,纷纷指着玉瑾窃窃私语。 玉瑾突然哭了起来,道:“沈夫人,这明明是箫二少爷的宅子,怎的您成了主家?” 路过的行人可能不太知道情况,但街面上的小店,有些还是知道,这院子确实是箫二少的。玉瑾这般一说,店里了解情况的似想出风头般,用不低不高的声音附和。这一下,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看向了沈夫人一行人。眼下这情况,看起来多半是她们仗势欺人。 沈夫人面色一沉,隐隐忍着怒火,刚想要反驳,玉瑾却再次抢先开口,她哭哭啼啼道:“我玉瑾虽不是什么高贵出身,但也是国立中学的女学生,怎的被沈夫人诬赖成奴婢了。或许在夫人眼中,没钱没势的,皆是奴婢。” 她这话一出,众人已全然明白了。玉瑾这个名字,不管是店面里的老板伙计还是路过的行人,多少都有些印象,前段时间,这个名字可是全晋城热议的。如今这些路人见了这架势,又是发生在萧念的院子,再联想起前几日的报纸,立刻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沈家这是仗着财大气粗,来找玉瑾的茬了。众人纷纷将同情的目光投向玉瑾。 沈夫人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竟是这般伶牙俐齿,瞬间就扭转了局势,眼下的情况对自己极为不利,不论她怎么说,这仗势欺人的帽子都会扣在她头上。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将玉瑾带回院子里,少了这些人围观,事情才不会继续恶化下去。 沈夫人使了个眼色,让身边的两个老婆子去玉瑾回来。两个老婆子却是犹豫了片刻,毕竟谁也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做那仗势欺人的事,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这犹豫的片刻,玉瑾又开了口:“夫人您也说了,就是将军府也不敢动你们沈家,您这般有身份有权势,又何必跟我一个穷学生过不去呢?我对您来说,也就是个蝼蚁,对您造不成威胁。” 众人一听这话,立刻将目光投向了沈夫人,只等她如何解释。沈夫人气得一张脸铁青,如今她不仅背上仗势欺人的骂名,还得背上藐视将军府的罪名!她气急败坏地呵斥了两个老婆子一句,然后亲自下了台阶去抓玉瑾。 “你这个丫头好厉害的嘴,尽是些胡言乱语,我却不能再这般由着你污蔑我!”沈夫人虽口口声声说是玉瑾污蔑她,但她如今这恼羞成怒的模样,还有这咄咄逼人的气势,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能说出那种藐视将军府的话。 沈夫人下了台阶,伸手就要去抓玉瑾,玉瑾躲了躲,仍被她一把抓住了胳膊。沈夫人抓住了玉瑾,就要往屋里拖。 “沈夫人,你在晋城也算是有名有号的,当街欺负一个小姑娘,也不嫌难看么?” “萧大小姐?”玉瑾扭头,见萧筝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身后。 沈夫人松开玉瑾,对着萧筝道:“且不论对错,就算是我做的不对,萧大小姐这般插手别人的事,却又是什么得体的做法么?” 萧筝笑了笑,上前一步,扶起玉瑾,看着沈夫人道:“沈夫人怕是气糊涂了,这可不是别人的事,这院子是我二弟的,这姑娘是来帮萧念收拾院子的,也就是帮我们萧家干活的。不管是一天还是一月,只要她在帮萧家干活,她就是萧家的人,我就绝不能让她莫名受了冤。” “听大小姐这话,倒像是我欺负了她似的。” “是或不是,众人可都看着呢。沈夫人这般的身份,若要像个泼妇似的纠缠,那就真的有失体面了。” 听了这话,围观群众中有些胆大心热的,开始低声帮腔:“我们亲眼见着沈夫人欺负这位姑娘。” “沈夫人,仗势欺人还是小事,要是蔑视将军府的事,传到将军耳朵里,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沈夫人瞪着萧筝,冷哼了一声,道:“大小姐非要这么绝么?我们两家在怎么说也算是亲家……” 沈夫人话未说完,就被萧筝的低笑声打断,“沈夫人是否想得太多了?沈小姐与萧念,就连订婚也未订,怎的就成了亲家?” 萧筝的这番话,显得萧家不愿结这门亲,是她们沈家一心巴结。这番话,就像狠狠打了沈夫人和沈珮佳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沈夫人当众被驳了面子,气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却以为我们喜欢与你们萧家结亲家么?你们萧家以后就算八抬大轿来抬,我们珮佳也未必会嫁。” “妈!”沈珮佳急得直跺脚。 “闭嘴!”沈夫人狠狠瞪沈珮佳一眼,然后带着众人离开。 ※ 小院偏厅内,玉瑾坐在原木桌前,由着萧筝的贴身丫头给她清洗伤口。 她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萧筝,道了声谢。萧筝只嗯一声,点了点头。萧筝性子冷淡,话不是很多,玉瑾坐了半晌,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寻了话题闲聊。 “大小姐,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萧筝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萧沈两家似乎都认定了二少爷和沈小姐是一对,为什么你……”玉瑾想起上次出院的事,萧筝和沈珮佳分别开车去接萧念,可见这二人关系很不好。 “也没什么,”萧筝放下手里的报纸,开始认真回答,“不过是不喜欢密斯沈装柔弱的做派罢了。” 玉瑾睁大眼,诧异地看着萧筝,“你知道她是装的?” “就连将军府那次晕倒,十有□□也是装的。”萧筝点点头,开始说起自己与沈珮佳之间的一些事。 原来沈萧两家多年交好,萧家四个孩子与沈珮佳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从小时候开始,沈珮佳就爱黏着萧念,所以经常去萧家。萧筝也因此经常和沈珮佳玩在一起。刚开始萧筝也觉得这个妹妹十分娇弱,时时处处都护着她。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沈珮佳的娇弱都是装的。 那次是一个萧家的下人,不小心将水洒在了沈珮佳衣服上。沈珮佳想责罚她,但又怕萧家人觉得她睚眦必报,太过刻薄。所以她就故意到处跑,撞了那个下人一下,然后假装摔倒,并且晕了过去。 沈珮佳当时九岁,正是爱玩的年纪,萧家的几个孩子也是十多岁,个头都还不够高,又爱到处跑,所以下人们都十分小心,只怕撞了这几位小主子。这次虽是沈珮佳瞎跑撞了下人,但她晕了过去,萧家为了向沈家交代,自然要罚那下人,并且下人明知几位小主子正是爱玩的年纪,却不多加小心,也确实该罚。 沈珮佳晕倒后,萧筝偷偷去看她,却正见到她从床上起来,得意洋洋的向自己丫鬟说这次的事是她故意的,晕倒也是装的,为的就是要惩罚那个下人。萧筝将这些事告诉萧山和,沈珮佳醒后,自然是哭得梨花带雨,说萧筝冤枉她,哭得差点又要晕过去。所以萧山和最后惩罚了萧筝,让她不要再诬陷别人。 从那次以后,萧筝就留心观察沈珮佳,类似的事被她发现了好几次。刚开始她还会告诉萧山和或者萧夫人,但每次沈珮佳都会装可怜,说被冤枉了,到最后受罚的还是萧筝。所以后来,萧筝就再也不去告状了,也不愿与沈珮佳来往了。 萧筝说完,笑了笑,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因为你憋太久了,你是好人。” 玉瑾有些心疼萧筝,她真是个好人,她不会撒谎,她不会装模作样博取同情,她只会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沈珮佳九岁的时候,她也刚十二三岁,却总是受到那般不公正待遇。时间久了,她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不管她怎么说,都会受到惩罚,所以便不愿说话了,变成了现在这般沉默的样子。 “谢谢,你也是好人。” 玉瑾笑了笑,却在心里道,我不是好人,沈珮佳那么会装模作样的人,都被我整垮了,我哪里还会是个好人? 第46章 三爷出马 第四十六章:123言情首发 两人正说话间,听见外院响起了开门声。萧筝的丫鬟正去外面打了水,往屋里走,她边进屋边道:“二少爷来了。” 话音刚落下,萧念带着阿黑阿紫就进了屋。萧念在外面已经见了萧筝的丫鬟,是以看见萧筝在此,也不显惊讶。玉瑾背对着他坐着,听见他进来了,自是站起身问好,她始终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看。 萧念挑挑眉,调笑道:“怎的我脸上有刺么?却是不敢看我?” 几个下人里,阿紫心眼最实,也没考虑是否合适,自己掩着嘴低低偷笑了起来。他这一笑,玉瑾觉得臊得慌,只能勉强抬头看了萧念一眼。 萧念原本满是笑意的脸,在看见她额上的伤后,似乎瞬间就冻住了,他冷冷地盯着那伤口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咬牙道:“谁弄的?” 玉瑾低头不说话,萧念冷着眼看向萧筝。萧筝似受了莫大的冤,站起来一挑眉,道:“你我可是打一个娘胎出来的,你从小想什么我都知道,你却以为是我么?” 萧念知道自己失了态,立刻恢复了笑脸,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走近萧筝几步,道:“好姐姐,你便别与我置气,我这也是太过着急,失了态。” 萧筝半生气半宠溺地横了他一眼,道:“在我面前失了态倒是没甚要紧,萧家的事你心里清楚,若是在外面失了态,只怕不仅你自己要吃苦头。”萧筝说着,拿眼看玉瑾一眼,“若连累她吃了苦头,你这心里只怕更不好受罢?” “姐姐都知道?”萧念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哪点心思,我能不知道么?话说回来,玉姑娘这次受伤全是你拖累,你还是想想怎么赔罪更好。” 萧念是个聪明人,经这一点拨,全然明白了过来,“沈珮佳?” 玉瑾和萧筝都没说话,萧念也不多说,只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下。 萧筝又提醒了萧念一句,叮嘱玉瑾别忘了上药,便带着丫鬟离开了。阿黑阿紫二人也退了出去,自守在屋外。 突然只剩下两人,玉瑾莫名拘谨起来,她往远处走了几步。 “为何避开我?”萧念跟了过去。 “没、没有。” “是么?”萧念转到玉瑾面前,逼她看着自己,“你是不是怕我?” 萧念死死盯着她,那模样,像是要将她吞了一般。玉瑾有些发憷,不知如何答话。 萧念忽而低头笑了起来,刚才的气势瞬间消失,他苦笑道:“你害怕我也是应该的,若不是我,你却不会招惹这么多事,也不会受了伤。” 玉瑾见他一副可怜模样,却是笑着道:“二少爷是出了名的花花大少,也是知道愧疚么?我却不知倒了什么霉,要无辜替你挡那些风流债,若有机会,你且得好好谢我。” “那是自然。”萧念嘴唇一翘,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 “若不是看在三爷帮过我几次的份上,我可不愿帮你挡这些风流债。” 这次萧念是真笑了起来,随即他认真地盯着玉瑾,一字一顿道,“对,我是箫二少爷,也是三爷。玉瑾你记住了,三爷不会让你白受一点委屈,一点都不可以。” 萧念无比认真的模样让玉瑾的心跳猛然快了起来,她低着头往外走,“那个,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说完,逃似地离开。 “姐姐说让我帮你上药呢。”萧念自言自语说了一句,随后笑眯眯跟在了玉瑾身后。 玉瑾进了屋,感觉到萧念也跟了进来,她转过身想要赶他走,却见他目光直直盯着自己的床。 玉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床上放着盛放信件的木匣子,刚才沈夫人突然来了,那匣子还没关上,她就跑了出去。那匣子放在床上十分显眼,里面的信件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玉瑾面上一烫,也顾不得去赶萧念了,急急忙忙跑到床边,一把将匣子合上。萧念对她的举动全然不在意,嬉皮笑脸地走了进来,道:“坐下,我来给你上药。” “不、不用了。”玉瑾有些紧张地退了一步,“我自己可以。” “嗯,”萧念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那你开始吧,我看着。” 萧念那副看好戏的样子,让玉瑾莫名慌乱,她胡乱点了点头,开始准备上药。她坐在梳妆镜前,手忙脚乱地要上药,找了半天,却没找到药。她刚来几天,也没受过伤,哪里会有药! 她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萧念,只见萧念一派闲适地拿出一盒药膏,道:“是在找这个么?” 玉瑾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伸手要去拿药膏,萧念却轻松绕过她,径直走到了她面前。玉瑾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却被萧念摁住了肩膀。 他打开药膏,抹了一些在食指上,弯下腰,轻轻将药膏涂抹在玉瑾的伤口上。 灼热的气息喷在额角处,玉瑾觉得浑身发麻,整个人僵硬着不敢动。浑身都是微热的感觉,但额上的药膏却冰冰凉的,灼热和冰凉交织,让玉瑾时而迷糊时而清醒。 她微抬眼,是萧念似乎隐忍着什么而紧抿的唇,目光往下,修长的脖颈,然后是突出的锁骨……玉瑾面上一烫,立即扭过头,看向一边。她冷不丁地一扭头,萧念手一划,药膏擦在了额头间。 “不能乖乖听话么?”萧念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玉瑾的脸不由越发烫了起来。 萧念掏出手巾,俯着身,一点点、动作轻柔地替玉瑾擦拭额头。玉瑾侧着脸,正好看见梳妆镜中的二人,萧念专注认真的神情全然落入了她眼中,有一瞬间,她觉得仇恨什么都可以放下,这样就很好。 ※ 这段日子,晋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不过这件事倒不是人人皆知,只是生意场上的人基本都知道了——萧家抢了沈家军粮供应的买卖。 这两家看似十分交好,外人还以为他们两家很快要结亲家,谁知却突然闹了这么一出。这军粮供应,是个大买卖,不过对于萧家来说,也不是非要不可的,他们家如今靠着几个码头的生意就已经足够。但是这军粮供应的买卖对于沈家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 这些年沈家的生意逐渐败落,外表虽面前维持着以往的风光,但实力已经大不如前。这军粮供应的生意,可以算是他们家的支柱了,如今失了这生意,沈家也就算垮了一半。 沈家失去军粮供应商的身份没几日,沈夫人再次找上玉瑾。见了玉瑾,她二话不说,先跪了下来:“玉姑娘,你大人有大量,是我不知好歹,如今你气也出了,便行行好放过我们罢。” 她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让玉瑾有些莫名其妙,继而她想起了最近沈家的事,也就立刻明白了过来。玉瑾想了片刻,沈夫人仗势欺人,确实有错,但不至于要弄到整个沈家这般狼狈,她虽心有不忍,但此事确实不是她做的,她也无能为力。 “沈夫人您先起来吧,沈家的事我听说了,但此事并不是出自我手,我即便有心帮你,也是无能为力。”玉瑾虽然不喜欢沈夫人和沈珮佳,但也不至于要将整个沈家逼上绝路。 沈夫人虽跪在地上认错,但骨子里却是不服气的,她仰头看玉瑾,脸上没有半丝歉疚:“玉姑娘,明人不做暗事,最近我们沈家得罪的,也只有您这尊大神了。怪只怪我有眼无珠,单纯当你是个贫民区出来的野丫头,却没想到你有这般深厚的背景。” “沈夫人,这真是误会,我确实没有对沈家出手。” 沈夫人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随即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道:“玉姑娘不愿收手,明说便是,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此事与萧家与将军府都有关联,而你正是与这两方都有纠葛的人,我恰好又得罪了你,这事不是你做的,还能是谁?” “沈夫人,你认真想想,若我真与萧家与将军府有关系,我何必为了一点点学费到处奔波?我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以沈夫人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出来,再者,夫人可以去学校调查,我尚短了学校一年的学费。若我与这两方势力有关联,怎会拿不出这点钱?沈夫人也是有名望有地位的,必然也知道被报纸误写夸大的那些事,想必也不用我过多解释。” 她这番话,倒是让沈夫人有了些动摇。不过沈夫人仍对她有敌意,只丢下一句“这事我自会去查,若是你做的,绝不会放过你”,便带着下人们走了。 ※ 第二日,萧念一大早就过来了,带了些早点给玉瑾。玉瑾根本没有心情吃,半天了,那粥尚未喝一口。 “怎么,有心事?” 玉瑾放下勺子,抬头直直盯着萧念:“沈家的事,是你做的?” 萧念忽而笑了,一双桃花眼含着水雾,十分勾人:“没想到,我这个花花大少,在玉姑娘心里还有这般大的本事。” “这事不是你做的?” 萧念只顾着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玉瑾故意激他:“向来风流的箫二少爷,除了风月场上能力过人以外,确实干不出什么正经事。” 萧念瞬间敛了笑意,双肘支着桌面,俯身凑到玉瑾跟前,低低道:“箫二少爷不行,三爷行。我说过了,三爷绝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箫二少爷加上三爷,再加上沈家蔑视将军府的事,抢个军粮供应商还是很容易的。” 这么近的距离,他那种张狂的气势,压得玉瑾有些喘不过气,只呆呆看着他。 萧念笑着退了回去,还有一点他没说,这件事进行地异乎寻常的顺利,似乎将军府里有人在暗暗帮他。他看了眼呆愣的玉瑾,笑了笑,一句话也没说。 第47章 重生秘密 第四十七章:123言情首发 那日玉瑾与萧筝聊天,萧筝说她是好人之后,玉瑾总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扎了一根针。重生之后,她确实比前世过得痛快,过得自在,过得潇洒,但有些时候,她觉得不再像前世那般时时问心无愧了。 萧筝说沈珮佳是个会装柔弱,会演戏的、虚伪的人,可就这样一样个,自己在她面前也能演一出戏,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有时候,玉瑾觉得自己比沈珮佳更会演戏更虚伪。 这段日子,不知道萧念在忙什么,很少出现,玉瑾每日里收拾了屋子,便是看书,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干。这一闲下来,她便止不住乱想。如今陆正嚣不知去了何处,而只有两天便是年三十了,萧芮也不能时时出来看她了,玉瑾一人着实闷得厉害,只能不断写信给朱爷。 她将沈夫人一事如实告诉了朱爷,就连自己刻意跌倒,装可怜博同情的事,都毫无隐瞒的对朱爷说。她和朱爷之间,似乎可以完全坦诚的交流,这是她与任何人之间都达不到的程度。有时候玉瑾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完全没见过的人敞开心扉,不过她转而又想,可能正是因为没见过,所以没威胁,才能畅所欲言。 除了沈夫人的事,玉瑾也说了萧筝的事,她说她觉得自己与萧筝比起来,似乎坏透了,比沈珮佳还要坏。 第二日,玉瑾就收到了朱爷的回信。朱爷的意思很简单,他觉得玉瑾与沈珮佳并不一样,沈珮佳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出这般举动,她是有意为之,而玉瑾是自己受到了侵害,才不得已为之,这叫懂得保护自己。朱爷的话让玉瑾安心了下来,不过朱爷在信的最后提起一件事,又叫玉瑾不知如何回应。 朱爷在信的最后,提起了陶建仁,在陶建仁这件事上,玉瑾不是不得已而为之,而是刻意为之,并且还是一种极端的、两败俱伤的做法。朱爷对此表示不解。 原本此事敷衍两句,朱爷多半也不会深究,但玉瑾不知中了什么邪,竟鬼使神差地将重生的事一股脑写了下来。待她后悔的时候,信已经托人带走了。 信寄走之后,玉瑾在忐忑中度过了一天,但第二天并没有等来回信,直到第三天,玉瑾收到了朱爷的回信。她拿着信,几乎不敢打开,犹豫了很久,才将信抖开。那件让她提心吊胆的事,朱爷却是只字未提,只祝她新年快乐,并说自己想让玉瑾帮忙在他和萧念之间周旋,他想与萧念做一笔买卖,却与萧念拉不上关系,朱爷想让玉瑾代替自己,去与萧念做这笔生意。这笔生意一旦做成了,他与萧念,以及玉瑾,都会受益。 对于陶建仁的事,朱爷只字未提,玉瑾自然松了口气,但他后面提到的做生意的事,又不免叫她有些疑惑。商人么,只要真有利益,即便素未谋面,也能一起合作。若朱爷有能挣钱的买卖,随便找人向萧念递句话,萧念应当会见他的。不过玉瑾又想到朱爷一贯神秘的做派,觉得他可能不想露了自己的身份,就像萧念一样,弄了一个三爷的身份,各种生意都让许三千经手去办,自己却是幕后掌权人。 不过朱爷在信中并未提及是什么生意,倒是说今日便是年三十,不希望玉瑾心里装太多事,开心地过完年,再去为生意发愁。 经过朱爷这一提醒,玉瑾才想起来今天正是年三十。她看了眼窗外光秃的枝桠,心里有些凄苦起来。前世不管怎么说,陶建仁在年三十这天,就算装模作样,也会陪着自己过年,如今却只有自己一人,身边连一个亲人朋友也没有。大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时候,却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真是有些讽刺,她努力了这么久,却只剩自己一人。 玉瑾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给朱爷回了封信。朱爷没有提陶建仁的事,她自己却忍不住问朱爷,自己是否做错了。 信刚送走,玉瑾正准备回屋,远远却见一辆汽车开了过来。这条路原不是正街,人不算多,今日年三十,仅有的几家店铺也关了门,因此门前更是冷清。眼下突然来了一辆车,玉瑾不禁有些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车开近了些,玉瑾一看,竟是萧芮和萧筝。车到了门前停下,姐妹二人下了车,萧芮先是上前一步拉住了玉瑾,笑嘻嘻道:“玉姐姐,你可与我生气了?这么多日没来看你。” “放心吧,我却不是那小气的,我听大小姐说了,你近些日子学钢琴,萧夫人看得紧,得不着空闲出门。”玉瑾想到大年三十,自己孤孤单单一人,原本有些失落,眼下见了姐妹二人,即便她们只对自己说一声新年快乐,她心里也是开心的。这般一想,玉瑾心中一暖,也亲亲热热地挽住了萧芮。 “玉姐姐,你别老是叫姐姐大小姐,显得多生分。姐姐私下里跟我说过,她打心眼儿里喜欢你,拿你当妹妹看待。” 玉瑾心里更热了许多。 这边玉瑾与萧芮两人说着话,那边萧筝却是指挥着司机往车下搬东西。玉瑾定睛一看,却是个大铜炉。萧芮立刻笑着道:“大姐说了,今天陪你过年,别人过年吃饺子,咱们涮羊肉吃,热热闹闹的。” 萧筝听见她们的对话,一边接过司机递来的食盒,一边回头笑道:“还红红火火。” 三人一齐笑了起来,玉瑾连忙上前帮着把东西往屋里拎,萧芮则进了屋,打开玉瑾她们拎进来的食盒,一样样摆放好。 不到半个小时,一切准备就绪,就连那红红的炭火也生了起来,铜锅里的汤底咕嘟嘟冒着泡,让三人都垂涎欲滴。萧芮夹了羊肉,叫嚷着:“别看着了,快吃,我已经忍不住了。”说完,将那羊肉往锅里放。 “好香啊!”门外突如其来的声音叫三人吓了一跳,萧念笑着跨了进来,“趁着主人不在,竟是在主人家里自己涮肉吃,你们却是好意思么?” 萧芮赶紧跳起来去搂萧念的胳膊,撒娇道:“这不是你不在家么?我听大哥说你去找那个姓秦的名星了?”提到秦曼丽,萧芮的口气不太好,显然她不喜欢萧念与秦曼丽在一起。 萧念没有急着回答,却是若有似无地看了玉瑾一眼,这才道:“谁告诉你的?小孩子不要随便听信那些瞎话。” “哼,才不是瞎话呢!”萧芮忽而松了手,环胸抱住胳膊,“你这段日子隔三差五去那明星那儿,你却以为我不知?前两日,我站在二楼,还看见那明星开车来接你。” “这个,我……” 萧芮哼一声打断萧念,扭了头不去看他,一副不听解释的模样。萧念快速看了玉瑾一眼,她却只顾低着头,看不见是何表情。萧筝觉得气氛不太对劲,暗暗拉了拉萧芮的衣角,萧芮却是不明吧,问道:“大姐,你拉我做什么?” 气氛变得更为尴尬,玉瑾突然站起来道:“我去给二少爷拿碗筷,你们先吃着,一会儿汤底该煮干了。”说完,就往外走。 身后,萧芮已忘了刚才的不快,回答道:“玉姐姐,你快去快来,我给你涮点肉,回来就能吃。” 萧念呆一下,随即匆匆道:“我去帮她。”也匆匆的出了门。 萧芮扭过头,蹙眉疑惑地看着萧筝,道:“拿个碗筷,为何要两人去?” 萧筝拿筷子轻敲了她一下,笑道:“你只管吃便是,少说点话,多吃些肉。” ※ 屋内烧着炭火,温暖如春,屋外却是天寒地冻。玉瑾在室内穿得单薄,这急匆匆出来,却忘了穿上大衣,瞬间冻得打了个哆嗦。她加快脚步往厨房去,刚到走廊处,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心里不痛快么?”是萧念略含笑意的声音。 平日里玉瑾觉得萧念笑起来好看极了,弯弯的眉眼里,眸子闪烁,似藏了春光般,温暖又美妙。他的笑声也是极好听的,像是春雪初融,水流叮咚的声音。可现在,玉瑾莫名觉得他的笑声刺耳,一点也不想听到。 她未回头,只道:“二少爷,你这般拉着我,我可怎么去拿碗筷?” “我不吃。” “那你松手,我要回屋了。” “我有话要说。”萧念执拗地抓着她的手腕。 “这天寒地冻的,有什么话,二少爷还是回屋……” 玉瑾话还未说完,就猛然落入了一个温暖怀抱中。萧念用从身后抱住她,用自己的大衣将她裹了进去。 “还冷么?” 一颗心跳的飞快,玉瑾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就连说话也是不敢的。她深吸了两口气,道:“二少爷,你这是干什么。” 萧念的声音又低又沉,在她耳边缓缓道:“你难道不明白么?” “明、明白什么?” “你可不是个蠢女人,”萧念打算彻底挑明,让她不能再装傻。他往她耳边再靠了靠,几乎就要吻到她的耳垂了,他一字一顿道,“我、爱、你!” 萧念声音低低,但咬字极重,好像要将这几个字从玉瑾耳中传入她心底。玉瑾浑身一颤,却是奋力挣扎开了。她快速躲开几步,道:“三爷喜欢一个人,就要做出这般轻浮举动么?却不曾想想别人是否愿意?” “那你愿意么?”萧念略显失落地看向玉瑾。 第48章 风流二少 第四十八章:123言情首发 玉瑾盯着萧念看了一会儿,突然飞快地摇了摇头,然后推开萧念,逃似的跑回了屋子里。 萧筝萧芮二人正吃着火锅,却见玉瑾面色绯红,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两人放下筷子,诧异地看着她。 萧芮率先开了口:“玉姐姐,你不是去给二哥拿碗筷吗?碗筷呢?” “啊?”玉瑾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两只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尴尬地站在门口。 “向来乖巧的玉瑾也会偷懒了,”萧念拿着碗筷进了屋,“见我自己去拿碗筷了,她立刻就跑了回来。” 萧念笑嘻嘻走进了屋,一屁股坐在了萧筝对面,开始往锅里放菜。萧念替玉瑾解了围,玉瑾面色却不算太好,她看也未看萧念,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萧筝为人敏感,察觉出了异样。她看了看玉瑾,又看了看萧念,挑眉对萧念道:“这事却怨不得玉瑾,不过是一副碗筷,你非要跟着去。你自己去了,玉瑾了不就回来了么?难道一副碗筷,要你二人抬着回来?” “姐姐便是偏帮着玉瑾。” “却不是偏帮,是怕你欺负别人,我是为你好。” “我哪里能欺负她,她欺负我却是真的。”萧念淡淡一笑,状似玩笑,表情中却有些苦涩。 萧氏姐弟两人话中有话,玉瑾听得明白,却只能默不作声。但是萧芮听得一头雾水,急忙忙替玉瑾喊冤:“二哥,你少冤枉玉姐姐,她怎会欺负你?” “你们一个两个都偏向她,这小院子真是要换主人了。”萧念略显不正经地开玩笑。 他话里的话,玉瑾听出来了,面上不由一热,只能装傻道:“二少爷说笑了,我这辈子只怕也买不起这样的院子。” 萧筝也听出了画外音,又见玉瑾窘迫模样,忍不住瞪了萧念一眼,道:“再这般没个正形,我们可就走了。” 萧念赶忙求饶,萧氏兄妹三人又笑闹起来。三人似乎吃得开心,玉瑾的心却像那沸腾的火锅般,一点也静不下来。 她在心中暗暗思量,这事只怕萧筝也看出端倪了,自己最好尽快搬出这院子,免得惹来更多麻烦。 吃完火锅,四人又玩闹了片刻。已是下午光景,萧氏三人不能再久留,毕竟是大年三十,无论如何都应该回萧公馆。 玉瑾送三人出小院,她进屋后,萧筝冲着她的背影努努嘴,然后意有所指地冲萧念挑了挑眉。萧念耸耸肩,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萧二少情场上也有失意的时候,这倒是件好事。”萧筝留下一句幸灾乐祸的话,便轻快地上了车。 ※ 玉瑾有心搬离萧念的小院,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再者,她有困难时,萧念皆是尽力相帮,如今因为这事,自己扭脸便要走,多少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 就这般思量了许多时日,仍旧是没有拿定主意,玉瑾决定询问一下朱爷的想法。她刚提起笔,打算给朱爷写信,屋外却响起了敲门声,原来是朱爷差人送了信回来。 对于陶建仁的事,朱爷只说随心而去,但他希望玉瑾能好好想想,上天给她一次重来机会,真的是为了让她活在仇恨中吗?还是让她真正重来一次,真正体会一下生活。 玉瑾捏着信,想了很久。不由又想起萧念,不可否认,他是一个极具魅力的男人,玉瑾也必须承认,自己确实被他吸引住,但是她每每想起前世,就会想起自己曾是有妇之夫,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萧念。另外,一想起陶建仁和玉珂,她连再次进入新生活的勇气也全然没有了。 玉瑾有些气馁的坐在桌边,将手中的信展开,继续往下读。接下来,朱爷说了要与萧念做生意的事,希望玉瑾能在其中搭线。玉瑾将这生意细细一看,不由感叹,果然是大手笔,不想自己,只能挣点学费。 若这笔生意做成了,必然是一笔极大的收入,不过这种事必须保密,不然很可能被人截了生意。玉瑾这般一想,就似乎替自己找到了留下的借口,暂时不去管搬离小院的事了,而是专心去策划这笔买卖。 ※ 玉瑾想着要与萧念谈生意的事情,但自大年三十那天后,已经过去七天了,萧念一直未曾出现。今日里萧芮来小院看玉瑾,玉瑾不着痕迹的问了问萧念的行踪,这一问,萧芮倒是气了起来。 “哼,别提了,真叫我生气!”萧芮气呼呼一屁股坐在玉瑾床上,“他带着那个姓秦的明星,两人坐渡轮,沿着长江去汉口了。说是那姓秦的,这段时间有空闲,想去那边玩。那边乱着呢,他为了女人,却是不要命了。” 玉瑾心里突然沉了一下,虽然她相信萧念不是外表所表现出的那般风流。她也知道,秦曼丽是清楚三爷身份的,她必定不是普通情人这么简单,但玉瑾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不是滋味。 玉瑾脑子里有些闷,不知说什么好,只喃喃地重复萧芮的话:“去汉口了。” “可不是么,大年初一一大早,那姓秦的都等在我家门口了。我父亲气坏了,要打二哥,若不是我们几人劝着,估计他少不了一顿打。就是这样,他还非要跟着姓秦的去汉口,说是学什么洋派,新年旅行。”萧芮仍旧气呼呼的,显然对萧念的行为十分不满意。 “你二哥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么?” “说是两三天就回来,可现在还没见人影呢。”萧芮想了想,终于熄了怒火,有些担忧道,“也不知会不会有事,这么多天了,也没有信儿。以往也是出去玩儿的,不管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他还是瞎跑。” 玉瑾忍不住捂住笑了:“你平日里是个孩子,一说起你二哥,倒像个小妈子了,什么也是要管的。” 萧芮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随即挺直背,看着玉瑾,认真道:“却不是我要管他,二哥自小便爱惹父亲生气,每次都挨打。我是最得父亲宠爱的,我替他求情最是管用,所以我每次都护着二哥。”萧芮说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是小妈子,我是看二哥老挨罚,心里难过。” “你二哥总是挨罚么?” “嗯,”萧芮点头,“每日里不干正经事,便是跟那些女明星们到处鬼混。父亲有心提拔他,将家族的一些生意交在他手里,他却干得一塌糊涂,有时候连去也不去,到处瞎玩。如今父亲生气了,将他手里的生意全收了回来,交给了大哥,只求二哥别闯祸便是。” 据玉瑾所知,三爷精明干练,做生意手段一流,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绝不是箫二少爷这副模样,看来萧念这背后还有什么秘密。玉瑾想了想,点头附和道:“你二哥确实是个让人不省心的。” ※ 夜里天气冷,玉瑾将门窗锁紧才去睡觉。被窝里也是冰冷的,冻得她将自己紧紧蜷成一团。 被窝都还没暖和过来,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玉瑾稍犹疑了一下,便起床,穿了呢子大衣,去开门。 门外的男人穿着黑色大衣,带着黑色呢帽,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玉瑾见到门外的人,却毫不意外,扭身就往屋里去。萧念抬头,从帽檐下露出那双微微带笑的眼眸,看着玉瑾的背影,道:“我半夜冒着寒风过来,你也不问候我一句么?” “二少爷辛苦了。”玉瑾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 “却没有话对我说么?”萧念快步赶上,拦在玉瑾身前,低着头,直直盯着她。 玉瑾一时有些怔愣,过了半晌,才没头没脑说道:“汉口挺好玩儿的罢。” 萧念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竟不由笑出了声。 玉瑾瞪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好笑的。” “不好笑,”萧念摇了摇头,仍旧是满脸的笑意,“汉口挺好玩儿的。” 玉瑾心里蹿出一股莫名的火,她推开萧念,自顾往里走。 “下次我们一起去?”萧念跟在她身后,突然又说了一句。玉瑾心里一咯噔,脚步也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前行进了房间。 进了屋,玉瑾扭过身,看着身后的萧念道:“二少爷,我到房间了,再见。”说完,伸手就去关门。 萧念却猛然伸出一只手,刚还被夹在了门缝中,他不由哀哀嚎叫了起来。玉瑾吓了一跳,急忙打开门,抓住他的手查看,“疼吗?我们赶紧去医院,你是开车过来的吗?赶紧走。” 玉瑾说完,就要往外冲,却被萧念反手抓住手腕,轻轻将她带到了身前,盯着她,低低道:“不疼,没事。” 玉瑾发觉上了当,有些恼怒,举手要去打萧念,却被萧念把另一只手也抓住了。 萧念盯着她,目光水一般温柔,“听芮儿说,你今天问到我了?我回了公馆,一听她说,马上就过来了。”萧念说完,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对了,刚进家几分钟,大半夜又跑出来,老头子差点又要打我。不过没事,我不怕。” 玉瑾的脸一阵发烫,她挣扎着抽出手,扭身回屋,道:“天黑了,你赶紧回去吧。” “嗯,”萧念难得听话地点点头,随即对着玉瑾的背影道“对了,去汉口是有正经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明天再与你说,睡个好觉。”说完,替玉瑾细细掩上了门。 第49章 快人一步 第四十九章:123言情首发 隔天一大早,玉瑾出了屋,就见萧念已经站在了院子里。萧念背对着她,玉瑾正想躲开,萧念却突然转了过来,一挑眉,道:“怎的,要逃?” 玉瑾面上一赤,嚅嗫解释:“去、去洗漱。” “嗯,去吧。”萧念嘴上说着去吧,脚上却三步并两步直接跨过栏杆,挡在了玉瑾面前,“我等你。” 很普通的一句话,却叫他说得暧昧至极,他牢牢盯着玉瑾,眸子里的深情,好像说出的话是要等她一生一世般。玉瑾胡乱应了一声,急急忙忙跑了。 玉瑾回来时,萧念已经备好早点等在餐厅了。她犹犹豫豫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去。萧念拿起豆包咬了一口,调笑道:“我认识的玉瑾可不是这般犹犹豫豫的性子,第一次见许三千时的勇敢和果断呢?” 这一番话让玉瑾心里懊恼起来,不知为何,她打心底里有些害怕。萧念并不是凶神恶煞的人,但如今玉瑾见了他,总是无故地慌乱,别说平时的勇敢和果断,她就连说句完整的话,也是极其吃力的。 玉瑾原想躲着他,但如今她却是带着朱爷交代的任务,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屋,略显拘谨地坐在了萧念对面。萧念还是往常的潇洒做派,大大方方给她夹了几样糕点放在她眼前的盘子里,道:“粥提前晾上的,这会儿喝应该刚好。” 玉瑾点点头,勉强喝一口粥,便迫不及待道:“二少爷,我有事想跟你说。” “不听。”萧念挑眉看着她,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玉瑾确实没想到有人会像他这般,听也不听直接拒绝,当下也是被话噎住,不知该说什么。 萧念喝了口粥,坏笑着看玉瑾,“除非你叫我萧念,不然什么事我都不听。” “你……”玉瑾一时无言,待了片刻,才有些艰难地道,“萧、萧念,我想跟你说件事。” “唔,”萧念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声音突然低了起来,“可还生气?” “啊?”玉瑾抬头,不解地望向他。 “新年那天的事。”萧念假意喝着粥,眼却看向了一边。 玉瑾声如蚊蚋:“没关系,以后别这样就好。” 这一番对话,让两人都忽的尴尬起来,萧念终于不再玩闹,认真道:“你想说什么?” 玉瑾长长松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神色。萧念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却隐隐难受起来,与自己玩闹,却是让她这么的拘谨么? “箫二少,我想……”话说到一半,玉瑾突然又改了口,“萧念,咱们一起做一笔生意罢?” 见她改口,应当还是有几分在乎自己的想法,萧念心中又开心了起来,他挑眉看着玉瑾:“哦?什么生意?” 玉瑾终于笑了起来:“我只懂珠宝,必然是珠宝生意。” “不得不说,身为女子,你做生意确实有些手段。”萧念说着话,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道,“说来听听。” 玉瑾立刻变得无比认真,一双眼闪闪发亮,像是夜空里的星星,格外吸引人。萧念盯着她看,一时竟有些呆了。 玉瑾未注意到他的异常,自顾自道:“我有一位极其可靠的朋友,他有一家工厂,可以加工珠宝首饰。”玉瑾说了会儿,才发现萧念似乎没有在听,她停了下来,轻咳一声,“萧念!” 萧念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她继续。 “你可曾注意到,眼下晋城有极少数时髦的女郎,开始佩戴一些比较洋派的轻便的首饰了?” 对于这个潮流,玉瑾前世经历过,所以她十分清楚。前朝覆灭不久,女子仍旧爱佩戴大而繁杂的头饰,但随着西方的文化逐渐传入,女子在社会上开始占有一定地位,也要读书也要工作,所以首饰逐渐以轻便大方为主。 以前女子都是长发,需要用各种各样的步摇、头钗、簪子等将发髻固定,如今女子却是短发居多,这般的发饰基本已经失去功用。如今晋城已有少数时髦女郎烫卷发了,玉瑾知道,用不了一年,卷发会彻底流行起来,到时候,这些发饰将被彻底抛弃。 然而前朝女子重视发饰,头上皆是繁复而贵重的饰品,如今这些饰品没了用武之地,将它们永远封存还是很可惜的。朱爷便是看中了这一点,打算收购这些饰品,然后再改造成简单轻便的饰品出售。 玉瑾有前世的经验,知道很快卷发就会流行起来,到时候镶嵌珠宝玉石的发卡将是最受欢迎的饰品。另外,因为头上的饰品减少,爱美的女子便会更注重其它地方的饰品,比如耳环、胸针、项链等等。不过此时,不论是何种饰品,都以简单方便为主。 玉瑾与朱爷书信讨论了几次,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朱爷,收购了繁复的头饰耳饰等等,可以改造成发夹、别针、耳坠之类。比如一个做工复杂,镶嵌各种珠宝的步摇,可以做成很多发夹、别针甚至戒面。 朱爷也是这样的想法,他的野心很大,准备垄断整个晋城的新式首饰,但他在资金方面有些困难,希望玉瑾能与萧念沟通,让萧念加入其中。萧念来进行收购,他来进行珠宝改造,玉瑾则负责沟通以及核算账目,因为目前玉瑾是他二人共同信任的人,由她来核对账目,双方应该都不会有意见。 玉瑾只会看玉石,让她核对账目,确实有些为难。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朱爷,朱爷却道,她若管理账目,他和萧念必定都会帮她。玉瑾一点便通,她知道这是朱爷刻意给她机会,让她学些一些账目的管理。 玉瑾将如何做这笔珠宝生意的事告诉了萧念,不过并未说自己管账目,毕竟这件事里,自己没有多大贡献,又怎好去主动揽下这好差事? 萧念听她说完,沉思了很久,突然抬起头来,道:“我与朱爷之间,若由你来管理账目,我才放心,否则我却不愿与这位躲躲藏藏的朱爷合作。” 玉瑾点了点头,道:“朱爷也是这个意思。”说完,又忍不住替朱爷喊了一句冤,“朱爷躲躲藏藏,三爷不也是躲躲藏藏么?” 萧念猛然看向她,脸上露出一种暧昧不明的笑容,道:“这么护着朱爷,你可是为了他,才拒绝我?” “这话可不能乱说,”玉瑾急了起来,“朱爷有家有室,那年岁估计能当我父亲了,我却只是拿他当长辈敬重,有事愿意找他拿个主意。你万不可开长辈玩笑。” “有家有室?父亲?长辈?”萧念的脸似乎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你见过这位朱爷么?” 玉瑾摇了摇头,道:“不过我去过他的府邸,见过他的管家,你放心,朱爷绝对不会骗人钱财。” “这我倒不担心,即便没有朱爷,我收购了首饰,也能自己想办法处理,他却是坑我不着的。我只是好奇,你既没见过他,又怎知他的年岁可以当你父亲了?又怎知他有家有室?” 这问题玉瑾确实从未想过,她愣了片刻,道:“反正朱爷在我心目中,便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你却是不能拿他开玩笑的。” “行行行,我在心里把他供起来。” 萧念又开始没正经,玉瑾作势要打他,他才求饶,认真道:“你要把珠宝首饰改造成发卡胸针之类,可知改造成什么式样么?” “这个……我们慢慢再研究。” “做生意可容不得慢,你慢这一步,商机便被抢走了。你可要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赚钱。我们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不过就是个快慢问题了,快人一步的,才有钱挣,落在后面的,估计连汤也喝不上了。” 萧念不仅仅是嘴上说得好,他做的也很好。他说话间,已经拿起了不知何时放在脚边的皮箱。他打开皮箱,将一件件做工精美款式大方得体的首饰拿了出来。这批首饰,都是发卡、胸针、戒指以及耳坠这种玉瑾想要做的东西。 玉瑾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首饰,随即瞪大眼看向萧念。萧念颇得意地笑了笑,道:“三爷是不是很厉害?” 玉瑾横他一眼,却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去汉口的原因。晋城相较于上海、重庆、汉口这些地方,确实小了些,事物传进来的速度慢了点,所以我特意去了趟汉口。在汉口,已经有不少女郎在佩戴这些首饰了,估计很快就要传到晋城。北平上海这些地方估计早已流行起来,不过距离晋城太远,汉口离得近,晋城很多商人会去汉口探行情,所以我们动作必须快。” 玉瑾点点头,看了萧念一眼,又看了眼桌上的首饰,她觉得此时的萧念就像这珠宝般,似乎会发出光芒。 第50章 四处奔波 第五十章:123言情首发 萧念说做生意,最要紧的是抓住时机,稍慢一步,可能就失去了商机。那日玉瑾与他谈过之后,双方算是一拍即合,立刻开始着手办生意的事。因为朱爷不出面,由玉瑾全权代理,所以近段时间玉瑾与萧念两人几乎从早到晚都呆在一起,商量各种细节,筹划资金运转。 萧念自己也不出面,只背地里筹集资金,然后让许三千秘密收购旧款首饰。许三千是晋城最大的投机商人,不管零售批发,各方面的人物他都认识,收购起来也不算费力,只是要众人守住秘密费了些功夫。 许三千收购来的珠宝首饰都会暗中交给萧念,萧念再带回小院,与玉瑾一起清算货物和花费的资金,然后做好帐,再由玉瑾写信向朱爷汇报。虽说萧念朱爷两方面都不愿亲自出面,都是假手于人,办事情来有些繁琐,但这一套程序下来有条不紊,也算是办得顺利。 萧念收购来的珠宝,玉瑾分批次带去朱府,与朱城一起清算,再计划将每一件饰品改造成什么样。玉瑾自小与珠宝首饰打交道,此时就有了她的用武之地,她可以很精准地将一件繁杂的头饰,分拆成各种胸针、耳坠、发卡等所用的玉石原料。 玉瑾对每一件首饰进行口头分拆,由朱城在一旁记录,然后二人再核算,这些分拆出来的东西,可以制成多少新的饰品,会有多少损耗,都会计算在内。不过玉瑾不可能真去拆每件饰品,只是进行一个大致分化,待送到工厂后,各种损耗和成品都会有所差异,但应该差不了太多。 为了了解这些损耗,玉瑾与朱爷沟通,希望能去工厂看看。一方面她也想多学习一些知识,另一方面,也算作监工,让萧念放心。朱爷自然是同意的,所以玉瑾出了做账,计划分拆首饰以外,还时常跟着朱城下工厂去查看。 到得玉瑾开学,一切基本忙完,就等着工厂出最后一批货,然后由许三千,去各个珠宝行,买办行进行销售。当然,这个过程,玉瑾还是要登记各种首饰的出售价格。 明天便要开学了,萧念和朱爷同时停了一天手上的活。萧念这边一件首饰也没带回来,朱爷那里工厂也没开工。玉瑾突然闲了下来,倒是浑身有些不自在了。 萧念进来的时候,她便眼巴巴望着他,希望他能带点活来干。萧念有些好笑地走近她,道:“这段日子你是最忙的,明天便要开学了,今日好好休息一番。” 玉瑾见没事干,便又翻开账本开始核账,萧念跟过去,一把抢过账本,道:“别算了,就是赔光所有钱,也不能将你累坏了。”他眼里突然闪出一些心疼,“对不起,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玉瑾笑了笑,却说了一句谢谢。萧念稍一错愕,却未多言,两人只会心一笑。玉瑾心里很明白,这次做这笔生意,除了挣钱以外,萧念和三爷都是在教自己,三人中,她似乎各个方面都要管,不论是收购,资金转向,还是首饰拆解加工,都有她参与。萧念和三爷愿意这样放手让她做,全是为了训练她。虽然每日里都很累,但玉瑾心中是高兴的,同时也是感激的,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到这两位的帮助。 明日便要开学,这一开学,一个月都见不上两面,所以萧念特地从丰源楼打包了些菜回来,叫上萧筝萧芮四人一起吃晚餐。这一顿饭自然是吃得热热闹闹的,吃完后萧氏姐妹自行离开,萧念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玉瑾看着他,心里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在这院子里住了这么久,萧念虽偶然过来,但从未在这里留宿过,即便是最近大家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萧念仍是不在此处过夜。 “二少爷,你……” 玉瑾话未说完,萧念便打断了她:“不是说好了么,叫我萧念?”他说完,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同时逼近玉瑾,盯着她,“你可是觉得紧张?” 玉瑾怯怯往后缩了缩,道:“没、没有。” 萧念哈哈笑着退了几步,玉瑾顿时觉得空气再次流通了起来,她赶紧深吸一口气,压抑住狂跳的心。 “这些日子我几乎摸透了你的习性,你但凡紧张的时候,就会叫我二少爷,若是生气了,便会唤我为三爷,我说得可对?”萧念说着,颇得意地暼了玉瑾一眼,玉瑾立时更加窘迫。 “二少爷,我……萧念,你……” 玉瑾你你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 “不用这么紧张,我马上便走,我只问你一句话。”萧念看似心情极好,嘴角不住上扬,“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你可觉得我是个惹人厌的?” “当然不是!”玉瑾抬头,急急忙忙表明立场,但当她对上萧念那双狐狸般诱惑又精明的双眼时,直觉自己似乎要掉进坑里。 “所以你不讨厌我?”萧念上前一步,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玉瑾点了点头。 萧念继续得寸进尺,再上前一步,“不讨厌,那就是喜欢?” “不、不是,只是……”只是什么,玉瑾也说不清楚了。 萧念却不在意她模棱两可的态度,似乎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沉沉道:“不讨厌,就够了。” 那声音就在二边,温热的气息似乎就喷在了脖颈处,霎时间,玉瑾觉得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紧接着,面颊阵阵发烫。 萧念却不再进一步逼迫她,缓缓退开,极礼貌地与她道别。玉瑾脑中还有些迷糊,凭着本能与萧念道别,等萧念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彻底松口气。 ※ 入了学,一个月都不能出去,玉瑾挂念着首饰的事,每日里竟无心上学,好在时常与朱爷通信,心里多少也算有了点底。 她每日里想着生意的事,时时出神,萧芮便常拿她打趣,说她想萧念了。刚开始玉瑾还有些恼怒,但时间久了,她倒习以为常了,若是哪天萧芮没有提起萧念这个名字,她反而有些想念这两个字了。 开学第一个月,玉珂倒是没有什么动作。上次宴会上,玉瑾见她与田成光在一起后,便对玉珂多留了心,怕她利用田成光对付自己。不过过了这么久,却也未见田成光有什么为难自己的地方,反而隐隐有些帮助自己的意思。 虽然玉珂没有什么的举动,但在校园里遇上几次,玉瑾还是能明显看出她的不同。除了她身上那些玉振阳绝对负担不起的名贵首饰,还有她的眼神,与那个在自己面前捧着钱匣的小姑娘已经全然不同了。不过她们姐妹既然已经决裂,只要玉珂不做出为难自己的事,玉瑾便只当她不存在罢了。 好容易熬到月底,明天就可以放假了,玉瑾晚上兴奋的睡不着。她躺在床上,开始计划着这三天假期,首先去小院再核算一遍账目,然后把这个月的帐理清。因为此事要保密,她根本不敢将账本带到学校。第二天,便带着账本去找朱城,然后…… 玉瑾这般想着琢磨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起,萧芮让玉瑾与自己一起等着萧公馆的车来接。玉瑾是恨不得立刻飞到萧念的小院去,自是不愿等着萧公馆的车,便道自己找个胶皮车先走。萧芮虽不知生意的事,但这个月里也隐约知道玉瑾的一颗心都挂在自己二哥那小院上了,只以为是这两人好事将成,自然也不会多加阻拦,由着玉瑾自己先走了。 与萧芮道了别,玉瑾匆匆出了校门。此时天色尚早,又是刚开了春,所以天光还未亮透,寒气也较重,路上基本没有行人。 玉瑾站在校门口,看了看,路上只有三两行人,皆是裹着大衣,竖起衣领匆匆走过。她等了片刻,也未见有胶皮车过来,身子也被寒风吹透了,阵阵的发冷。她搓了搓手臂,打算去前面路口,正街上看看能不能拦下胶皮车。 她刚走没两步,迷蒙的天光里却是射来两道强光,她不禁眯起了眼。一辆黑色汽车稳稳停在了她身边,玉瑾好奇地侧头看去,却见这汽车后座的窗户上都挂了垂帘,看不见里面坐了什么人,只能看见前排的司机。不过她也看不清司机的面容,这司机穿一件黑色呢大衣,衣领竖起,遮了半边脸,脸上还戴了一副墨镜,头上是一顶黑色呢帽。 玉瑾刚想走开,车门却打开了,司机走了下来,拦在她面前,问了一句:“可是玉瑾玉小姐?” 玉瑾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刚想问他是什么人,却见眼前一花,那司机拿了一块白色手帕竟是捂住了她的口鼻。玉瑾一阵慌乱,立刻挣扎起来,但随着鼻息间一股药味窜入,她的挣扎渐渐变小,继而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瘫倒下去。 第51章 遭遇险境 第五十一章:123言情首发 玉瑾悠悠转醒,眼前却是一片昏暗。她稍稍愣了一会儿,意识才渐渐清醒,她立刻察觉嘴里被塞了异物。她尝试着叫了两声,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紧接着,她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在了一张凳子上,她坐在凳子上,被结结实实地捆住了。 玉瑾使尽力气挣扎了一番,却发现自己完全无能为力。 这时,突然传来铁器碰撞的声音。玉瑾立时屏息细听,紧接着是开门声。随着大门的开启,强烈的光线涌了进来,玉瑾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 哒哒哒,皮鞋敲击铁皮的声音,有人在走近她。玉瑾适应了光线,再度睁开眼,见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背光向她走来。光线从男人身后涌入,她看不清男子的长相,只能隐约看出他穿了一身灰格西装,这样的装扮,应当是个生活富裕的人。 嘎吱—— 铁片摩擦的声音,门被关上,屋内瞬间暗了下来,只剩头顶一盏昏暗的白炽灯发出微弱光芒。玉瑾再度适应了一下,终于在昏暗光线中看清了男人的脸。 她能肯定,她绝对没有见过这人,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没见过他,但却莫名觉得他有一些眼熟。 “玉小姐,你好。”来人拖过一旁的凳子,发出铁皮摩擦的声音。他将凳子放在玉瑾面前,端端正正坐了下来,可见是个修养颇好的。 玉瑾呜呜了两声,却发不出音,只能拼命摇头。 “嘘——”男人将食指比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玉小姐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有些话想问你。这么粗鲁的将玉小姐请来,我表示抱歉,不过如果不这样,我怕玉小姐不肯移步。” “若是玉小姐答应不喊,我就替小姐解开嘴上的布条。当然,玉小姐如果要喊,那也没关系。”男人说着,伸手拽掉了玉瑾嘴上的布条。 玉瑾大大喘了几口气,却没有呼救。她心里很清楚,这男人竟然能如此放心的解开布条,必然是不怕她喊,所以她也无谓再浪费力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玉瑾看着眼前有些眼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男人。 男人缓缓一笑,表情有些阴森:“知道我的名字,对玉小姐可没有一点好处。” 玉瑾心里咯噔一下,已然猜出了男人的意图,不过她却不动声色问道:“那你大费周章将我绑来,不会只是为了关着我吧?” “自然不是,”男人松了松领带,整个人似乎瞬间放松了起来,靠在椅背上,看着玉瑾,“玉姑娘可认得萧家二公子萧念?” “不认得。” 男人腾一下坐直,随后身体前倾,双肘支在膝盖上,眯着双眼紧盯玉瑾。他的模样,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极其危险,像是随时都会扑上来的猛兽。 “玉小姐想好了再回答。姑娘正是花样的年华,不要为了一个浪荡子弟误了卿卿性命。” 他语调平淡,但威胁的气息却扑面而来。玉瑾早有了心理准备,听了这番威胁的话,她连眉头也未曾皱一下。她看着男人,嘴角一勾,却是嘲讽:“先生这话说的,好像我还能活着出去一般。” 男人微一震,随即笑了起来:“没想到,那败家子的女人还有几分头脑。可惜是个破鞋,不然我倒想捡了回去。” 对于这个男人的身份,玉瑾已经百分百肯定了,她反击道:“听闻萧少奶奶的头脑也是一顶一的聪明。” 男人双眼猛一睁,似乎有些吃惊,随即蹙眉看着玉瑾,道:“你知道我是谁?” “萧大少爷,”玉瑾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叫了他一声,随后道,“你既亲自来审我,我见过了你的脸,你自然不会再让我活着出去了,所以我知不知道你的姓名,根本无关紧要了,我说得对么?” 萧仁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你若不是被萧念玩儿过了,我还真想把你收回去当个姨太太。”萧仁说完,又啧啧赞叹两句,“你可要知道,让你当我的姨太太是你莫大的荣幸,以你的出身,进我们萧家,最多当个暖床的丫头。” 对于他这些污言秽语,玉瑾根本毫不在意,她只想知道萧仁将她绑到了什么地方,又为什么要绑她。 “萧大少向来名声极好,如今冒着这般风险将我绑来,若我猜得不错,多半与二少爷有关?”玉瑾的声音放柔和了些,表现出想要配合的模样。如今她是砧板上的鱼,硬碰硬只会死得更快。 “其实这么粗鲁地对待玉小姐,我心里也是难过的,但有些事我必须弄清楚。”萧仁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在玉瑾跟前,伸出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玉瑾强忍住扭头的冲动,仍旧表现出顺从的模样。 “啧啧啧,这水灵灵的模样,那个败家子在你那儿没少过夜吧?你们这日夜的耳鬓厮磨,他可跟你说过些什么?” 玉瑾尚不明白他想问什么,不敢轻易说话,只怕掉入他的陷阱中。她只能继续装傻,一副既害怕又委屈的模样,道:“大少爷真是太看得起玉瑾了,二爷真正爱着的怕是那位秦曼丽,倒是很少来我这里。” 萧仁似乎想了片刻,才道:“秦曼丽这个贱人,我自会去找她,不过眼下我要你先老实交代。对了,虽说你横竖也是一死,但你好好配合的话,我会让你死的痛快点。”萧仁说完,手一用劲,甩开了玉瑾脸。 玉瑾的脖子随着力道扭了一下,忍不住轻呼一声。 “这样就受不了了?你若是不配合,我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萧仁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开始教养良好的模样,他脱下西装,随手扔在一边,就像脱掉了伪装一般,整个人都变得狰狞起来,“乖乖告诉我,萧念在背地里都干些什么?” 玉瑾假意听不懂,娇羞道:“不就是那些男人爱干的事么。” “小浪蹄子!”萧仁话音刚落,一巴掌就打在了玉瑾脸上,“这些伎俩留给那个败家子吧,我从不吃这套。” 脸上火辣辣得疼,玉瑾咬了咬牙,一声不吭。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还想在我面前装蒜?”萧仁一把拖过身后的椅子,重重顿在地上,撞响了脚下的铁面,发出一阵铁器敲打时的空响。 萧仁自顾坐回了凳子上,玉瑾的心思却动了起来,脚下是铁片做的,并且铁片下是空的,所以才能发出那种嗡鸣空响。凌空的铁片?玉瑾突然闭上了眼,细细感觉起来,她静下心来,终于感觉到轻微晃动。 是在渡轮上!萧仁将她关在渡轮上!只要随意将渡轮停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她就是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难怪萧仁这般有恃无恐。眼下,就算玉瑾跑了出去,也只能葬身江中! 逃脱的可能微乎其微,玉瑾心中有些慌乱,但她只不动神色地闭着眼,暗暗留心,希望找到出逃的突破口。 “哼,跟我装死?”萧仁冷哼了起来,“玉小姐想必应该认识玉珂吧?我听她说,你跟那个败家子似乎还有些什么生意上的勾搭?” 玉瑾豁然睁开眼,死死盯着萧仁:“玉珂告诉你的?” 萧仁咧嘴一笑,笑得异常残忍:“被自己的妹妹卖了,是不是生不如死?你若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你跟萧念是不是在背后谋划着夺取我们萧家的财产?你们打算怎么做?田将军是不是也牵涉在里面了?” 玉瑾再次闭上眼,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看来玉珂根本不知道什么,她不过是随便胡诌了几句,忽悠萧仁,说萧念和自己准备抢家产,以此拿着萧仁当枪使。既然玉珂只是误打误撞,萧仁就更不可能知道三爷、许三千、甚至首饰的事,这样萧念就不会有危险了。 到了现在,玉瑾终于知道萧念为什么要用一个三爷的虚假身份了,这个萧仁真是个头脑简单,又得罪不起的人,对这样的人,只能躲着点。萧念是躲开了,可怜自己落在了他手上。除了松口气,玉瑾心里还起了怨恨,她在心里道,玉珂你真狠,居然真的想把我逼上死路,若我能逃过这一劫,这笔账绝不会就这样算了。 玉瑾心思百转,但在萧仁看来,她却只是闭着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说还是不说?”萧仁似乎失去了耐心,声音已然冷了几分。 玉瑾轻笑了一声,道:“我说过了,我与二少爷在一起,不过是干些男人爱干的事罢了,大少爷却是不信,这叫我如何再说?” “还嘴硬?你果然是个不怕死的,不过有很多东西比死更可怕,我得好好叫你开开眼界!”萧仁说完,拍了拍手。 铁门应声打开,光线猛然涌入,玉瑾下意识闭紧了眼。萧仁似乎也不急着行动,等她适应了光线,慢慢睁开眼后,才道:“今天让你好好享受一下。” 玉瑾睁开眼,见眼前站着两个穿着粗布青色短褂的男人,两个男人一头一尾地抬着一个竹篾编织的矮长笼子。玉瑾当即心一凉,开始挣扎起来。 第52章 英雄救美 第五十二章:123言情首发 玉瑾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两个男人将手中的竹笼放下,将玉瑾从凳子上解下来,紧接着又将她五花大绑起来。 “浸猪笼,你可玩儿过?如今这个时代,女人已然是不能随意欺辱的了,所以你该感到荣幸,近几年来,你可能是第一个被浸猪笼的女人。说不定对后世来说,你还是最后一个被浸猪笼的女人。”萧仁说着,朝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 男人得了令,将拼命挣扎的玉瑾塞进了猪笼里。这笼子又矮又短,仅仅够玉瑾曲腿蜷缩在里面。 “真是太合适了,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萧仁发出了几声阴笑,随即吩咐两个男人将玉瑾抬出去。 玉瑾被关在船舱里,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抬着她上了夹板,重重将她扔在了地上。玉瑾终于能看见外面了,她努力扭了一下头,勉强能看见周围皆是浑黄江水。 萧仁见了她的举动,轻蔑地笑了一下,随即让两个男人将她竖起来,道:“想探清状况伺机逃跑?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这一片水域,几乎没有船只经过,四周都是茫茫江水,你连求助的地方都没有。当然,你可以向我求饶,说说你跟那个败家子有什么计划,我可以考虑让你死的痛快些。” 如今刚开春,在甲板上待这么一会儿,被江风一吹,玉瑾就浑身发冷,要是被丢进江里,那份寒冷可想而知。但是比寒冷更可怕的,是在水中的窒息、绝望和无助。这种感觉,玉瑾前世摔下楼梯的瞬间已经感受过了,今生她再不想尝试。 “萧大少爷,你放过我,你放过我,我什么都告诉你!”玉瑾开始连连求饶。当她知道萧仁根本不知内情,只是被玉珂利用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将计就计了,不过她不能那般轻易就求饶,免得惹起萧仁的怀疑,所以要等到这最后一刻求饶。 萧仁挑了挑眉:“终于愿意说了?你现在就说,老老实实的说,我就放你出来。” 玉瑾忙点头答应。 “那个败家子真的准备抢家产?”萧仁对家产一事显然十分关心,他立刻蹲在地上,向玉瑾询问,“他打算怎么办?” “这世上哪有人不爱钱的?”玉瑾模棱两可道,“不过大少爷,你也应该知道,我这样的身份,根本不配进萧家门,所以二少爷也不会真把我当自己人看。若说我与他一起策划,这真是天大的冤枉。不过我如今是他的新欢,他愿意多与我说两句话罢了。还有,大少爷既然知道玉珂,必然也知道我二人虽是姐妹,却因为男人闹得不和。还有我们姐妹二人与田将军之间的事,大少爷应该也有所耳闻,所以她在背后中伤我,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她说了些冤枉我的话,大少爷也是不能全信的。”玉瑾故意说得好像她与玉珂争风吃醋的样子,让萧仁觉得她是个行为不检的女人。 萧仁想了片刻,似乎觉得玉瑾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点头道:“我也不指望你全知道,那个败家子再蠢,也不至于真拿一个逢场作戏的女人当知己。你说吧,你知道些什么。” “其实知道的也不多,二少爷只隐约提起,说是与萧家的一个人一起合谋,要去夺家产。”玉瑾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一旦说完了这些话,她的死期也就到了,她故意模模糊糊地,开始拖时间。 “谁?是谁?”萧仁变得激动起来,开始摇晃猪笼。 玉瑾被他摇得晕头转向,但思绪还是清晰的。她现在故意说这样的话,设计出这么一个莫须有的人,一是拖延时间,二是引起萧仁的猜忌之心。对于萧山和那种成功的商人来说,他们在生意场上几乎已经处于不败地位了,他们随着年龄的增长,会突然极度重视家庭。好像是为了弥补以往过于忙碌忽视家庭一般,他们会变得比一般人更加注重家庭。这时候,家庭的和睦,对他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萧仁因为猜疑家庭成员,不断防备试探,甚至于陷害家人,弄得家宅不宁,最后必然会触及萧山和的底线,到时候,玉瑾这笔账,自有人来算。不过让玉瑾遗憾的是,她也许不能亲眼看见了。 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回音,萧仁暴躁起来,站起身,踢了猪笼几脚。玉瑾被他踢了出去,狠狠撞在船板上,她背上一疼,闷哼了一声。 “到底是谁?” 玉瑾忍着疼痛,忍着满腔怒火,仍旧装出一副委屈害怕的模样,颤颤道:“我、我、我确实不知。这些事,二少爷不会对我说,只是那日喝了酒,一时兴起,便随口说了两句。只、只说成功后,替我置办一处公馆。” 萧仁更是生气,对着猪笼又是一阵踢。玉瑾被关在笼子里,无处可躲,只能生生受着,好在竹篾做的笼子有些弹性,将萧仁的力道减弱了一些。不过对于玉瑾来说,这些力道也够她受的了。 嘴里有些腥甜的味道,一点血沫从嘴角流了出来。不管萧仁怎么踢打,玉瑾就是咬紧了牙关,死活不说。她知道,只要随意说个名字出来,就可以结束这种折磨。但她若说了一个名字出来,估计萧仁会立刻杀了她。到了这个地步,玉瑾已经不再想逃脱的事了,但她拼了最后一丝力气,也不能便宜了萧仁。要是她说出一个名字来,又怎么让萧仁去弄得家宅不宁? 萧仁踢打了一阵,也有些累了,寒冷的初春,江风呼啸而过,这般天气下,他额上竟冒出了汗。萧仁停了手,重喘几口气,解开几颗衬衫扣子透气,随即从腰间拔出一把枪,指着玉瑾:“没时间陪你玩了,你不说也罢,萧家就那几个人,我一个个去查,也费不了多少时间,现在让我送你上路吧。” 玉瑾闭上眼,却是令人不可察觉地笑了一下,萧仁,你就去一个个查吧,到时候惹怒了萧山和,你视为生命的财产,估计一大部分都要落入萧念手中。玉瑾想起了萧念,莫名的鼻头发酸,她紧闭着双眼,眼角处有一颗泪划了出来。 萧念,再见。 萧仁拿枪对准玉瑾,正准备扣动扳机,却见一个下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大少爷,大少爷!”那下人莽撞撞叫喊着跑到萧仁跟前,萧仁惊了一下,子弹射偏,砰一声打在船板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萧仁抬起脚踢了那下人一脚,骂道:“不是说了,不要随意上来么?” 那下人见萧仁拿枪杀人,吓得哆哆嗦嗦站在一边,颤抖道:“有、有船、船过来了。” 萧仁一愣,快速收了枪,指挥刚才搬玉瑾上来的两人,道:“先把她关进底舱,然后马上上来。” 两人应了声,立刻抬着玉瑾走了。萧仁则跟着刚才那个下人,去驾驶室查看。 玉瑾仍被关在猪笼里,被丢进了黑漆漆的底舱中。她蜷在猪笼中,还未来得及思考着突如其来的船是怎么回事,就听见了巨大的发动机声响,她坐的这艘船发动了,看来萧仁想避开那艘船,找个无人的地方再解决她。 玉瑾正自想着,发动机的声音却突然小了起来,渐渐地停了下来,没有了一丝声音。玉瑾心中疑惑不已,在黑暗中不断猜测,但她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能在无尽黑暗中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有铁锁响动的声音,紧接着,舱门打开,强烈的光线瞬间涌入。玉瑾闭上了眼,却听见清晰的声音闯入耳中。 “玉瑾!” 她缓缓睁开眼,强光下,萧念背光而来,他的脸庞散开模糊光晕,玉瑾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受到狠狠一击。 萧念快步走来,将玉瑾放了出来。他紧紧搂着她,声音有抑制不住的颤抖:“玉瑾,对不起,我来晚了。” 玉瑾的喉头突然又酸又涩,等了很久,只叫了一声萧念,突然就哭了起来。 “你别哭,别哭……”萧念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满脸都是心疼,“你放心,我说过了,三爷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萧念说完,满脸的心疼瞬间被凶狠取代。他将玉瑾搂住,打横抱起,一步步带着她上了甲板。甲板上,萧仁跪在地上,额角处抵着一支□□,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押着他。阿黑一脸冷淡地看他,阿紫则又是惊讶又是害怕。 萧念抱着玉瑾,走到萧仁跟前。萧仁立刻大叫起来:“你这个败家子,你居然敢让人拿枪指着我!回去让你好看!” “你以为你还回得去么?”萧念突然冷笑了一声,他这种冷酷,是玉瑾从未见过的。 “你想杀我?” 萧念挑挑眉,说得云淡风轻:“大哥,说话不能这么冤枉人,我可不曾杀你,不过是你自己驾船出来玩,不小心掉进江里了。我知道,你会游泳,可这江水这么冷,你被水一激,抽筋了,就这么沉进了江底。” 玉瑾躺在萧念怀里,环顾了一下四周,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低声对萧念道:“好像不对,你放我下来。” 她话音刚落,萧念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押着萧仁的一个壮汉,抬抢指着萧念,扣动扳机! 砰一声枪响,像是发动了号令一般,一阵密集枪声响起。 第53章 殊死搏斗 第五十三章:123言情首发 刚才抬玉瑾的那两个男人,各持一枪从众人身后袭来。一个男人躲在隐秘处,抬手准备从萧念身后射死他,却刚好被萧念手下的壮汉看见。壮汉立刻抬手,扣动扳机,抢先打向那个男人。 霎时间,几个持枪的开始混战起来。萧念眼疾手快,躬身护住怀中的人儿。他寻到一处隐蔽地,将玉瑾放下,自己则拔出□□,护在她身前。 场面有些混乱,枪声四处响起。萧仁趁机逃跑。刚才萧念他们上船时,将他的枪打掉了,眼下他没了枪,行动不太方便,他一边躬身躲避子弹,一边绕过甲板,偷偷溜进了驾驶室。 萧念护着玉瑾在隐蔽处,外面是他带来的人与萧仁的人马交战,一时倒也伤不了他们。萧念靠坐在地上,一腿支起,手随意搭在腿上。他仰着头,看向辽阔的江面,道:“对不起,又连累你了。”说完,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玉瑾第一次见她这种无奈的表情,心里忽的变得柔软了起来。她抬手,替他拭去了额上细密的汗珠。 萧念像被人定住了一般,呆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因为过于激动,让他浑身紧绷起来,他扭头看向玉瑾的动作,显得僵硬又可爱。 萧念半张着嘴,看了玉瑾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干什么?”说完这话,萧念就有些后悔了,这话怎听都像责备。 果然,玉瑾立即收回手,垂下了眸子,像做错事般喃喃道:“只是给你擦擦汗,你不喜欢的话,以后不会了。” “我怎么会不喜欢,”萧念一急,抓住玉瑾的手,往自己脸上胡乱一放,“你爱怎么擦就怎么擦,想擦哪儿就擦哪儿。” 玉瑾收回手,红着脸噗嗤一下轻笑了出声。萧念呆呆看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出了名的风流少爷,怎么却连话也不会说呢?”玉瑾抬头看他,她脸上还带着红晕,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萧念看着她那张微微带笑的唇,脑子轰一下热了起来,想也没想,直接大手一捞,将玉瑾困在怀中,低头就要吻过去。 玉瑾倒吸了口冷气,闷闷哼了一声,却不多言,任由着萧念“胡作非为”。萧念却突然停止了动作,他抬起头,一双眉紧紧蹙在一起。他深深看了玉瑾一眼,摸了摸她微红的脸颊,下一刻,却猛然揭开了她的衣袖。 冷风吹上裸|露的肌肤,玉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萧念放下衣袖,一句话未说,只是将玉瑾轻轻还起,再不敢有大的动作。只看了一眼,他就心疼不已,那手臂上红一块紫一块,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了,刚受的伤,过几日,只怕有更多淤青出来。萧念懊恼不已,他早该想到,他在船上看见玉瑾的第一眼,看见她脸颊不正常的红晕就该想到,她受了多少苦。 被关在猪笼里时,玉瑾是低着头的,而且脸与竹筐之间有很大的空间,所以萧仁的拳打脚踢都未打到脸上,只是那一记耳光,让一边的脸颊还有些微红。 萧念轻轻拦着玉瑾,将下颌轻放在她头顶,他闭着眼,面上一片冰冷。突然,他低沉开口:“玉瑾,记住了,以后对我不用隐瞒。疼就说,难过就哭,知道吗?” “不疼。”玉瑾鼻头有些发酸,她强忍了下去,她往萧念的怀里蹭了蹭,语调变得轻松起来,“那开心了可以笑么?” “当然可以。”萧念脸上终于破冰,他伸手揉了揉玉瑾的头发。 玉瑾仰起头,对他展颜一笑,道:“我现在非常高兴。” 她的心意不用再明说,萧念已经完全知道了,他此时也从最开始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不再像最初那样有些手足无措。萧念知道玉瑾的心意,却不明说,勾起嘴角看她,道:“为何高兴?因为来救你高兴,还是因为来救你的是我,你才高兴?” 话说的这般直白,玉瑾的脸猛然烧了起来,她急忙将脸埋在萧念胸口,不让他看见,嘴里瓮声瓮气道:“因为你。” 萧念不说话,只轻柔搂着她,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耳边是响成一片的枪声,玉瑾突然觉得这辈子如果就这么死了,似乎也算是值得了,也算是轰轰烈烈了。玉瑾笑着抬起头,脸色却突然变了,她猛力推开萧念,大喊了一声小心—— 砰——!第一声枪响,紧接着又是砰一声枪响。 玉瑾有些呆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萧念,他一手拿着枪,一手支地,半躺在地上。萧念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没想到你力气这么大,下次别干这种傻事了。” 刚才玉瑾抬眼的瞬间,见到萧仁俯卧在地,拿枪指着萧念。萧念背对着他,自然什么也没看见。玉瑾一急,下意识就推开了萧念。原以为萧仁那一枪要打在自己身上了,却未曾想,萧念速度极快,电光火石间,已先开了枪。不过事出突然,萧念也未能瞄准萧仁,只是开一枪,吓了萧仁一跳,萧仁手一抖,那一枪打歪了。 不过萧仁未纠缠,猫着腰躲去了别处。萧念此时不敢再放松警惕,一手拿着枪,一手死死护住玉瑾。此处已然不安全,他要带着玉瑾去别的地方。 两人没走多久,萧念就看见了躲在暗处的萧仁,他立刻先发制人,朝着萧仁开枪。萧仁急急躲过,立刻反击,两人连发几枪,却均未打中对方要害。 萧念在躲避时,要分心保护玉瑾,因此显得有些吃力。这边他刚抱住玉瑾往地上一俯,躲过头上的子弹,还未来得及开枪,萧仁已再次瞄准了他。 只听砰一声响,萧念应声就闷哼了一下,鲜血立刻从他手臂处流了出来。 “萧念,萧念!”玉瑾急忙从他身下爬起,去查看他的伤势。 萧念忍着疼痛一把搂住玉瑾,低吼:“不是说好了,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么?乖乖待好,我就是死也要护你周全。” “真是一对感人的苦命鸳鸯啊,”打中了萧念,萧仁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他拿枪对着萧念,一脚踹掉萧念手中的枪,这才嘲笑道,“真是没看出来,你这个败家子还真动了情了。你平时不都是吊儿郎当,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么?我今天就当着你的面,杀了这个小浪蹄子,我看你还能不能无所谓。”说完,将枪头掉转,指向了玉瑾。 “想动她,除非我先死。”说话的同时,萧念已一跃而起,飞脚踢开了萧仁的手。 萧仁手腕一麻,□□脱手飞出。他立刻飞奔过去,却被萧念一把抓住。萧念从背后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拽,两人一同摔倒在地。 萧仁起身就反扑过来,直接压上身后的萧念。萧念立即翻身躲过萧仁,随后一跃而起,反倒压在萧仁身上。萧念从背后将萧仁按在地上,抬手就是一拳。 “任何人都不能动她!”萧念怒喝一声,再次一拳打上萧仁。萧念右手胳膊原就被枪打中,这一用力,鲜血汩汩往外冒,很快就染红了他右手衣袖。 萧仁吃了两拳,在地上不住挣扎。他虽被萧念压住,但萧念手受了伤,右手已然使不出多少气力,他只多挣扎片刻,就感到萧念的钳制明显弱了些。 萧仁抓住时机,手肘支地,猛一个起身,将萧念掀翻了过去。萧念摔倒在地,萧仁立刻扑了过去。 萧念立时双腿一蹬,远远将萧仁踢开。萧仁吃了这一蹬。踉跄着退了好几步,他刚稳住身形,却不再向萧念发起进攻,反而是转身往后跑。 他想去捡枪! 萧念那一脚,让他退后数步,离那枪近了很多,他只消再往后跑几步,就能捡起那把枪了。此时萧念躺在地上,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玉瑾在一旁看得清白,她立刻起身,飞扑向那把枪。玉瑾离那枪更近,但她毕竟跑步过萧仁,是以她拼尽了全力,也只能抢在萧仁前面一步抢到那把枪。她还来不及躲开,萧仁就赶了过来。 “把枪给我!”萧仁急红了眼,怒吼一声。 玉瑾毫无畏惧盯着他,突然举起枪,对准萧仁,道:“你最好不要乱动” 萧仁丝毫不害怕,反而笑了起来:“就凭你?!”话音还未落,他已一个反手,捏住了玉瑾的手腕。 玉瑾手腕酸麻,根本拿不稳枪了,但她趁着□□脱手前,用尽所有力气,将□□狠狠抛了出去。 萧仁立刻松开她,朝着□□跑去,玉瑾得了自由,反身就去抱住萧仁。萧仁回身踢了她一脚,她却死死拖住他,不肯撒手。 “你这个女人,真是难缠,我先解决了你再说!”萧仁话刚说完,一个弯腰,就将玉瑾扛了起来。 他们二人一番纠缠,此时已经到了围栏处,围栏外就是烟波千里的长江。萧仁看也未看一眼,毫不犹豫地就将玉瑾扔出围栏! 玉瑾尖叫声还未出口,手腕一紧,下降的势头就被硬生生止住。她她看了看脚下汹涌的波涛,再抬头一看,满目都是鲜红。萧念紧紧握住了她,他伤口处的鲜血顺着手臂流向玉瑾,两人手上皆是淋漓鲜血。 “呵,为了个女人,你真是疯了。”萧仁闲闲看着围栏处的萧念。 此时萧念一手抓住玉瑾,一手抵着围栏,想将玉瑾拉上来。可是他手臂受了伤,一时半会儿却无法将玉瑾拉上来。萧仁在一盘看了一会儿,终于失去耐心,走过去从身后猛推了萧念一把。萧念重心不稳,从栏杆处翻身坠下! 第54章 正嚣归来 第五十四章:首发 萧念从栏杆处翻身坠下,玉瑾也随即下坠,然而只片刻,下坠的趋势又被止住——萧念一手抓住了护栏! 他手受了伤,一手抓护栏,一手抓玉瑾,这样的状态,估计要不了一分钟,他们二人将双双掉入江中。 “萧念,放手!”玉瑾大喊着,她知道,只要萧念松开她,他自己一个人应该能爬上去。 “你给我闭嘴!”萧念难得地凶了她一句,“就算掉进江里,我也会裹着你,你老实待着!” 萧仁捡了抢,闲闲踱了过来,他拿枪对准萧念的手,笑道:“去死吧,败家子。” “把手举起来,该去死的是你!” 一声暴喝在身后响起,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在了萧仁额角,萧仁一动不敢动地举起了手。就在萧念力竭,即将松手的瞬间,两个士兵上前抓了了他,很快他和玉瑾就被救了上来。 萧念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但被救上来后,仍旧死死抱住玉瑾,半点不肯松手。玉瑾反手抱了抱他,随即抬眼,看向用枪指着萧仁的陆正嚣。 陆正嚣回来了! 他穿着军装,身形笔挺,英姿飒爽,与萧念玉瑾二人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陆正嚣看向玉瑾,刚说了一句对不起,却看见她二人相依偎的模样,便戛然止住话语,什么也不再说,只是眼神稍稍闪烁了一下。随即,他面无表情地用枪指着萧仁,冷冷道:“跪下。” 萧仁哆哆嗦嗦跪下了,但却仍在叫嚣:“你可知道我父亲是谁?就连田将军也不敢这么对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竟敢……唔……” 萧仁的话,被陆正嚣一枪托打回了嘴里,他嘴角流着血,捂着脸呜呜痛呼,再不敢大声叫嚣。 “你不用吓我,我杀的人,比你见过的人还多,今天多你一个不多。” “住手——!” 陆正嚣还未来得及开枪,远处又来了一艘船,船上一个身穿军装的中年男人,还未上得船,就大声喝止了陆正嚣。陆正嚣略一迟疑,枪仍抵在萧仁额上,然后转头看向来人:“孟副官?我不过救个朋友,怎的还要劳你大驾,过来帮忙?” 孟副官不理陆正嚣的讽刺,由小士兵扶着上了甲板,笑着道:“陆少校说对了,我正是将军派来帮您的。将军知道你来救朋友,怕你一着急,冲动做错事。” 孟副官说着话,踱至萧仁身边,命人将萧仁扶了起来。萧仁虽得了救,但一时摸不清状况,也不敢太放肆,只立刻躲在了孟副官身后。 “孟副官,你这是要干什么?”陆正嚣怒目而视,立刻掉转枪头,指向孟副官。 孟副官用手杖推开陆正嚣的枪,云淡风轻地笑着:“陆少校向来骁勇,这是我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在晋城,尚不用战斗,陆少校要剁想些实际的东西才是。”孟副官说着,指了指萧仁,“这可是萧山和的长子,陆少校杀了他,可知道有什么后果?将军刚接手晋城,可不想一上任,就遇上经济动荡。如今这年代啊,咱们当兵的,也要靠着有钱人吃饭,少校可要好好想想清楚,莫要连累的无辜的人。”孟副官说完这番话,快速地看了玉瑾一眼。 陆正嚣心中一震,不甘地放下了枪,双拳却捏得死紧。 萧仁明白了孟副官的立场,登时趾高气昂起来,他从孟副官身后走出,指着陆正嚣,轻蔑道:“想跟我斗,你……” 砰——! 萧仁话没说完,就被砰一声枪响吓了一跳。陆正嚣当空放了一枪,目光凶狠地盯着他,萧仁偷偷咽了咽口水,再次缩回孟副官身后。 孟副官笑着对萧仁道:“田将军刚接手晋城,很多事还需要令尊配合,但是田将军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靠一个半个商人就行的。所以,没了一个半个商人,虽然麻烦,但也不至于让将军束手无策。”孟副官拍了拍萧仁的肩膀,继续道,“大少爷可明白将军的意思?” 萧仁心中一凛,急忙忙点头,气焰再嚣张不起来。 “玉姑娘与将军也算是有缘,将军希望大少爷不要再为难玉姑娘。” “是是是,那是自然。”萧仁忙不迭点头。 “今日之事,我希望各位都不要再提起了,”孟副官说着话,将目光转向萧念,“还希望二少爷大人大量,此事就此停手。” 萧念笑着点头,道:“请将军放心,我绝不会给将军惹一丝麻烦。” “这样便好。”事情处理清楚,孟副官命人护送萧仁上了自己的船。他原要带着萧念一起走,萧念却不肯,孟副官看了一眼玉瑾,表示理解,便跟着自己的人马回了船上。 陆正嚣一直咬着牙不说话,待孟副官走后,他深深看了玉瑾一眼,随即挥了挥手,带领自己的人马准备撤退。玉瑾突然从萧念怀中挣脱,对着陆正嚣道:“等等,能否占用几分钟,我还有些话要说。” 陆正嚣望向她,一直冰冷的脸,瞬间似乎出现了些微妙的变化。玉瑾只淡淡看他,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看向萧念。两人一句话未说,只对视片刻,萧念似乎已懂得她的心思,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去吧,我等你。” ※ 船舱内,陆正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玉瑾让向沙发处。 玉瑾轻笑了一声,道:“不用了,几分钟,站着就好。” “玉瑾……”陆正嚣转身望向她,欲言又止,眼神中的冰冷全然不见。 玉瑾挑唇,冷笑了一声,道:“陆少校,官复原职了?恭喜你。” “不是,玉瑾,不是你想的那样……”陆正嚣急急忙忙解释,但向来不善言辞的他,张口结舌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解释出来。 “我想的怎样?”玉瑾直视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 陆正嚣半生征战无数,却莫名的在这样的目光下心虚了起来,他眼神一闪,躲过玉瑾的直视。心道:玉瑾,我不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我投靠田成光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我不能告诉你。 “陆少校,你是否以为,我见你投靠田成光,将你看成了那种背信弃义,趋炎附势的人了?” 陆正嚣抬头,眼神有些诧异。 玉瑾看着他,不紧不慢道:“正嚣,你若这样想,真的枉我叫你一声正嚣。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绝不会背叛秦将军。” 玉瑾说的一字一顿,陆正嚣像被重拳击中,浑身一震,他豁然睁大眼,惊讶地看着玉瑾,道:“玉瑾,你、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玉瑾苦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凭着对你的了解,做的猜测而已。看来我的猜测对了,真是没想到,我最了解的人,却是利用我的人。”玉瑾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声,听着比哭声更悲伤。 “对不起。”陆正嚣紧握着双拳,咬紧了牙,只说出这三个字。 “不用道歉,事到如今我只想得到你的坦白,也算是我们之间的一个了结。” 玉瑾静静等待了片刻,陆正嚣却始终一言不发。玉瑾有些失望地看了他一眼,终于缓缓开口:“既然陆少校不肯说,那我来替你说罢。 “你当初与秦将军闹翻,其实是故意做给田将军看的,对吧?如果我没猜错,从荣城失守开始,秦将军就知道司令很可能要让他交出晋城让田将军接手。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你们就借着荣城失守的事闹不和,你故意跑了,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你,就是要让众人以为你与秦将军开始不和。 “但这还不够,田将军如此精明,不会轻易上钩,你们还需要很大的矛盾,正好我出现了,我就是你们之间最大的矛盾。你刻意的处处帮助我,甚至不惜为了我顶撞秦将军,因此失去了军衔,其实这些都是做给田将军看的,对吧?为了让他相信你真的与秦将军闹翻了,这样你就可以逐渐接近田将军,成为秦将军安插在田将军身边的卧底。” 陆正嚣面色有些苍白,他努力张了长嘴,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我说得对吗,陆少校?”玉瑾对着陆正嚣轻笑,她笑着笑着,眼角却渐渐湿润了起来,声音也开始微微颤抖,“当你再次一陆少校的身份出现在船上时,我就想明白了这些事。当我看见孟副官看我时颇有深意的眼神,我想我又猜到了一件事。田将军久经沙场,也不是那么轻易就相信一个人的,所以他现在留你在身边,是因为你之前的表演太生动了,让他误以为我对你很重要,所以在那我威胁你,对吗?” 萧念中午艰难地点了点头,道:“瑾儿,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谢谢你的提醒,陆少校。你会不会杀我灭口?对了,你现在不会杀我,你现在杀了我,拿什么假装被田将军威胁?怎么再接近田将军?你现在假意被威胁,是因为你还不够接近他,等你达到了目的,我的死活根本无关紧要,甚至于为了避免麻烦,你很可能先动手解决了我。” “玉瑾,有些事并不是你说的那样。”至少我是真的被威胁了,我是真的想对你好,我是真的怕你有危险。 陆正嚣话还未说完,就被玉瑾冷硬打断:“你们所谓的军人荣耀,所谓的权利,所谓的至高无上的信仰,我都不想知道,你们的权利斗争,我也不想参与。那些事我一个字也不会对外说,我绝不会阻挡你,我叫住你,只是想求你一件事。”玉瑾顿了顿,声音变低起来,“如果有一天,我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求你留我一命。我现在很怕死,我找到了我爱的人,我不想死,我想跟他白头到老。”玉瑾说完,满足地笑了起来。 陆正嚣看着她满足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些话已经没有必要说了,就让它们永远留在心底吧。 第55章 逆子萧念 第五十五章:首发 回到小院,天已经黑透。萧念打发了阿黑阿紫在外看守,便与玉瑾进了房间。两人身上都有伤,玉瑾只是些外伤,萧念手臂却吃了一枪,较为严重。玉瑾要带萧念去医院,萧念却死活不同意,他不愿再节外生枝。玉瑾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一起回了小院。 进了屋,萧念便开始脱衣服。玉瑾瞪大眼望着他,道:“你干什么?” 萧念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道:“不脱了衣服,怎么处理伤口。”说完,还撸了撸衣袖,修身的西装和衬衣,完全撸不到手臂上去。 玉瑾低低嗯了一声,道:“我去打点热水。”然后脸红红的跑开了。 待她端着水进来,却一下愣在了门口。萧念已经脱了上衣,赤|裸着上身坐在床边,他紧抿着唇,侧头检查手臂上的伤口,灯光打在他侧脸上,显出异样的坚毅。可能因为忍着痛,他微微猫着腰,腰间显出几块结实的腹肌。 萧念查看了一下,突然抬起头来,歪着头冲门口的玉瑾一笑,道:“子弹没留在里面,而且伤口不算深。” 他笑起来眼弯弯的,而且眼下方不知何时蹭上了一条血迹,显得越发诱人起来。玉瑾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男人居然爱着自己。 萧念等了片刻,见玉瑾一直呆呆站着看自己,他突然笑得更加开心,不由打趣道:“要伤病员自己走过去清洗伤口吗?” 玉瑾回过神来,脸腾一下烫的厉害。她端着水盆,低着头,匆匆走过去替萧念清洗伤口。 她轻轻替萧念擦拭着伤口,看着伤口外翻的皮肉,她心里有股莫名的绞痛。玉瑾放下染红的手巾,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伤口四周,火热滚烫的触感,让她心里一惊,如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萧念不出声,只侧头看着她,只是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喷在玉瑾脑后,让她浑身隐隐战栗。 她动作轻柔地替萧念擦拭,偶尔的肌肤碰触,都让她心跳面红。她也曾为陆正嚣处理过伤口,也是紧张的,但却与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她现在既紧张又甜蜜,似乎有些害怕,但又舍不得撒手。她一直盯着伤口看,但还是能感觉到萧念火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像那灼热真的像烙铁般,印在她身上,让她浑身有些发烫。 “好了。”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终于清洗好了,玉瑾抬起头看着萧念,正对上他脉脉注视的双眼,那终日水雾迷蒙的眸子里,好像含了一汪春水,要将人化掉一般。玉瑾的一颗心噗噗直跳,她慌忙起身,道:“我去拿药。”然后逃跑似的飞奔到桌边,去找药粉纱布。 玉瑾拿着药粉纱布,再次走到床边,一直沉默的萧念终于开了口。他抬头看着她,眉眼仍是好看的弯曲着,但嘴角却明显紧绷,他看了她半晌,终于缓缓道:“我自己来上药吧。”显然,刚才的接触对他是一种享受,同时也是一种煎熬。 玉瑾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将药粉递给萧念,自己则赶紧退了几步。萧念一边往伤口上撒药粉,一边好笑道:“退那么远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么?” “不、不是。” “过来吧,”萧念看着满脸错愕的玉瑾,笑得有些坏,“药粉我可以自己撒,纱布我一只手真是绑不上了。” 玉瑾再次红着脸,慢吞吞走过去,替他绑上纱布。玉瑾几乎是屏息静气地在绑纱布,终于绑完了,她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准备后退。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二少爷——!”是阿紫,“您赶紧出来,老爷来了,正往这边来呢。” 萧念微蹙眉,一把拉住了正在后退的玉瑾,对着门外道:“没关系,你在外面守着,我自能应对。”话刚说完,萧念忽然伸手刺啦一下,撕破了玉瑾的衣服! 玉瑾下意识捂着胸,尖叫起来。 门外的阿紫挠了挠头,嘟囔道:“都什么时候了,少爷怎么还有心思欺负人呢。”说着,自顾上前去守门了。 玉瑾捂着只剩肚兜的身子,气急败坏道:“你想干什么?!” 萧念不答话,只拉住玉瑾的手,往怀里一带,稳稳搂住了她。他低头看她,突然坏坏地笑了起来:“老爷子马上来了,想干点什么也没时间了,等下次吧。这次你配合我一下,应付走老爷子,我当牛当马给你洗脚。”说完,也不等玉瑾同意,直接弯腰,将她整个打横抱起。 玉瑾再次尖叫一声,同时双手紧紧环住萧念。萧念抱着她往床榻走,路过那堆带血的衣物时,顺脚将它们踢进床底。 萧念走至床边,将玉瑾轻轻放下,下一瞬,他自己也上了床,同时一手抖开被子,将两人和药粉纱布一同裹住。 “你、你干什么?”玉瑾仍是满脸惊讶,但声音不似刚才那般高亢,低低的声音有些像呢喃。 萧念双手支在玉瑾身体两侧,面上显得有些僵硬,不像刚才那般轻松,他的声音变得十分粗哑:“伸出胳膊,环住我脖子。” 玉瑾呆了片刻,最终犹犹豫豫地伸出了白嫩的胳膊,轻轻勾住萧念的脖子。萧念的身体明显一僵,面孔显得越发僵硬,他只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近在咫尺的距离,两人呼吸交融,玉瑾感觉每一次呼吸,都是满满的、属于萧念味道,像晾晒后的麦子,是阳光和满足的味道。但这味道里,偏又带了一丝邪性,就像萧念本人,复杂难以猜透。 在这种味道中,玉瑾全然忘了最开始的惊恐,变得坦然自在起来。她的手原本是虚搭在萧念脖子上的,此时已渐渐放松,实实搭在他脖子上,甚至有将他向里勾的趋势。 “你这是在勾引我。”萧念终于艰难地咬出几个字。 玉瑾猛然清醒过来,一张脸红扑扑的,伸手去推萧念的胸膛。但在接触到萧念肌肤的一瞬间,她又像被火烫了般,快速的收回手。萧念比她动作更快,抓住了那只想逃跑的手,紧紧摁在自己胸前,道:“别动。” 玉瑾还想挣扎,门外却响起了萧山和暴怒的声音—— “这个混账逆子,敢跟长兄动手,我看你现在只差跟我动手了!” 下一刻,是吵吵嚷嚷的声音,应该是阿紫想要阻拦萧山和,结果被推开了。紧接着,砰一声,房门被踹开—— “你这个混账东西,还敢躲……”萧山和怒骂着跨了进来,待看清屋内的情形,接下来的话立刻被惊了回去。 屋内萧念裹在棉被中,露出半截赤、裸的上身,一条白嫩的胳膊由他身下伸出,紧紧环着他的脖子。由于萧山和进来时,踹开了门,吓了玉瑾一跳,她的手不由搂紧了萧念,脸则几乎埋在了萧念胸前。 这幅模样,任谁也能看出是在干什么。萧山和虽然气得够呛,但也不能真杵在这里看着。他一甩袖,出了房间,砰一声狠狠摔上门。 紧接着,他暴怒的声音在门外响声:“你这个混账东西,明天给我回公馆!不然,我就让人卖了你这小院!”说完,响起一阵木棍杵地的声音,应该是萧山和气急,拿手杖顿地的声音。 等了片刻,脚步声渐渐远去,玉瑾这才松了口气。萧念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模样,他表情凝重,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玉瑾收回手,将双手小心翼翼地护在胸前。 萧念回头看她,眼中再次带上笑意,表情也变得柔和许多。他看了看玉瑾略显紧张的脸,随即目光下移,看着玉瑾胸前的小手,带着些调笑的意味道:“害怕么?” 他意有所指的模样,让玉瑾的脸蛋再次发烫。她侧过脸,不去看他,有些心虚道:“怕、怕什么?” 萧念没有急着答话,他缓缓地将身子俯的更低,火热的胸膛已经压在了玉瑾的手上。玉瑾想要抽出手,却发现抽出手对自己更加不利,若没了手的阻隔,二人就要胸膛对胸膛了。 玉瑾的一张脸早已红得不像话,她尽量侧着脸,想躲避萧念的目光。然而她一侧脸,萧念火热的气息便喷在了她耳垂处,教她整个人不由酥麻颤栗。 玉瑾觉得,在这样下去,自己就要神智不清了。萧念终于停止了前进,附在她耳边,低低道:“怕不怕我们家老爷子?” 玉瑾脑子轰一下,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她瞬间又羞又恼,板着脸道:“那是你父亲,该问你害不害怕才对。” 萧念仍附在她耳边,声音充满笑意:“但很快会成为你的公公。” 玉瑾一怔,一张脸板得更厉害了,但脸颊刚退下的红晕,再次以更为不可阻挡的趋势爬了上来。 萧念看着身下娇羞的人儿,心里猛然燃起了一簇火,烧的他几乎理智全无。他顺势低下头,在玉瑾耳垂处印下一个吻。 火热湿润的触感从耳垂处传来,带着酥麻袭向她全身。玉瑾浑身一颤,整个人变得僵硬起来,竟是一动也不敢动。 两人之间,呼吸交缠,就连空气似乎也变得灼热起来。突然,萧念直起了上半身。玉瑾觉得新鲜而冰冷的空气立刻涌了过来,让她神志渐渐恢复清醒。 她抬眼看着萧念,眼中起了些迷蒙的水汽。萧念也望着她,原本就迷蒙带水的眸子,此时夹杂了难以磨灭的激动和无法言喻的火热,亮得有些惊人。 “等我,我一定会娶你。”萧念说完,眼中灼热的火焰已经消失,变成了款款深情,他俯下身,在玉瑾额上轻轻一吻,道,“晚安。”随即翻身下了床,同时不忘用被子将玉瑾裹好。 玉瑾裹在温暖的被子里,看着那个裸着上半身的男人离去,心里变得又安稳又踏实。这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第56章 自有苦衷 第五十六章:123言情首发 经过被绑架的事,玉瑾实在是疲惫不已,萧念一走,不到十分钟,她就沉沉睡去。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因为终于安心了,她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玉瑾睁着眼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想起昨晚萧山和发了怒,要萧念今日回萧公馆。此时已经是中午,他多半已经走了罢?玉瑾这般想着,就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直到肚子咕咕直叫,才慢慢爬了起来。 玉瑾原以为萧念回了萧公馆,所以也未曾收拾,下了床,随便披一件大衣,便去了餐厅。谁知她刚踏进餐厅,就看见了满桌的食物以及好整以暇坐在桌后的萧念。 玉瑾愣了一下,急急忙忙遮住脸,转身就要跑。萧念却在她逃跑之前赶了过来,一手从后面将她拦腰抱住,紧紧搂在了怀里。 “去哪儿?” “我、我还没有洗漱。”玉瑾弱弱地推了推揽在她腰间的手,这举动,反倒让那双大手收得更紧了点。 “没关系。” “不行,我还是先去收拾一下,这模样有些、有些狼狈。” 玉瑾再次挣扎,萧念突然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吻了一下,低低道:“真的没关系,昨天还不够狼狈么?什么样的你我都想见一见。我们要一起生活一辈子,还有更多狼狈的模样要被彼此看见,无需遮遮掩掩。” 玉瑾的心猛然一跳,面颊立即红了起来,她喃喃道:“那我想去吃饭。” “遵命!”萧念在她耳边有模有样地说了一句,随即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回到餐桌边,将她稳稳放在了凳子上。 “女王陛下,请用餐。” 萧念又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逗得玉瑾哈哈直笑:“萧二少爷向来这么会逗女孩儿么?” 玉瑾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却让萧念万分紧张地解释起来:“不是那样的,我却是不像外界所传言的那般风流多情。” 萧念是什么样的人,玉瑾心里很清楚,但她见他这般紧张惶恐的模样,忍不住想逗他一下。她叹了口气,道:“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楚的。不过若说完全是空穴来风,我如何都不会信的。别人不说其他富家子弟,为何偏偏说你呢?” “你应当知道,我是刻意为之的,三爷……”萧念猛然住了口,他终于反应过来,玉瑾不过是拿他打趣,玉瑾何等的聪明,会看不出这其中的道道?萧念佯装生气道,“你这是刻意拿我打趣?” 他那看似生气的模样,玉瑾一点也不怕,她歪着头想了想,道:“半是打趣半是认真。” “哦?”萧念挑挑眉,显出颇有兴趣的模样,他往前凑了凑,问,“那一半认真,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玉瑾直直盯着他。 “为了我?” “我想更了解你。” 萧念忽的愣住了,没想到玉瑾会这么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难以置信。玉瑾没有理会发呆中的萧念,自顾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昨晚有很多方法敷衍萧老爷,你为何偏偏选一个最荒唐,最让他生气的方法?” “因为我就是个荒唐风流的纨绔子弟,”萧念回过神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是说,在众人眼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做出的事,必须符合这个人物形象才对。” “不是众人眼中你就是这样的人,而是你所做的事,给众人留下了这种印象。”玉瑾说完,又想了半晌,继续道,“如果说是为了避免与萧大少爷出现矛盾,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萧念点了点头,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大哥确实不是我的对手,但他身后的人,却是我动不了的。准确来说,不是我动不了她,而是我不能去动她。” “萧大少爷背后还有人?” 萧念迎上玉瑾疑惑的目光,开始慢慢解释。萧念和萧仁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萧仁是萧山和的发妻陶珠容所出,也就是所谓嫡子,而萧念的母亲是萧山和的姨太太郑芬语,所以他是所谓的庶子。 虽说如今的时代讲究人人平等,但大多也只是嘴里喊喊口号罢了,嫡庶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特别是对于大家族,对于从前朝过来的长辈们,仍留着各种嫡庶等级的封建思想。 在萧家也不例外,虽说萧山和常年做生意,见过些世面,为人也十分开明,但家庭里的事,他多半不管,只由着两位夫人去处理。陶珠容和郑芬语受的都是前朝的教育,由她们管家里的事,按照前朝的惯例,二人之间就十分自然的有了尊卑关系。所以在萧家,基本是陶珠容说一,郑芬语不能说二。 不过萧山和与外界接触多,在他眼中就没有太多的嫡庶分别,对于两个儿子来说,谁有本事他便更欣赏谁。萧念年幼时,有一段时期十分地萧山和喜爱。他自幼就十分聪明,又爱学习,萧山和逢人便夸他。萧念自然也是十分开心得意,但他却发现他的母亲对此并不是十分开心。 刚开始他年幼,还看不明白,但随着他慢慢长大,他就发现,一旦他受到萧山和的表扬,他母亲就必定受到陶珠容的指责。因为萧山和时常不在家,两个女人又自在心里默认了尊卑地位,所以陶珠容想要为难郑芬语简直太容易了。比如她借口仆人打扫不够用心,便让郑芬语去打扫。然而不管怎么打扫,她总也能挑出毛病,诸如砖缝里还有碎沙、栏杆缝里还有灰尘一类,让郑芬语再扫一次,通常郑芬语一扫,便是一整天。 萧念开始懂得这些事的时候,自然是十分生气,再三让他母亲强硬起来,不必这般委委屈屈窝窝囊囊的。但郑芬语深受那套尊卑思想影响,怎么也不敢强硬起来,在陶珠容面前,总是矮了一头般,畏畏缩缩的。 尝试过很多次,萧念都无法改变母亲那种根深蒂固的迂腐思想,他只能从另一方面着手。他开始去对付萧仁,甚至陶珠容,萧仁并不聪明,但陶珠容却不是个简单角色。一旦萧念做了什么对萧仁不利的事,只要被陶珠容察觉,她就会加倍偿还在郑芬语身上,而郑芬语几乎不懂反抗,只会默默承受。 时间久了,萧念再也斗不下去了,他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根本没办法斗过陶珠容母子二人,到最后,受伤的都是自己的母亲。后来萧念发现,只要萧山和对自己不满意,陶珠容就不会去刻意为难郑芬语,所以他开始处处顶撞萧山和,处处令他生气。 他越是一事无成,陶珠容的心情就越好,郑芬语的日子也就好过点。但他本性并不是个游手好闲的,所以才会有了三爷这样一个角色。 萧念闲聊般讲述着,玉瑾的一颗心却跟着揪了起来。她想起前世的自己,也想郑芬语这般,为了些陈旧的老思想,委委屈屈地过了一辈子。幸好,上天给了她再一次机会,让她摆脱那样的生活,而郑芬语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不仅将自己陷于苦难之中,还让自己的后代承受这种迂腐思想带来的侵害。 “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么?让‘三爷’这般躲躲藏藏的,不累么?” “累,”萧念苦笑了一下,“但大妈不是个好敷衍的人,大哥之所以得父亲器重,也是大妈在背后指点的,她知道父亲喜欢什么,怎么做才能得到欢心。我装了近十年的浪子,她却仍对我有戒心,经常在我身边安插眼线,她只要看见我哪怕一点点有出息的苗头,都会立刻出手对付我。” “所以三爷的事,一定不能被别人知道,因为这事一旦落入萧夫人耳中,她就会着手对付你和你母亲?你打算一辈子这样过日子么?”玉瑾眼里露出隐隐的担忧。 萧念摇摇头,轻轻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道:“不会,很快,三爷就会有与萧家抗衡的实力了。” 与萧家抗衡?萧家可是晋城第一大户,萧山和是华商会主席,萧念到底积累了多少资本,居然敢说与萧家抗衡? 玉瑾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萧念宠溺地笑了笑,一把搂过她,让她坐在自己怀里。他的侧脸靠在她脑后,轻柔道:“你也太小看你男人了。” 萧念在玉瑾耳边说了个数,玉瑾狠狠吃了一惊,她完全难以想象,如此年轻的男人,不仅不靠家世,还要避开家世,是如何挣到这么多钱的。萧念不理会她的惊讶,接着意有所指道:“大概有这么多,具体倒没有仔细算过,哪天有时间了你帮我管管账?” 玉瑾的脸颊又开始泛红,不过她心里还有一些疑惑,以萧念这般的资产,她前世怎么会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就算他现在处于蛰伏时期,但几年后,也应当显露出来了。可前一世,直到玉瑾二十五岁离世,都未曾听说过他,难道这几年里会发生什么大事,让萧念变得一穷二白? 第57章 玉珂出手 第五十七章:123言情首发 月初回学校上学,玉瑾刚进校门没多久,迎面碰上了玉珂。玉珂抬眼轻飘飘看她一眼,随即掉过头,当她如空气般,擦肩欲走过去。 玉瑾突然拦了她一下,道:“我已经说过,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若先来招惹我,我必不会手下留情。”玉瑾说着话,眼睛却一直没有看向玉珂。 玉珂轻声嗤笑了一下,随即无辜道:“不知你在说什么。” “萧大少爷都跟我说了,你真是好手段,把萧大少爷当枪使,骗得他团团转。” “我何曾骗他?”玉珂耸耸肩,仍旧是无辜的模样,“你与箫二少爷,本来就是不清不楚,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至于大少爷怎么猜你们之间的关系,是纯粹的包|养,还是暗地觊觎家产,那是大少爷自己的事。” “若不是你言语诱导,我猜大少爷也不会往家产方面想吧?” 两人离得很近,几乎是肩抵着肩了,玉珂一伸手,将玉瑾推得后退了几步。她斜眼看着玉瑾,道:“玉瑾,我爱说什么话,那是我的事,与你却没有半分关系。你若说我造谣,你敢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清清楚楚说说你与箫二少暗地里都干了些什么?只说你跟箫二少爷,这都是少的了,你与多少男人不清不楚的,你自己心里不明白么? “不知你用了什么美人计,男人们一个个为了你出头。我眼见着要说服田将军取消对建仁的禁令,谁知半路杀出个陆正嚣,生生将此事拦了下来!真看不出,你那位陆少校倒是有些能耐,前些日子还跟着秦将军,这秦将军失了势,他扭脸就成了田将军面前的红人。这种朝秦暮楚的少校,还真是少见,不过跟你这种勾三搭四的女人正好登对,果真是物以类聚。 “田将军发了话,不准萧大少爷再为难你。你真是有手段,将军、少校、富家少爷,各个为你出头,你也是够风光了。” 玉瑾在心中苦笑,我不过是将军和陆正嚣的棋子罢了。随即,她心念一转,真笑了起来:“你是个聪明的,这几个男人,随便哪个都能让你和陶建仁永无翻身之日。你既然看得明白,怎么就不懂得识时务呢?跟我斗,你差的太远了。” 玉瑾说完,嘴角一翘,挑衅地看了玉珂一眼,随即翩然离去。玉瑾渐渐走远,心中暗道:你既要取我性命,那我就别怪我不念姐妹情了。 玉瑾思量着,自走回了宿舍。萧芮一早已到了学校,此时正坐在自己桌前,不知在想什么。玉瑾进了宿舍,见萧芮坐在桌前,便像往常般,搬了凳子在她身边坐下。 萧芮却不像往常那般,挽住她的胳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她秀气的柳眉紧蹙着,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玉瑾看她一眼,有些疑惑道:“可是有心事?” 萧芮回望她一眼,却像有些戒备的模样,犹豫了半天,终于说了句没事。 她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却不肯对自己说,玉瑾大致能猜出来了。不过她却不追问,只默默回了自己的桌边,开始收拾东西。 收拾完了书桌,玉瑾又去收拾床,她有条不紊地忙活着,好像根本不知道萧芮有心事般。终于,萧芮憋不住先开了口:“玉姐姐,大哥是有妻室的人。” 玉瑾放下手里的棉被,疑惑地看着萧芮:“嗯,我知道。”说完,又开始去整理被子。 萧芮被玉瑾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激怒,她腾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玉瑾的被子上,强迫她停下手里的活儿。玉瑾拉了拉棉被的角,仍是不解的模样。 萧芮夺过棉被,有些气急败坏地道:“前日里大哥鼻青脸肿的回了公馆,说是与二哥打了一架,玉姐姐可知道此事?” 玉瑾只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萧芮探究地看了她片刻,这才道:“姐姐可知道他们为何要打架?” 当然知道!不过玉瑾不能说,因为萧大少爷必定不会跟萧山和说,因为自己绑架了别人,所以被萧念揍了。她只能装傻问:“两位少爷为了何事要大打出手?” 萧芮瞪了她一眼,又怨恨又焦急的模样:“姐姐却不知么?大哥说他和二哥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气得父亲当场就摔了凳子,立刻跑去二哥的别院找他。也不知二哥跟父亲说了什么,父亲回去后,又是发了一通火,说是再不让二哥进门了。”萧芮说着,突然咦了一声,接着道,“姐姐那几日不是在二哥的别院么,可知道二哥说了什么惹父亲如此生气?” 玉瑾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晚的画面,脸颊的温度明显在上升,她立刻摇摇头,将脑子里的画面强行甩出,这才心虚道:“我不过是去收拾一下院子,哪里能去听他们谈话。” “这倒也是,”萧芮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不过玉姐姐,你可知道他们是为了哪个女人大打出手么?” 玉瑾暗自有些好笑,这萧芮套话的方式也太拙劣了,她刚开始刻意跟玉瑾说了“大哥是有妻室的”,显然已经知道她大哥所说的女人是玉瑾,眼下却装作不知,来套玉瑾的话。 “为了我,对么?” 玉瑾回答地云淡风轻,萧芮却更是生气了起来:“姐姐,你可要想清楚,大哥是有妻室的,你千万不要做那些被人戳脊梁的事!二哥虽说风流了些,但他成了亲之后,肯定会变好的,我保证,二哥本性不坏。” 玉瑾有些哭笑不得,这萧大少爷着实是个不省心的,此事都已解决,他却还要摆她一道。玉瑾不得不又编一个谎话,说是自己因小事得罪过萧仁,萧仁此次来找茬,所以萧念才会与他动手,并不是萧仁说的争风吃醋才动手的。 萧芮是个单纯的,不然也不会萧仁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如今她见玉瑾说得也是有鼻子有眼的,心里就有七八分相信玉瑾了,态度也变得好了起来,又开始亲亲热热地挽着玉瑾,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 对于萧仁的这个小恶作剧,玉瑾全然不放在心上,眼下她想的是玉珂的事。 玉珂是个心气儿高的,今天拿话激了她一下,她必然咽不下这口气,只是不知她会弄出什么花招来。其实玉瑾今天这样激玉珂,也算是兵行险招。她当时想到了朱爷教她的一句话,两方对战,有时候看的是谁更能沉住气,越着急的一方,越容易露出破绽。 萧仁的事,玉瑾不会就这么算了,但如果玉珂一直不采取行动,她估计很难找到突破口,所以她才故意激了玉珂一下。玉珂在气头上,若是急躁中采取了什么行动,就很有可能被自己找到把柄,当然,也很有可能找不到把柄,反而再被玉珂坑一把。不过玉瑾觉得值得,凡事总要冒些风险,这样总比坐以待毙好。 ※ 玉瑾等待了几天,却一直未发现玉珂有什么动静,她几乎要将此事忘了。这日,她和萧芮从食堂回宿舍,见蒋珊珊在宿舍内,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玉瑾看了她一眼,正好对上蒋珊珊欲言又止的目光。 玉瑾心下有些疑惑,觉得蒋珊珊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所以便找了个借口将萧芮支开。萧芮是个没心眼的,也没多想,自顾离开了。 萧芮刚走,蒋珊珊便站了起来,她向着玉瑾走了一小步,却又停了下来,显出十分犹豫不决的模样。玉瑾主动开了口:“珊珊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蒋珊珊咬了咬嘴唇,两只手握在一起,不断搅动着,等了很久,她似乎才下定决心,断断续续道:“那个、那个我今天听到一件事。” 蒋珊珊顿了顿,似乎在等待玉瑾接话,玉瑾却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看着她。蒋珊珊好像有些害怕,她局促地低下头,躲避玉瑾的目光。 “我刚才从食堂出来,绕了小道回宿舍,在东北角那个亭子处见到了玉珂。我见她神神秘秘地跟人在讨论什么,我心里好奇,就偷偷听了一会儿。”由于玉珂被选中参加新年宴会,在宴会上又得到了田将军的赏识,如今在学校,基本没有人不认识她。 玉瑾一听这话,立刻警觉了起来,看来玉珂要采取行动了。她心里着急,面上却不动声色,似随意问道:“她们在讨论什么?” “她们说、说在你车上动手脚,让刹车失灵,明天的汽车课,好让你吃点苦头。” 汽车在当时还是十分金贵的东西,学校为了防止学生损坏汽车,每堂课上,每个人都有固定的车,车一旦出现损毁,才容易找到对应的学生。玉瑾知道,明天的汽车课,要进行实地练习,会有高年级的学姐加入,模拟实际街道的车流。 也就是说,明天的课,玉珂很有可能也参加,所以她选择此时动手?玉瑾听了蒋珊珊的话,心里疑窦重生,不过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皱着眉,想了片刻。 蒋珊珊见她一言不发,便犹豫着提议:“要不我们去告诉先生吧,或者明天当着大家拆穿她,让她受点惩罚?” 对于蒋珊珊的提议,玉瑾未置可否,她只看了她一眼,道了句谢谢,而心里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第58章 制造混乱 第五十八章:123言情首发 玉瑾与蒋珊珊聊不多时,萧芮便回来了,蒋珊珊见了萧芮,下意识闭了嘴,不再提起玉珂的事。玉瑾却是愁眉苦脸地看向了萧芮。 萧芮心中生疑,上前问道:“玉姐姐,你这是在怎么了?” 玉瑾还未及说话,蒋珊珊却是猛然抬起头看向了她,玉瑾目光怯怯地望了望蒋珊珊,随即又将目光移向萧芮。玉瑾这副又可怜又犹豫的模样,让萧芮有些着急,她转向蒋珊珊道:“珊珊姐,你与玉姐姐瞒着我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蒋珊珊嘴上说着没事,神情在闪躲。 萧芮越发的生疑,转而向玉瑾:“玉姐姐刚才是刻意将我支开了罢?”萧芮虽是单纯,但却不傻,这般一想,就越发觉得她们有事瞒着自己,“姐姐,你这般瞒着我,可是不将我当妹妹看?”萧芮说着,作势就要走。 玉瑾急忙拉住她,嚅嗫道:“珊珊说、说玉珂要害我。” 萧芮一惊,睁大眼看向蒋珊珊,蒋珊珊只能将刚才那些话又对萧芮说了一次。萧芮听完,气愤难平,拉着玉瑾死活要去找校长。 玉瑾却不肯挪步:“算了芮儿,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妹妹。” “对对对,还是别去了,再说这事是我偷听来的,闹开了,我也不好在学校呆下去了。” 刚才还怂恿玉瑾去告诉先生的蒋珊珊,突然掉转风向,不让她们去告状了。玉瑾几乎不为人察觉的看了她一眼,心里不由冷笑了起来,不过表面上却不露一点痕迹。 “姐姐,你不能这样软弱,你这样就会被她踩在脚下,以后还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萧芮拉着她,还是要往门外走。 “还是算了芮儿,”玉瑾再次拒绝,“珂儿以前对我很好,当时我没钱来读书,她将自己所有的积蓄给了我。不管怎么说,她也曾真心待过我。”玉瑾说着,眼眶竟是红了起来。 她想起陶建仁出现前,玉珂性子泼辣,她性子软弱,时常被欺负,玉珂时时替她出头维护她。玉瑾记得在她们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她被巷子里的几个男孩儿欺负,玉珂冲出来替她出头,跟那些男孩打在一起,最后被他们揪住辫子,拖着走。不过玉珂是个厉害的角色,不哭也不求饶,忍着痛,抢过旁边地摊上的剪刀,一把就将被揪住的辫子剪了,然后拿着剪刀,对着几个男孩道:“谁敢过来,我就扎死谁。”男孩们见她疯了似的模样,吓得立刻跑了。 玉珂当时扎了两个小辫,一个还垂在胸前,一个已经从耳根处剪断,散开的头发乱蓬蓬挡住大半边脸。她的模样狼狈不已,她却转过身,笑着对玉瑾伸出手,说:“姐姐,咱们回家。” 玉瑾当时就想,等自己有能力了,一定要用全力保护玉珂。玉瑾想着往事,心里不由有些动摇了起来,但转而,她又想起了玉珂与陶建仁精、赤、条条在大床上纠缠的模样,又想起了自己被关在猪笼里,接受拳打脚踢和言语侮辱的场景,又想起了萧念手臂上的伤。玉瑾暗暗咬了咬牙,在心中道:你曾真心待我,因为这份真心,我可以忘记前世的背叛,一再地原谅你。可你现在真心要我死,不能死,也不能放任你去伤害萧念,所以对不起,玉珂,我们的姐妹情分今天真的尽了! 萧芮自是不知玉瑾心中所想,但见玉瑾眼眶含泪,只以为她心软,不肯去告玉珂。萧芮一时也有些无措,急忙道:“玉姐姐,你别哭啊,不去便是,不去便是。”说完,又有些自责道,“这般倒弄得像我要挑拨你们姐妹般。” 玉瑾勉强笑了笑,一把抱住了萧芮,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真心为我好,你拿我当姐姐看才会这般着急,我懂你的心。芮儿,你也是我的好妹妹。”说完,她一闭眼,一颗泪无声地从脸颊划过,掉在了萧芮肩上。 萧芮抱着她,心中既开心又有些担忧,她问道:“那明日可如何是好?” 玉瑾松开她,对着她笑了笑,脸上已完全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 “没关系,明天我装着崴一下脚,便不用开车了。这汽车,明日下了课,自有人维护,便也就修了那被破坏的地方,最多罚我几个钱,去修车罢了。” “姐姐,你总是这般的心软。”萧芮噘了噘嘴。 玉瑾捏了捏她的鼻子,宠溺地笑了起来,然而她的目光,却似不经意般扫过了了一旁的蒋珊珊。只见蒋珊珊偷偷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像是放松了下来。玉瑾冷眼看着,默不作声,明天好戏就要上演了。 ※ 夜深人静,黑暗中数十辆车如潜伏的怪兽般静静停在校场内。微弱的月光下,突然闪过一道纤细的人影。那人影缓缓走至一辆汽车旁,蹲下来忙活了一阵,很快便离去了。 月光下,可以看清那辆车的车牌:晋u8709。 ※ 今日的汽车课,是进行模拟考核,由高年级的学姐模拟街上的车流,玉瑾她们则开车穿越车流,从起点安全到达终点,便算考核通过。 因为今日是一个小的测验,姑娘们不免又是紧张又是激动,上课时少了往常的严肃,都叽叽喳喳小声讨论了起来。校场上,众人正小声议论着,高年级的学姐在玉珂的带领下走了过来,姑娘们的讨论声立刻低了下来,都拿眼去打量玉珂。如今玉珂已然成为学校里的红人,几乎没有人没听过她的名字。 玉珂带着高年级的学生,向教驾驶的王先生问了好,便乖乖站在了一边。王先生吩咐了几句,便让玉珂带着高年级的学生先找到自己的车,在校场上随意行驶,模拟街道车流。玉珂应了一句,便带着众人离开,在离开之前,她快速地扫了对面的玉瑾一眼,却见玉瑾正拿眼看她,她不由地蹙眉,一副嫌恶的模样。 高年级的学姐走后,王先生便给玉瑾她们讲了些注意事项,然后说了考核规则,便让大家去起点处,找自己的车。众人往起点处走去,萧芮不停给玉瑾使眼色,让她赶紧装作崴了脚,玉瑾却像没看见般,直直向着自己的车去了。 此次考核,王先生会等在终点处,从起点到终点,路边上都有巡卫守着,防止发生意外。 玉瑾找到自己的车——晋u8709,想也没想,开了门便上去了。她发动汽车,机器运转的轰鸣声立刻在耳边响起。其它汽车都缓缓开出去了,她仍旧停在原地,似乎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地从起点处开了出来。 高年级的学姐们只是模拟车流,也不会刻意为难谁,所以只要自己小心,一般都出不了问题。其它都慢慢地想着终点驶去了,玉瑾也小心地避过几辆车,继续前行。突然,一辆车猛然从旁边靠近,玉瑾吓得一激灵,连忙打方向盘,险险避了过去。 按理说,高年级学姐不会这般刻意为难她们,玉瑾心里疑惑,快速向右边看了一眼,见右边车里坐的是张柔梦,正是玉珂在学校里最要好的朋友。玉瑾一蹙眉,回过头看前方,正见从对面驶来的玉珂正冷冷看她。 玉瑾还没回过神,玉珂就突然加速向她冲来,玉瑾心底大喊一声,别怪我了!就快速打方向盘,同时用力踩下油门! 汽车瞬间失控,在校场上横冲直撞,玉瑾拼命尖叫,慌乱中死踩刹车,但车却如何也停不下来。失控的汽车在校场飞驰,引来连天的尖叫。姑娘们原就不熟练,此时见汽车乱撞,更是失了方寸,方向盘左右乱打,一时间,数辆汽车相撞,校场上乱成一片。 旁边的巡卫们立刻采取行动,拼命叫踩刹车,同时冲上车速较慢的汽车上,帮忙停车。玉瑾的车连撞了三辆车,才冲上路边,撞在一棵梧桐树上,强制停了下来。受惯性作用,玉瑾身体猛然前倾,额头狠狠磕在了方向盘上。 足足过了二十多分钟,这场混乱才停了下来,校场上横七竖八全是损毁的汽车。校长和几位领导都赶了过来,王先生冷汗涔涔,跟着巡卫们一起收拾残局。好在姑娘们胆小,都开得不快,汽车有些损坏,人员除了玉瑾受了伤,其他人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 大会议室内,校长大发雷霆,王先生瑟瑟垂首站在一边,女学生们坐在下面噤若寒蝉,玉瑾坐在角落处,额上包着纱带,一副虚弱模样。 “王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好好给我一个交代!” “是是是,”王先生声音颤颤,“原本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个女学生的车失控了,所以、所以……”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的车!” “是、是我的车。”玉瑾举着手站起身,颤颤地回答了一句。 众人的目光立即唰一下,齐齐看向了她。 第59章 将计就计 第五十九章:首发 玉瑾走到台前,先是向着众人默默鞠了个躬,道:“对不起,今日之事全在我一人,害大家受惊,我真的十分抱歉。”说完,又转向了台上的校长,道,“校长,此事是我一个人的过错,你要罚就罚我罢。” “你可知道今天这错有多严重吗?这严重的损害了我们学校的声誉,”校长顿了顿,指着玉瑾,道,“你先跟我来,将事情仔细说清楚,待我与众人商榷后,在决定要不要开除你。” 开除?原本就心急的萧芮听见这话,完全坐不住了,她立刻站起来,大声道:“校长,这事与玉姐姐无关,是有人陷害她!” 萧芮的话一出,全场哗然。原本众人只以为这是场事故,可如今陷害两字一出,性质就全然不同了。前者是无心之失,尚可原谅,后者则是有意为之,绝对不能原谅了。 校长一看,这事似乎要闹大,立刻拍了一下桌子,喝道:“都安静!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萧芮报了自己的班级和名字,校长立刻变得和颜悦色了一些,他冲着萧芮点点头:“萧同学也一起来我办公室罢,此时必定要查个清楚。” 陷害二字一出,校长也知道事态严重了,能缩小影响就尽量缩小影响,尽可能大事化小,最大程度减小对学校的影响。校长这般一想,便让其他学生先散了,自己则带着玉瑾、萧芮以及王先生去了办公室。 不多时,玉珂和蒋珊珊也被校长派人叫去了办公室。 玉珂和蒋珊珊进门时,狠瞥了一垂首站在桌前的玉瑾。恰巧玉瑾抬头,与玉珂的目光正对上,玉珂怨毒的目光让她微微有些心凉,不过她转脸看见抑制不住在颤抖的蒋珊珊,那点点心凉,转瞬就不见了。 玉珂、玉瑾、蒋珊珊、萧芮,四人规规矩矩站在了校长办公桌前,校长坐在桌后,双手交握,蹙眉道:“我们学校自成立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女学生相互陷害的事,这事传出去,会对学校造成多大的影响,你们知道么?” 校长的声音陡然提高,四人同时愣了一愣,玉瑾颤颤上前一步,道:“校长,此事是我一人的过失,与她人无关,请校长责罚。” “哼!”校长怒哼一声,站起来摔了手里的茶杯,四人更是吓得动也不敢动,校长厉声道,“你一人承担,说得轻巧,你拿什么承担?你可知道今天受到惊吓的,有多少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有多少权贵人家的掌上明珠?岂是你一句承担就能解决的!” 校长怒喝完,转而向萧芮,声音瞬间低了几度:“别人且不说,单说萧四小姐,单单萧家追究起来,我们就没法解释!” “校长,此事我保证不会追究,”这话萧芮刚才已经说了好几次了,她明显有些不耐烦地蹙了眉,“还有,玉姐姐是被陷害的,她不用承担什么责任。” 得到了萧芮不会追究的保证,校长似乎松了口气,缓缓坐了回去,转向玉珂道:“刚才萧四小姐说玉瑾是被你陷害的,所以我叫了你过来,对此事,你有什么要说的?” 玉珂抬起头,狠狠瞪了玉瑾一眼,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这次她又栽在玉瑾手里了。 “我并没有陷害她。”玉珂直视校长,说得理直气壮。校长见她这般理直气壮,倒有些犹豫了起来。 萧芮在一旁立刻打断她,道:“你胡说,你明明就与人暗中商量,要在玉姐姐的车上动手脚,让她刹不了车!” 校长见萧芮底气十足的模样,又开始偏向了萧芮。 “萧四小姐,你虽是身份尊贵的豪门小姐,但也不能凭空就诬陷人。”相比萧芮,玉珂显得淡定很多,不过眼前的局势她已经很清楚,今天估计很难脱身了,她也只是强装镇定罢了。 “我没有诬陷你!”萧芮急了起来,拉过一旁的蒋珊珊,对着校长道,“是姗姗姐亲耳听见的,亲口告诉我们的。姗姗姐,你快告诉校长,你听见的什么。” 蒋珊珊似乎被吓坏了,她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哆哆嗦嗦站在校长面前,竟是抽抽搭搭哭了起来。玉珂看了蒋珊珊一眼,似乎有些不耐烦,大声道:“你有话便对校长说,哭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下蒋珊珊更是害怕了,原本还是低声抽泣,现在是泪珠滚滚落下来了。玉瑾低着头没有出声,心里却也是捏了一把汗,这件事结局到底如何,就看蒋珊珊的说辞了。 不过玉瑾早算准了,不管蒋珊珊怎么说,玉珂都逃脱不了责罚了。蒋珊珊不过是两种说法,一是确实听见玉珂说要弄坏玉瑾的刹车,这样的话,今天这场混乱就成为了玉珂陷害玉瑾;二是蒋珊珊不承认自己听见过那种话,也不承认自己对玉瑾说话那样的事,但这个可能性已经很低,当初玉瑾就是怕她反口,所以故意逼着她将那些话再对萧芮说了一遍,要是她反口,萧芮可是极好的证人。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事实真相:昨日蒋珊珊对玉瑾说了那番话后,玉瑾便做了两种猜测,一是蒋珊珊确实偷听到了玉珂的对话,二是根本没有偷听这回事,二是玉珂买通了蒋珊珊,二人故意将这番话传到她耳中,让她中计。当时玉瑾想了很久,觉得不管是哪种可能,都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证人,证明蒋珊珊说过偷听玉珂对话的事,以免到时候她不肯承认,所以玉瑾当时便逼着她将那些话对萧芮又说了一遍。然后她暗中观察蒋珊珊的神色,发现当萧芮说要向校长告发时,她明显有些害怕,玉瑾当下就猜出了是怎么回事。 根本没有偷听对话和弄坏刹车这件事,玉珂买通蒋珊珊,故意将这些话说给玉瑾听,让玉瑾以为玉珂真的弄坏了刹车,然后向老师告发。若玉瑾告发了,老师必然会去检查刹车,到时候刹车没事,那么就能扣玉瑾一个栽赃陷害的罪名了。当然,到那时候,蒋珊珊是绝对不会承认偷听一事的,到时候玉瑾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最开始的时候,蒋珊珊极力怂恿玉瑾去向老师揭发。可后来萧芮知道这件事后,她却阻止揭发,因为一旦揭发,萧芮听见她说偷听的事了,她没有办法再抵赖。 玉瑾几乎理清了整件事,若她真像当时说的,假装不上车,这样这件事便可以不了了之了。但她不愿意一再隐忍,所以晚上她去了校场,检查了自己的车,果然刹车是好的,也就是说,她的推论完全正确。当然,在证明自己推论正确之后,她决定将计就计,自己将刹车弄坏了,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场混乱。 玉珂也不傻,上课时,她见玉瑾没有揭发她的意思,当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也没想明白。随后汽车失控,发生混乱,她立刻就清楚了,玉瑾这是将计就计,弄一盆屎来扣自己头上。她虽明白了玉瑾的目的,但她已经无能为力,特别是在会议室,萧芮公然站出来,说玉瑾是被陷害的,她就知道,这次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安然无事地度过了。萧芮是什么身份,她的证词,分量比所有人都重。 虽说此事玉珂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了,但她还是指着蒋珊珊。她暗自分析了一番,自己会有两种结果,一是蒋珊珊说实话,她与自己合谋陷害玉瑾,但没有弄坏刹车,这样,她受到的惩罚可能会轻一些;二是蒋珊珊为求自保,不说实话,站到了玉瑾一边,咬定听见她说要弄坏刹车,那么弄坏刹车陷害同学,造成极大混乱这个屎盆子就扣在了自己头上,这个惩罚绝对轻不了。 不过玉珂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人终究是自私的,蒋珊珊为求自保,很可能不说实话。不过,玉珂还有最后的王牌。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蒋珊珊身上,只等她怎么说。 蒋珊珊抽搭了半天,终于止住了哭泣,抬着一汪泪眼,嚅嗫道:“我、我确实听见、听见玉珂学姐说、说要弄坏刹车,要害玉瑾。”她话一说完,自己松了口气,玉瑾也暗自松了口气。 偷鸡不成蚀把米,玉珂心中愤怒至极,但却无能为力。如今三人指证她存心弄坏刹车陷害玉瑾,这其中还有萧家四小姐,她若硬要辩驳,不仅不能翻盘,估计还要被认为是丑事被揭穿,所以恼羞成怒了。 她只冷冷扫了玉瑾一眼,道:“算你厉害。” 玉瑾终于说话了,却不像玉珂般怨气冲天,而是委委屈屈对着校长道:“校长,此事虽是玉珂犯下的,但我也有错。若不是我心软,也不会造成这般混乱。当初珊珊告诉我此事时,我表面上没说,但心中却是不信的,珂儿毕竟是我妹妹,我绝不相信她会要我的命。所以没将此事告诉王先生,也是心存侥幸,觉得珂儿不过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的去做。而且我也怕告诉了先生,珂儿会受到惩罚,却没想到……”玉瑾说到动情处,竟是哽咽起来。 “收起的你假模假样吧,别以为我真怕了你!”玉珂瞪了玉瑾一眼,随即转头看向校长,道,“校长,我想给田公馆去个电话。” 玉瑾心中咯噔一下,玉珂要给田成光打电话,看来要用她的王牌了。 第60章 玉珂退学 第六十章:首发 田成光的到来,让办公室内几人都紧张起来,每人脑中似乎都绷起了一根弦,提醒着自己要谨言慎行。 与其他人相反的是,玉珂见到田成光到来,一张脸总算是松快了下来。她上前一步,低低叫了声田将军,嘴角已然勾出了笑意。田成光只斜了眼看她一下,连头都没转,直接走向了校长。 校长莫名有些紧张,学校里一直有一些关于玉珂和田将军的风言风语,玉珂能成为学校的大红人,与这些流言也有很大关联。校长自然也是听说过这些流言,眼下见玉珂将田将军叫了过来,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那些流言蜚语十有八、九是真的。这下他该如何处分玉珂?若是不处分玉珂,又如何向众人交代?校长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不过田成光倒是不像校长想的那样为难他,反而是十分热情的上前先打了招呼,校长自然是受宠若惊地开始回礼,忙不迭地给田成光让座倒茶。两人来来去去客套了半天,田成光终于悠悠开口:“听说贵校今日里出了些乱子?” 校长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神色变得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田成光倒是不介意校长这吞吞吐吐的态度,自悠闲地喝了口茶,道:“在学校里,校长便是最大,我虽是将军,但也是守规矩的人,校长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校长出了满背的冷汗,这时听了这话,算是稍稍放心一半。但他仍不能完全放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田成光的脸色。官场上这些人最会打官腔,常常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可能他此时嘴里说着随你处置,但脸上却写着,敢动她试试。 校长打量了半天,见田成光脸上似乎没有半点威胁或不痛快的意思,这才斟酌道:“今日里学校是出了些小乱子,正准备解决。原是要处罚玉珂的,只是她却突然给将军去了电话,这叫我……” “唔,”田成光无所谓的点点头,打断了校长的话,“这事玉珂在电话里简单跟我说了,不过我也说过了,该怎么罚便怎么罚。” “将军!” 校长还没开口,玉珂却已经着急了,抢先说了话,同时走到田成光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却被田成光冰冷的目光生生逼退了。玉珂心里开始打鼓,看田成光的态度,似乎并不想帮她。 田成光冷冷瞪玉珂一眼,道:“既然错了,就要认罚,别说是我,就算司令来了,也不能徇私包庇。难道你想让本将军徇私?” “可是将军,”玉珂仍不甘心,不由提高了音调,“此事是玉瑾她……” 啪—— 田成光猛拍桌子,将玉珂剩下的话吓了回去。玉珂吓了一跳,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只僵着身子看田成光,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田成光动了怒,众人皆不敢多言,都垂头屏息站着。田成光将洒了大半的茶拿起来喝了一口,似乎借此压了压怒火,这才语气平淡的对校长道:“今日的乱子,校长原本打算如何处置。” 校长暗暗抹了把额上的汗,低声道:“开、开除玉珂。”说完,似乎连呼吸都有些不敢了,只屏息等着田成光的指示。 田成光沉默了片刻,这股沉默,让屋内的空气瞬间紧绷到极致,似乎只要有火光,这紧绷的空气就能炸开一般。 终于,田成光缓缓开了口,打破了屋内窒人的安静。 “帮玉珂办理退学,对……” 田成光话还没说完,玉珂发出了尖利的喊叫:“我不能退学,将军,此事是玉瑾,是玉瑾她……” 啪!重重一巴掌打在玉珂脸颊,她的脸随着力道猛然一侧,剩下的话也全被咽了进去。 “本将军在说话,是你随便能插嘴的时候么?这般不守规矩,开除你算是轻的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了一巴掌,玉珂不仅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更是难受不已。她捂着脸,维持着被打时脸侧向一边的姿势,雕像般一动不动,只是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 田成光却不管她,只对着校长继续道:“希望校长能卖本将军一个人情,替玉珂办理退学,对外宣称今日的乱子只是意外事件。若有家长追究,还望校长能多多周旋。” 校长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田成光也不再管他,转而向玉瑾几人:“玉瑾,我们又见面了。若没记错,我也算救过你,今日便请你卖个人情给我,对玉珂的事既往不咎,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进退。” 玉瑾点了点头,不再多说。此事不是她想既往不咎,而是她没有本事再追究,田将军表面上对玉珂疾言厉色,但玉瑾看得明白,他实际上是为了玉珂好。再者,田将军最后那句识进退颇有深意,若玉瑾没猜错,田将军多半已经看出来此事是玉瑾设了套,害了玉珂一把。如果她在得寸进尺,恐怕就要惹怒田将军。 蒋珊珊等不及此事解决,这事闹大了,对她没有半点好处,眼下她见玉瑾不再追究,她更是没有意见了。萧芮虽还有些不满,但她又想起玉瑾昨日和刚才说起玉珂时眼中含泪的模样,觉得她二人毕竟是姐妹,也不能做绝了,所以也默认了不会再追究。 既然众人都没有意见,那此次风波便以玉珂退学告终。不过校长会对外宣称,玉珂是因为身体不适才退学,而此次的混乱纯属意外。 校长手脚麻利地替玉珂办理了退学手续。此过程,玉珂始终一言不发,连眼泪也不再流,只像个木偶般跟着田成光离开了学校。 ※ 田公馆内。 下人全被田成光打发走,偌大的洋房内,只剩下他和玉珂。沉默了一路的玉珂,此时终于像被再次注入了灵魂般,抬起眼看着田成光,冷冷道:“将军果然是被她迷惑了吧!她到底哪里好,让你们全都围着她转?!” 啪!又是一记耳光打在脸上。这一记耳光比上一记更狠,打得玉珂踉跄了一下,随即扑倒在地。她趴在花团锦簇的地毯上,仰头看着田成光,嘴角挂着鲜红的血迹,眼里没有一点泪。她在心中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将最宝贵的东西交给眼前这个男人,否则今日换来的,估计不是一记耳光,而是一顿毒打。 田成光上前一步,蹲在玉珂面前,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这个蠢女人,看来我是太惯着你了,才让你这么肆无忌惮地顶撞我。” 玉珂狠狠扭过头,挣脱田成光的手,然后挣扎着起身,向门外走去。她还没走出两步,就被田成光一把带入了怀中。 田成光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脖颈处,让她没由来的泛起一阵恶心。 “玉珂,你吊足了本将军的胃口,现在想拍拍屁股就走,你以为这么容易?” 玉珂心底泛起一阵寒意,冒出浑身的鸡皮疙瘩,她开始拼命挣扎。然而下一瞬,她的双手就被田成光抓住,紧紧扣在了身后。 “本将军想要什么女人,都是易如反掌。”田成光一边说着话,一边用闲着的右手扯开了玉珂胸前衣衫,几颗盘扣霎时崩开,滚落在地。 玉珂惊叫起来,开始死命挣扎,但她的挣扎在久经沙场的田成光面前起不到丝毫作用。 田成光并不着急,他停下右手的动作,捏住了玉珂的脸,同时大拇指用力摩挲着她嘴角的那丝血迹。在血迹的沾染和用力的搓揉下,玉珂的侧脸出现一片触目的红,看着竟有几分妖媚动人。 “我田成光想要的女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愿意跟你周旋这么久,不是我傻,是我确实有几分看重你。” 田成光此话一出,玉珂心里又燃起了一些希望,打算继续与他周旋。 “将军若真看重我,今日却为何不替我说话?” “所以说你蠢!”田成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玉珂一张漂亮妖娆的脸蛋被捏得有些变形,“我警告过萧仁,不准再对玉瑾动手,当时我也警告你了,可你却当我的话是耳边风。你要知道,那玉瑾是陆正嚣和萧念的心头肉。不说萧念那个花花公子,单说陆正嚣,你若动玉瑾一根手指,你信不信他立刻就敢崩了你?” 玉珂被田成光捏着脸,说话有些困难,她断断续续道:“他、他敢,我、我是将军的人。” “虽说我是将军,但我也不能毫无理由就杀一个少校,军人有军人的规矩,更何况……”田成光顿住,将脸凑近玉珂,缓缓去舔舐她的侧脸,含混道,“更何况你还不是我的人。” 玉珂由心底升出一股既恶心又恐惧的感觉,但她却始终一动不动。 “更何况还有萧芮在,”田成光抬起头,终于松开了玉珂,“这丫头不足为惧,但她们萧家却不可小觑,当时我若不让你退学,你觉得萧芮能善罢甘休?你觉得玉瑾能善罢甘休?玉瑾能将你害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个厉害角色,她若不肯善罢甘休,表面上她不说,但你留在学校,她时时都能找到机会整死你。” “将军,你都知道?”玉珂眼中又闪起了泪光,声音也变得娇滴滴的,“你知道是玉瑾害了我,你却还打我……” 田成光突然抚上玉珂的脸,同时一把搂住她的腰,让她紧紧与自己相贴。 “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只要你乖乖听话。”田成光说着,低头去舔舐玉珂的耳垂。 玉珂浑身一震,想象着这个年过不惑的男人在自己身上动情的模样,她几乎恶心地要一把推开他。但她却强忍着内心的不适,一动不动地任由田成光肆意妄为。 田成光一只手缓缓从她衣服下摆探入,含着耳垂的嘴含混道:“你不是想让陶建仁回晋城么?只要你听话,我成全你。” 这句话击中玉珂的要害,她紧绷的那根弦瞬间松懈下来。 随着衣料刺啦的撕裂声,玉珂缓缓闭上眼,顺从地接受田成光给予的一切。但在田成光看不见的地方,她紧握双拳,之间深深嵌入掌心,伴随着疼痛,她在心中一遍遍呐喊:玉瑾,我要你不得好死! 第61章 玉瑾拒婚 第六十一章:首发 夏日的晋城无比炎热,头上顶着明晃晃的太阳,耳边是喧闹的人群,玉瑾心里虽是激动的,但仍旧免不了有一丝燥热。她躲在树荫下,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望向台子上兴奋合照的姑娘们,心中也不由雀跃了起来。 “玉姐姐,你躲着这里做什么?”穿着学生裙的萧芮小跑了过来,一把拉住玉瑾,“走,咱俩拍照去。” 玉瑾又往树荫里缩了缩,笑道:“你是知道我的,向来不爱凑这些热闹。” 萧芮不依不饶地拉着她往外走:“今日不一样,这可是毕业留念。今日出了这学校大门,以后再进来可就不是学生了。” 三年的时光,似乎弹指一挥就过去了。自玉珂退学后,玉瑾的校园生活变得平淡而充实。除了学校的课程,她还将自己能找到的,关于珠宝的书全读了个遍,如今她敢说,但凡市场上能见到的珠宝,她都能很快辨其真伪好坏。 每日里除了学习外,玉瑾还时常与朱爷通信,这期间,朱爷教会了她很多做生意的方法,也教会了她如何更好的爱自己爱别人。当然,每月放了假,玉瑾自是去萧念的小院子里,两人一起买菜做饭收拾屋子,像小夫妻一样,过着平淡又甜蜜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在犹如隔世的学校里,玉瑾沉迷在幸福和快乐中,几乎完全忘了前世,忘了与玉珂和陶建仁的恩恩怨怨。如今她就像个真正的即将毕业的女学生般,既忐忑又兴奋。 “玉姐姐,别发呆了,快点快点,我们去拍照!”萧芮拽着她,将她从甜蜜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如今的萧芮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但玉瑾看她时,仍将她当孩子般宠爱。玉瑾伸出手,替她理了理有些乱了的短发,笑着道:“都是该嫁人的年纪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的。” 萧芮的脸登时就红了,嘟着嘴道:“惯爱拿我打趣。”说完,又想起什么般,眼珠转了转,脸上出现一丝狡猾的笑意,“玉姐姐别光顾着说我,如今也毕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改口叫嫂子?” “胡说八道,没个正形!”玉瑾有些羞恼地甩开萧芮的手,转过身去,佯装生气,不再搭理萧芮。 “哎,二哥,你怎么来了?” 萧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玉瑾却仍扭着身不理她,心里暗道:小丫头,想要骗我,可没那么容易。 玉瑾等了片刻,却未等到萧芮继续说话,她正想转身,却突然从背后被搂紧了怀中。她愣了一下,随即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一张脸立刻红了起来。她低着头,轻轻扭动着肩膀,想要挣扎出来。 “别这样,在学校呢,好多人看着。”由于害羞,玉瑾几乎将头垂到了胸口,声音小的如蚊吟般。 萧念见她这般模样,突然嘴角一勾,坏笑了起来。他缓缓低头,凑近玉瑾耳边,低沉着声音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麻痒的感觉从耳边窜进身体,玉瑾的脑子似乎轰的一下就炸开了。她跟被针扎了般,浑身震了一下,随即猛然挣开萧念的怀抱。她维持着背对萧念的姿势,徒劳的用手捂着脸,企图快速替脸颊降温。 萧念面上仍挂着笑,从她身后绕了过去,低头去瞧满脸通红的玉瑾。玉瑾将头垂得更低,小声快速道:“你再这般,我可就走了。” “放心吧,这角落里没人看见。”萧念说着,将玉瑾的手从脸上拿下来,目光坦然地欣赏她娇羞的模样。看了片刻,萧念调转目光,略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你说的,我都听。”然后松开玉瑾的手。 玉瑾长长舒了口气,萧念如火的目光盯得她浑身发烫,好像连周遭的空气都沸腾了起来一般。让她觉得连呼吸都有些烧心烧肺,好像要让她整个人从体内燃烧起来。 玉瑾刚松了口气,抬起头就见萧念背对着她,正扭头盯着她。她猛然吓了一跳,赶忙挪开目光。 “瑾儿,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在躲我?”萧念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 “没、没有。”玉瑾有些心虚地绕过他,自顾往前走了。 萧念待在原地没有动,转过头,看着玉瑾的背影道:“是因为前些日子我说的那件事么?” 玉瑾的步子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往前继续走,根本不去回答萧念的问题。 萧念所说的那件事,是一月前,玉瑾放假去小院子,两人闲聊时说起的。这段日子临近毕业,两人之间的话题自然多半是关于玉瑾毕业后的打算。前一段时间,两人都只计划着毕业后,玉瑾的住处、工作、生活等事情。上个月不知怎么回事,萧念突然提起了婚事,他的意思是希望毕业后就娶玉瑾。玉瑾原本满脸笑意,听了这话,突然沉下了脸,随后整整一天未开口与萧念说话。等她再搭理萧念,却一字也不提结婚的事。 如今萧念旧事重提,玉瑾自然也就故计重施——不去搭这茬,只当没这回事。萧念却不会再随着她这么敷衍过去,他上前一步,搭上玉瑾的肩,正准备追问到底,却见萧芮跑了过来,他只能将吐出来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没打扰你们吧?”萧芮意有所指地看向萧念的手。 此时萧念的手还搭在玉瑾的肩上,玉瑾反应过来,立刻错开一步,让萧念的手从她肩上滑下去,同时作势要打萧芮,道:“你这小丫头,开始拿我打趣了。” 萧念却是板着脸,十分不客气道:“打扰了。” “二哥,你如今总是为了玉姐姐吓唬我,仔细我回去向爹告状。”萧芮话是这般说着,但显然毫不在乎萧念的态度,只顾拉着玉瑾去拍照。 “玉姐姐,二哥带了照相师傅过来了,我刚才照了好一些。我跟师傅说好了,我们去宿舍照几张留念。” 玉瑾自然是乐得有这么一个挡箭牌,将萧念的话挡了回去。她跟着萧芮,一路笑着闹着向宿舍去了,留萧念孤零零一人,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萧芮拉着玉瑾在各处拍照,当然,偶尔也撺掇萧芮与玉瑾合照。花了整整一下午时间,萧芮才觉得心满意足,带着照相师傅,跟着萧公馆的车回家了。 萧芮走的时候,问都没问萧念。她知道问也没用,她这二哥现在恨不得长在玉瑾身上,肯定不会跟她回公馆的。 时近傍晚,该走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喧闹的校园一下子显得空空荡荡起来,静得有些吓人。 玉瑾和萧念一前一后走在操场上,火红的夕阳洒了满地,玉瑾踩在红色地面上,拖着长长的影子,缓缓往前走。萧念在她身后,也像条影子般,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校园里十分安静,就连蝉鸣也听不见,只有两人细碎的脚步声,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终于,萧念被着安静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他停住脚步,道:“瑾儿,嫁给我好吗?” …… 漫长的等待,前面的人儿并没有回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她就像没有听见萧念的话一般,继续一步一步绕着操场走,连停顿都没有。她细碎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校园里格外明显,像小锤一般,一下下敲着萧念的心。 萧念的嘴张了张,最后又无声地合上。他想抬步跟上,却发现两条腿变得沉重无比,竟是一点也抬不起来了。他就那样,雕像般愣愣站在原地,迎面而来的夕阳洒了他满身,看起来像是周身镀上了一层炙人的火焰。 玉瑾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萧念的影响,她不紧不慢,一步一步独自又走了一圈。她一直目视着前方,甚至在走过萧念身旁时,眼都未斜视一下。 萧念却无法再忍耐,他一把抓住玉瑾的手腕。玉瑾顺从地停了下来,任由他抓着自己。 “不要再躲了,答应或是不答应给我一个回答。”萧念坚决地说完这句话,语气忽而软了下来,“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不会强迫你。” 玉瑾回过头,看着萧念,淡淡笑了笑,道:“对不起。” 萧念明显一愣,随即颓然松开了手。其实从玉瑾一再躲避的态度中,他已经猜出了会是这样的答案。但没想到,亲耳听见,心里会像这般,被捏住似的疼,疼得他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几乎了瘫坐在地上了。 就在萧念觉得自己快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温软的身子钻进了他的怀中,将木偶般的他紧紧搂住。 “松手。”萧念面无表情地开口,玉瑾却执着地搂着他,半分都不松开。 “我让你松开!”萧念声调提高了几度,几乎是在吼叫了,他甚至伸出手去推玉瑾,只是那力道,不足以让玉瑾挪动半步。 玉瑾突然从他怀里抬起头,直直盯着他,一字一顿道:“萧念,我爱你。”说完,两颗泪就滚了下来。 萧念张着嘴愣了好久,这三年来,玉瑾很少说这三个字,更徨论哭着说了。萧念一时手足无措,胡乱地替她擦泪,嘴里安慰道:“不哭不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你的,我们不结婚。” 玉瑾满脸的泪,却是笑了起来:“萧念,我想开家店,你愿意帮我么?” “当然愿意,你说什么我都听,开店……”萧念突然顿住,一个念头闪进脑海,他缓缓推开玉瑾,冰冷地盯着她,“你说‘我爱你’,就是为了哄我帮你?” 玉瑾没想到萧念会这么看她,她表情一僵,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笑得比刚才更开怀。她脸上仍挂着泪,却俏皮地斜眼看萧念,道:“三爷就是这般的没自信么?我说的让你帮忙,是让你帮助我,等我成为配得上你的女人,我们就结婚。” 萧念瞪大眼看她,有些不可置信道:“就为了这个?如今是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什么门第观念?” “不为门第,只为我自己能底气十足地站在你身边。你愿意等我么?” 萧念愣了一愣,随即一把抱住她,笑道:“一辈子都行。” 玉瑾也在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她前世也算是豪门太太了,她见过太多声称没有门第观念的豪门世家,是如何刻薄对待出身贫寒的儿媳妇的。那些贫家女,听信几句无门第观念的空话,嫁入豪门,最后连话语权都没有,更别说风风光光的过日子了。 她不想在那种无声的欺压中生活,就像萧念的母亲一样,委委屈屈过一辈子。也不想再陷入大家庭中,勾心斗角的活着。她要的是别人堂堂正正的尊重,而不是因为耍手段得来的怨恨和惧怕。 她要成为站在萧念身边,毫不逊色的女人。 第62章 新店开张 第六十二章:123言情首发 三年前,玉瑾和萧念以及朱爷做的首饰生意狠赚了一笔,当时几乎垄断了晋城的新潮首饰市场。当然,生意场上的人在遗憾错过了大好时机的同时,对做了这笔买卖的人也是极为好奇的。不过大家问来问去,问出的结果都是许三千和一个神秘商人合伙做的这笔买卖。许三千因此一时名声大噪,身价噌噌上涨,在晋城商场上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但背后实际得到利润的却是玉瑾、萧念、朱爷三人。 那一笔生意,玉瑾赚够了学费生活费,甚至还有不少结余。在之后的三年里,她又与萧念一起做了几笔珠宝生意,但是都比不上那次大,不过累积下来,也有了不少积蓄。 眼下毕了业,玉瑾觉得不能再像读书时那样,做一些投机生意。如今她手里有了些资金,便想自己经营一家店铺。有了这样的念头后,玉瑾满心只盘算着这件事,就连自己的衣食住行都无心去打理了。 好在有一位无所不能的三爷在,在她还未毕业时,就以替她安排了住所,雇了丫头婆子。 离校当天,萧念带着玉瑾去了他提前准备好的小院,想给她一个惊喜。可玉瑾在车上一直琢磨开店的事,根本没有留心看路边,等下了车,她一脸茫然地盯着眼前的院子,道:“这不是你的院子啊。”然后回头,有些奇怪地看着萧念。 萧念嘴角一翘,勾出一丝坏笑,道:“你要是愿意一直跟我住在一起,我一点也不介意。”说完,作势上前要拉玉瑾回车上。 玉瑾反应过来,脸一红,急急忙忙躲开,嘴里忙道:“谢谢你,院子的钱我会给你的。” 萧念暗自好笑,他不动神色地上前一步,凑到玉瑾耳边,低低道:“你自己还没有想过房子的问题罢?难道你真打算跟我一起住?” “没、没有,我打算开了店,先在店里住便是。” “唔,挺有道理,”萧念点了点头,“哪店在哪儿呢?什么时候可以去住呢?” 萧念明显逗弄的语气,让玉瑾脸颊一阵发烫。她丢下一句“我去看看院子”,就捂着脸小跑进去了。 院子既已安置好,玉瑾也就无需过多操心,稍事打扫,收拾一番便就算是安住了下来。接下来几日,玉瑾几乎与萧念足不出户,从大到小,一件件策划开店的事。 上次玉石首饰的事,除了萧念、玉瑾以及朱爷外,这其中的利益还被另一些人刮分,那就是出售这些首饰的商户。若是他们有自己的商户,那么那一次所获的利益则会更丰。另外,玉瑾自幼便在玉石上颇有天分,所以开店一事几乎是当即就敲定了开一家玉石店铺。 敲定了店铺类别,剩下的便是选址装修,找供货商等等。这其中有许三千和萧念的帮助,玉瑾很快便找到了合适的货源,接着她在长阳区最繁华的锦阳街寻了合适的店面开始着手装修。 经过两个多月的忙碌,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中秋当日开张剪彩。 ※ 锦阳街可谓晋城最繁华的地方,到了年节之日更是人声鼎沸。中秋当日,正是难得的艳阳天,锦阳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在靠结尾的一家店面前,人群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这是一家名为“瑾”的珠宝店,这家店今日开张,一早就店外搭好了台子,街边放满了花篮。围观的群众挤挤挨挨地往前蹭,听说这家店今日请了女明星秦曼丽来剪彩,大家都争相上前,想去看看晋城第一的红星。 不多时,一辆黑色汽车缓缓驶了过来,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汽车驶到珠宝店门前停下,秦曼丽穿了一身亮黄修身旗袍,踩着高跟鞋下了车。人群开始喧闹起来,她摘下墨镜,向众人挥手示意,这才进了珠宝店。 玉瑾和萧念早已等在店中,秦曼丽进了店,习惯性地上前一步,挽住了萧念的手。萧念却像被火烫般,立刻将手收了回去。 “哟,我们三爷也是个妻管严?”秦曼丽笑着看向了玉瑾,玉瑾回以友善的一笑。 玉瑾早就弄清楚萧念与秦曼丽的关系了,秦曼丽确实是萧念砸钱养出来的,但二人却不是情人关系。秦曼丽是个孤儿,早年到处流浪,有一次生病了,倒在路边,几乎就要病死了,恰好被萧念遇上了。萧念自此开始供养她,并将她培养成有名的女星。 她与萧念实际上是合作关系,更直接些说,应该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萧念一方面利用秦曼丽打造自己风流的形象,好让陶珠容放松警惕,另一方面,萧念看好如今这些所谓明星的势头,想在这方面有所发展。如今的世道与当初完全不一样,以前这些演戏的,都被看成低贱的戏子,可眼下萧念却看得清清楚楚,大家对以前的“戏子”慢慢有了些崇拜的情绪。现在这些明星越来越风光,总有一天,这些明星们会带来巨大的财富。 玉瑾知道萧念和秦曼丽的关系,所以并不在意他们的玩笑,她只让人拿来了一个檀木盒子交给秦曼丽。秦曼丽打开一看,是一套珍珠首饰,这珍珠大小均一,质地细腻,光芒柔和,一看就是上等佳品,散发出优雅雍容的气息。 这套首饰配上秦曼丽的亮黄旗袍,大气优雅,真真是光彩夺目。秦曼丽看了看自己一身装扮,笑道:“怪不得让我穿亮黄色旗袍,配上这东珠,真跟那皇后朝服一般了,果真是贵气。” 剪彩仪式上,秦曼丽的一身装扮吸引足了眼球,她更是不遗余力地去展示身上的东珠。玉瑾在台上讲了些谢谢大家支持之类的话,便与秦曼丽携手剪彩,随即打开了店铺大门。 剪彩仪式完成,玉瑾回了店内,开始招呼客人。她正背对着门口,拿出玻璃橱窗里的一枚以青金石为主材质的胸针,递给身边的客人看。 “这蝴蝶胸针以青金石……” “不愧是萧二爷的人,这阵仗就是不一般。” 玉瑾的话被人打断,门口处响起的声音十分耳熟。她深吸一口气,抿唇笑着看了过去。 门口处站着一位打扮十分入时的女子,她穿一件宝蓝锦缎无袖旗袍,踩一双细高跟鞋,显得身形尤为高挑。这女子眉目深邃,鼻梁高挺,相貌也是十分出挑,这样的脸上再施了浓妆,配上起伏有致的短卷发,让她美得更是妖娆性感。那光彩,半点不输以美貌出名的秦曼丽。 玉瑾看向浑身珠光宝气的玉珂,快三年不见了,眉目轮廓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浑身散发的气质已经截然不同了。此时站在的门口的人,已经完全不能用女孩来形容了,她已然是一个成熟而性感的女人,这三年已经将她再次变成了交际花模样。玉瑾有些怔愣,看着眼前妖娆又气势逼人的女子,恍惚间犹如看见了前世的玉珂,美得肆无忌惮,也疯得肆无忌惮。 玉瑾愣神间,玉珂已然走到了她面前。 “姊姊真是叫我好一顿伤心,开店这般大的事,却是未曾通知我。我做妹妹的,不管怎么说也该送个花篮来祝贺呀。还是说姊姊结识了箫二少这样的人物,便不认得自家姐妹了?”她看着玉瑾,眼角眉梢都是圆滑的笑意,火般的红唇一张一合,声音清脆却咄咄逼人。 这一变故自然是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玉珂的出现,原就吸引了不少目光。现在她又说着这一番剑拔弩张的话,同时还提到了箫二少,众人又想起了剪彩嘉宾是秦曼丽,就越发觉得这里面有些内情,都不免伸长了耳朵听动静。 玉瑾从怔愣中回过神,同样挂了满面的笑意,道:“妹妹说这话可真真是冤枉了我了,我哪里是不认自家姐妹,只是觉得高攀不上。再者,将军公务繁忙,妹妹整日里陪着,想必也是不得闲,我这点小事,自是不便打扰了。” 玉瑾这话一出,众人皆是噤了声,齐齐将那探询的目光看向玉珂。将军夫人大家都是见过的,眼前这么妖娆女郎显然不是将军夫人。这女郎模样美艳,又是浑身的珠光宝气,众人已然猜出了个一二来。虽说将军养了外室,甚至不止一个,但很少有这般高调出现的,众人不由低声议论起来。 玉珂的一张脸登时就有些挂不住,面上的笑意有些勉强:“几年不见,姊姊还是跟以前一样,这般伶牙俐齿。” “几年不见,妹妹倒是真跟当年不一样了,越发贵气了起来。”玉瑾说着,脸上的笑意更深,“妹妹如今这般贵气,却还肯来我这小店,说出去真是我的荣幸。” “那是自然,姊姊开店,妹妹哪有不来恭贺的?祝姊姊的生意蒸蒸日上,财源广进。”玉珂心里窝着火,但当众不好发作,只能强颜欢笑说两句客套话,然后便告辞离开。 不过在她离开前,她低低地对玉瑾说了句:“姐姐这店确实小了点,应该好好看看什么叫大店才对。” 第63章 恶意打压 第六十三章:123言情首发 玉珂的话有些没头没脑,玉瑾一时没琢磨过来是什么意思,不过眼下她的店面刚开张,实在没有闲暇去想这些事。很快,她便将玉珂的话,甚至玉珂这个人都忘到了脑后,只一心处理生意上的事。 不过这忙碌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半月光景,店里的生意渐渐冷清起来。刚开始玉瑾还不曾在意,可过了几日,这生意越发少了起来,到得最后这几日,一天到头都进来不了两三个人。 锦阳街的店面费用十分高,再加上玉瑾是第一次进货,所以没办法先拿货,等销售出去了再付货款。所以店面房租以及压货物的钱,已经基本掏空了玉瑾,而店面装修的钱都是跟萧念借的。原还想着两个月差不多就能还清萧念的钱,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别说还钱,就是到了月底,工人的薪水估计都没着落了。 一天到晚几乎毫无盈利,店员每日闲得数珠宝打发时间,玉瑾看在眼里自是焦急万分,连觉也睡不好。这日,她正琢磨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见许三千踏进了店内。 许三千进了店,脱下帽子,冲她点了点头。玉瑾一见许三千,就如见到救星般,连忙将他请到了店后的办公室里。 玉瑾吩咐人给许三千沏了茶,便让其他人都下去,迫不及待想向许三千寻求解决方法。 许三千笑道:“玉姑娘真是舍近求远,三爷就在眼前,姑娘却想着向我求助,我这一点本事,可全是从三爷那儿学来的。” “许先生,你就别拿我打趣了。你们那位三爷你也是知道的,真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是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玉瑾稍微顿了顿,随即颇有些赌气道,“我可做不出去萧公馆堵他的事。” “姑娘是说曼丽?”许三千似乎对此事颇有些兴趣,挑眉带着笑意看向玉瑾,“姑娘嘴上说不在乎,心里却还是在乎的罢。若三爷知道了,不知该如何高兴了。姑娘对曼丽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模样,倒是叫三爷很是沮丧了一些日子。” 想到萧念为此沮丧的模样,玉瑾心底却是涌出一丝甜蜜,不过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这事且放一边,许先生可知我如今遇上了困难?” “自然是知道的,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这事。”许三千虽说知道这事,却不先说这事,而是绕开来,又开始说萧念,“玉姑娘也知道,三爷那边事情多,他也不方便在这里出现。上次大少爷的事三爷同我说过,三爷是不敢来,他怕会给姑娘带来麻烦。但三爷心里时时惦记姑娘,他不方便出面,所以只能由我来了。姑娘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所以让我过来了。” “知道了?”玉瑾有些诧异,因为萧念此时人并不在晋城,说是去汉口了。对外自是宣称带着秦曼丽去风流快活了,可实际上是去与汉口几个码头搭线,准备做码头生意。 “姑娘的一举一动,三爷都时刻在关心。” 实际上,与萧念做的生意比起来,玉瑾这小小店面简直就是过家家,根本不值一提。但玉瑾将这店面看得比命都重要,所以萧念也将它看得比命都重要。玉瑾虽不太知道码头上的买卖该怎么做,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像晋城这种水滨城市,控制住了码头,几乎就控制住了晋城百分之八十的经济。 在自己遇到困难时,萧念一直未曾露面,玉瑾心中自是有些怨言的。但她转而又想到,萧念在如此重大时刻还能惦记着自己这点小买卖,她心里不免又暖了起来。 玉瑾心思百转,许三千自是不知,他只按萧念吩咐,开始给玉瑾讲当前的情况:“姑娘可知店里为何没有生意?” 玉瑾摇头,许三千继续问:“姑娘可知街头有一家叫作福祥的珠宝店?” 玉瑾点了点头:“之前我去看过,是家老店,有些年头了。店里的珠宝首相没话说,都是好货,但却不是时髦货,有些跟不上时下年轻人的潮流。珠宝品相好,但款式老旧,所以生意是有的,但却不算太好。” “那姑娘可知道这家店半月前易了主?” 玉瑾诧异地看向许三千,许三千则继续道:“姑娘多半不知道吧?这家店半月前易了主,但非常奇怪的是,这家店并没有举行任何开张仪式,甚至有些偷偷摸摸的味道了。它就是半夜里换了块牌匾,第二天就是别家店了。姑娘知道这家店以前叫福祥,可知它易主之后叫什么?” 玉瑾已隐约猜出来了,但她却有些不信,“瑾”不过是个新开张的小小珠宝店,值得那样的大店来打压?不过很快玉瑾就想起了开张时玉珂说的那句话,玉珂现在是将军的人,她绝对有本事让那样的大店来打压自己。 “这店易主之后改名为‘金玉堂’。” “金玉堂?”玉瑾有些惊讶地提高了音调,待她见到许三千肯定地点了点头后,才继续道,“金玉堂在晋城算是数得上名号的了,晋城各处都有其分号,所以在锦阳街开分号也理所当然。” 许三千想说什么,玉瑾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但是这样的一个大店开分号,居然连开张仪式也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这明显是不想引起别人注意,比如说你。”许三千终于接过话,“还有更奇怪的,这家店出售的首饰价格极低。若我估计不错,应当是在赔本销售。玉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居然为了打压你,甘愿自损。啊,对了,还有一件事,这金玉堂原也算老字号,不过生意不算太好。两年前金玉堂被收购了,然后风格大变,质量仍旧是有保证的,但首饰的款式更受青睐。两年间,这金玉堂发展极快,几乎占了晋城珠宝市场的六成比重。” “两年前被何人收购?” “这却是查不出,这人只暗中管理,也未曾露面。” 玉瑾双眉紧蹙,她已然猜出这神秘人是谁了——玉珂! 玉珂背靠田将军,有足够的资金,而她本人如今是晋城的上流名媛,她对美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她的首饰衣着,经常被女郎们争相模仿。所以由她来挑选的珠宝款式,必然是受欢迎的。另外,她还有另一张王牌,那就是玉震阳。他是个珠宝匠人,几乎只要用手摸摸,就能知道玉石好坏,由他来把关质量,绝对出不了问题。 许三千见玉瑾面色凝重,试探问道:“玉姑娘难道知道是何人?” 玉瑾苦笑一下,道:“如果猜的不错,应当是我妹妹。” 许三千看着玉瑾,略有些吃惊。玉珂与玉瑾的事,他自然听萧念说过,不过他觉得不管怎么说也是血浓于水,这两姐妹不至于闹得太厉害,没想到,这玉珂真是一副要逼死玉瑾的架势。 玉瑾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摊手道:“让许先生看笑话了。” 许三千知道自己失态,立刻解释:“只是有些惊讶,既然如此,玉姑娘打算怎么解决?” 这是玉瑾最头疼的问题,玉珂既然一心想要逼死她,所以肯定不会轻易放手。而且从资金、市场、质量这三方面自己均无法与她抗衡,更不用说金玉堂还是个老字号,根基稳固。如今玉瑾与玉珂抗衡,无疑是以卵击石。 玉珂不会放手,自己又无法与她抗衡,难道真的只有死路一条?玉瑾连笑也笑不出来了,她只能勉强道:“或许我该找她谈谈。”玉瑾见许三千不放心地盯着她,又强撑道,“放心,毕竟血浓于水。” 这话,心虚的连她自己都不信。 ※ 夜幕渐渐降临,玉瑾已经在街头徘徊了一段时间。 她今天想了一下去,与金玉堂硬碰硬,她只有死路一条。“瑾”是她一生的梦想,才不到一个月,就要撑不下去了,她真的心有不甘。如今要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除了让玉珂放手外,她再也想不到第二个方法了。 玉瑾想去金玉堂找玉珂,但到了金玉堂门外,她忽的又打起了退堂鼓。她与玉珂如今已是剑拔弩张,她去找玉珂,无疑会得到一顿羞辱。若是玉珂肯放手,即便受一顿羞辱,玉瑾觉得也值得。怕就怕,受了一顿羞辱,玉珂仍旧是不放过“瑾”。 玉瑾躲进金玉堂旁边一条小巷,在去与不去之间犹豫了一个小时,最后还是拿不定主意。 天色已渐渐暗了,玉瑾望着昏暗的天边,重重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明天再决定。这般想好了,玉瑾便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她刚踏出巷子,就见玉珂抓着包从金玉堂里走了出来。玉瑾立刻后退两步,再次躲进巷子里,她不想以这副失败者的模样出现。 玉珂出了金玉堂,走了几步,突然向着巷子走来了。玉瑾吓了一跳,急忙躲在了巷子里的一堆杂物后。 玉珂的脚步很急,又很小心,她不时回头望后看。玉瑾躲在杂物后,大气也不敢喘,只屏息看着玉珂脚步匆匆的走到了一扇后门处。 这应该是金玉堂的后门,她轻扣了三下门板,们很快打开了,一个瘦高的身影从门缝里快速闪了出来。这是个年轻的男子,他出了门,与玉珂相携着离去了。 玉瑾捂着嘴,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早已打消了找玉珂谈谈的念头。因为那个人影从门内出来时,他的脸闪出来了一下——是陶建仁! 有陶建仁在玉珂身边,她永远别想说服玉珂。 第64章 出现转机 那日无意间看见了陶建仁,玉瑾就彻底打消了去找玉珂谈谈的想法。时间一日日过去,“瑾”的生意越发清冷。 玉瑾每日里发愁,却无计可施,她只能将最近的情况以及见到陶建仁一事写信告诉朱爷。目前的情况她很清楚,凭着玉珂的财力,要击垮她简直太容易了,所以她也不指望从朱爷那里得到解决办法,不过是倾诉一番罢了。 不过这段日子朱爷似乎也很忙,信送出去几天,却一直未等到回信,反而是等到了耀武扬威的玉珂。玉珂如得胜的将军般踏入了玉瑾的小店,她站在店中冷冷环顾了一圈,道:“姊姊这生意可是有些不尽如人意啊。” 玉瑾见到她,心里本是不痛快,但打开门做生意,她却不能将玉珂轰了出去。 “拜妹妹所赐。”玉瑾面上仍旧挂着笑,言语间却毫不留情。 玉珂稍一怔愣,随即轻笑了起来,“看来姐姐也是个有能耐的,这么快就将金玉堂的事查出来了?” “这事不是显而易见的么?晋城里想置我于死地的也只有妹妹一人了。不过妹妹为了挤垮我,不惜下血本,倒是叫我受宠若惊了,值得让妹妹这般劳心劳力。” 玉珂脸上仍挂着得胜者的笑意,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道:“不过是一间分号,我还是赔得起的。不过我却是有些替姐姐担忧,据我所知姐姐只有这唯一的一家店,若这店没了,姐姐可如何是好?四年前姐姐就没了家,眼下这店又快没了,难道真要去流浪么?”玉珂说着,换上了满脸痛惜的表情,“不要怪我不念姐妹情,不让你去金玉堂工作。姐姐也得替我想想,连店都赔掉的人,我着实不敢雇。” 玉瑾气极,却又无从反驳,这玉珂显然就是来耀武扬威看她出丑的。玉瑾原就因为店铺的事心情不佳,如今又被玉珂刺激一番,眼下只想将她轰出门去。不过她时刻记着朱爷对她说的话——实力不够的时候,隐忍是最好的选择。 玉瑾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玉珂却越发得意起来:“哦,不对!你瞧瞧我这记性,不是还有箫二少么?他怎舍得让你在外流浪。其实有箫二少在,你又何苦在外打拼呢,像那姓秦的戏子那样,哄哄二少爷开心,让他给你置个公馆,养着你便是。那个姓秦的不就是这样么?箫二少从不嫌女人少。”玉珂说着,又像突然想起什么般,轻蔑地笑了起来,“还有你那老相好,实在不行你可以去找他。他被将军派出去了,你若求求我,我可以告诉你他被派去哪儿了。” “你够了,玉珂!”玉瑾终于觉得忍无可忍了,她板着脸,指着大门道,“请你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玉珂也敛了笑容,冷哼一声道:“你这苍蝇大小的店,却以为我稀罕来么?不过是父亲让我请你回去吃法,不然你以为我想见到你?” 父亲?玉瑾觉得好笑,从四年前的那个雨夜开始,她就已经没有了父亲。回家?她哪里有家,玉珂也说了,她根本就没有家。 玉珂见玉瑾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笑意,她心里有些不痛快起来,冷冷道:“我已经将父亲接到玉公馆了,父亲说你毕竟是他的女儿,希望你能过去吃个饭。”玉珂传达完玉振阳的话,又加了一句,“你不去更好。” 玉瑾一张脸完全冷了下来,她不带任何感情道:“我没有父亲,所以不可能跟什么所谓的‘父亲’吃饭。” “你天生就是这般铁石心肠么?”玉珂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铁石都是千锤百炼才能练出来的,我的心肠是被你们捶打成铁石的。”玉瑾顿了顿,眼神有些空洞,好像又看到了四年前的那个雨夜,“我被关在门外,独自面对雨夜的时候,我就说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要对自己的誓言负责。” ※ 玉珂的出现,让玉瑾一天都没有好心情。她浑浑噩噩的挨到了中午,再也坚持不下去,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自己回去了。 玉瑾原想回自己的小院好好休息一下,可她上了胶皮车,却鬼使神差地让师傅拉她去渡江码头。胶皮车开始往渡江码头去了,她才回过神来,或许自己是想去朱府看看,已经好几日了,却一直未曾收到朱爷的回信。 过了江,玉瑾直接去了南安。她原想找一辆胶皮车去朱府,但她在码头等了许久,却未找到一辆空的胶皮车。她便不打算再找车,徒步走过去,也当散散心。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江来南安了,具体多久记不太清的,大概有两年了?好像出来上学之后,就基本不回南安了,等到后来与萧念朱爷一起做生意,那段时间倒是经常回南安,去朱府找朱城商议买卖上的事。从那笔买卖做完到现在,有两年多了,这期间她好像只回来过一次或是两次。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够让很多熟悉的东西变陌生了。玉瑾走在有些陌生的街道上,寻找着当初熟悉的影子,心神一直很恍惚。她看着破旧的房屋,路上行人的穿着,心里有些感慨,这里与长阳真是两个世界。如果将这两个地方比作人的话,那么一个是衣不蔽体,一个是珠光宝气。这两者间的差距无法跨越,因此也形成了两者的实力悬殊。这就像玉瑾和玉珂,实力相差太悬殊,根本没有办法跨越,不说跨越,就连挣扎的余地也没有。 玉瑾一路胡思乱想,脚步也是随意乱走,等她停下脚步,回过神来,却是愣了起来。眼前是个破败的小院,由于缺少人看护,木制的院门已经被风雨侵蚀出斑驳的痕迹。门上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显示出这是一所无人居住的荒芜院落。 这院子极小,就连个像样的匾额也没有,也不知道这是谁人的院落。不过玉瑾很熟悉这院子,这是她曾经的“家”。玉振阳估计已经搬走很长一段时间了,院子里缺了人气,已经显出一种颓朽感了。 玉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这里已经完全不值得她留恋了。她心里虽这般想着,但却一直站在门前,挪不动步子。四年前的那个风雨夜,这扇木门也是这般紧闭着,只不过是从里面上了锁。 玉瑾盯着这扇门,好像目光穿过了木门,穿过了四年的光影,看到了四年前风雨交加中的院子。她不知道自己在院子前站了多久,只是待她回过神来,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泛黑。 她轻叹一口气,像是最后的告别般,垂下眼,不再去看那院落。她准备离开,稍一抬腿,才发现双腿早已酸麻,一个踉跄,直直往地上倒去。 下一秒,她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还未来得及反应,熟悉的气息就萦绕在鼻尖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就像打开了玉瑾的泪闸一般,让她猛然哭了起来。玉瑾很少这般软弱,这次她是真的遇到难题了。萧念自责不已,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却不在。 他轻轻将玉瑾推开一点,好让自己的目光可以认认真真打量她。萧念看着她,一言不发,突然他低下头,一点一点吻掉了她脸上的泪。 在一阵阵颤栗中,玉瑾已然忘记了哭泣。萧念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眸子亮的吓人,声音也沙哑的可怕:“想进去看看么?” 玉瑾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院落,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我想去看看。” “锁住了。” 萧念似乎已经冷静下来,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笑道:“爬墙这事儿,我认第二,晋城没人敢认第一。” 玉瑾与萧念极有默契地对视,同时想起医院萧念翻墙的事,两人相视而笑,气氛瞬间轻松了起来。 ※ 屋内与玉瑾印象中一样,但她看在眼里觉得既陌生又熟悉,刚好一点的心情,瞬间又低沉起来。 萧念跟着玉瑾,将这小院里外看了一遍。玉瑾原以为萧念想进来,是想看看自己的房间。然而他却并没有在房间停留多久,反而是对厅堂内玉振阳的工作台有几分兴趣,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 玉瑾站在旁边,看着那工作台,她不免想起一些往事。她并不愿意在这些往事里纠缠,所以转身想要去别处,却被萧念拉住了手腕。 萧念靠在工作台上,不知何时掏出了一个锦盒,他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祖母绿戒指。萧念低头认真看玉瑾,道:“送给你,这颗祖母绿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玉瑾看了戒指一眼,忍住笑意道:“二少爷这把戏只能骗骗外行,内行人都知道,所有玉石珠宝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使它们是同一材质同一形状,但内部所包裹的杂质却是不同的,即便是顶级祖母绿,也必定包裹了其独有的杂质在内部,所以每颗祖母绿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这个不一样,”萧念说着,顺手从工作台上拿起了一个放大镜递给玉瑾,“这里面是颗心。” 玉瑾愣了一下,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这祖母绿戒面里包裹的杂质,确实是一颗心的形状。她还未来得及说话,萧念的声音就再度响起:“是不是独一无二?喜欢么?我听说女人都爱独一无二的东西。” 玉瑾明显狠狠愣了一下,她在看看那杂质,又看了看手中的放大镜,再看向工作台,最后看向了萧念。她终于明白萧念为什么要进来了,她也终于看见了萧念送的礼物了,并不是这祖母绿戒指。 玉瑾脸上漾出不可抑制的笑:“谢谢你告诉我解决方法,明明可以直接说,为什么绕这么大圈子?”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萧念,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萧念理所当然道:“那就好好珍惜。” 玉瑾不说话,只笑着搂住了他。 第65章 一无二 第六十五章:123言情首发 对于金玉堂这样的大店,自然不能与其硬碰硬,必须要另辟蹊径。那晚萧念出现,隐约给玉瑾提了个醒后,玉瑾立刻想出了对策。当晚两人几乎是一夜未睡,将这对策敲定了,两人才各自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玉瑾就去了店铺,却是让人关了店门,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之后她便过了江,自己去顺和茶楼找许三千。 原本此事萧念要来做,但一来他刚从汉口带着秦曼丽风流快活回来,就几日不归家,难免让萧山和动怒,二来玉瑾想趁机多锻炼自己,不愿让他插手。如此萧念只好乖乖在公馆待两日,尽量不惹出是非,以免玉瑾有需要时他□□乏术。不过他人虽待在了公馆里,一颗心却时时惦记着玉瑾的事,早已吩咐阿黑安排了人,好好护着玉瑾。 玉瑾过了江,在顺和茶楼很容易找到了许三千。她一心惦记着店面的事,进了雅间也不与许三千多寒暄,直接就将计划告诉了他。 许三千听完,双眼一亮,当即拍掌称赞:“三爷不愧是三爷,玉姑娘我早说过了罢,做生意这事,你问我,不如去问三爷。三爷这计划,必然能让‘瑾’起死回生。” 找到了解决方法,玉瑾心情也轻快了不少,当即笑道:“这话可惜三爷听不见,不然又该自鸣得意了。” “三爷确实有得意的本事,”许三千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是十分认真,“我虽虚长三爷几岁,但我却是打心眼里佩服他。本事没有长幼之分,只有高低之别。” 许三千由衷地称赞了萧念一番后,问道:“如今计划已经定下,玉姑娘要我如何配合?” “就像刚才说的,我需要人手,许先生人面广,必定能找到合适的人,所以此事便摆脱许先生了。许先生负责找人,我已关闭了店面,与先生谈妥后,回江北就着手装修的事,尽量半个月完工。半个月的时间,不知许先生可能将人找齐了?” “这简直是太没问题了,你要的人,我一抓便是一大把,并且他们必定不会要太多薪水。” 玉瑾略思量了一番,道:“薪水的事还是由我来当面与他们谈罢,虽说如今的世道对他们不利,但我心中对他们还是有几分敬重的,却不想委屈了他们。” 许三千点点头,此事算是敲定了。 ※ 半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许三千那边已经找齐了人手,玉瑾这边装修也接近尾声了。今日只要收拾一下装修留下的废弃物,打扫一番,就可以择日重新开张了。 半个月前,因为没有盈利,玉瑾几乎开不出员工薪水。其后,她要关店半月,便如实对员工说了眼下的困境,让她们自由选择,可走可留。当然,留下的休息半个月再来上班,这半个月是没有薪水的。不过玉瑾也承诺了,她们回来后,她自不会亏待大家。但前一段时间的生意实在太惨淡,导致大家几乎对玉瑾失去了信心,所以最后答应留下的只有两个女员工。 眼下的境况确实困窘,原本就没有盈利,她又新装修了店面,新雇了一批员工。若这次再开张,仍旧没有起色,那她除了将店面转出去以外,真的别无它法了。虽说她对萧念的办法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此事她看得太重,心里不免还是忐忑。 玉瑾看着新装修的店面,想到明天重新开张的事,心里又有些焦躁了起来。她跟店里正在打扫的两位员工说了一声,便自出去透口气,想着顺便给这两位员工带些点心回来,算是犒劳她们的。 她出了店铺,刚将门虚掩上,回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玉珂。已是深秋,玉珂却只穿了件长袖旗袍,大方的将姣好身材展露出来。玉瑾只看她一眼,便调转了目光,像没看见般,准备走开。她眼下没有心情与玉珂唇枪舌战,若两人注定要厮杀,那就商场上分高下。 不过玉珂却不这么想,她不仅要在商场上压玉瑾一头,就是在口舌上,也要压玉瑾一头。她往中间挪了一步,挡住玉瑾的去路:“姐姐怎么会在这里,这店铺不是早就倒闭了么?姐姐这是回来缅怀?姐姐就是这般的多愁善感,既然已经倒闭了,你就是在它面前痛哭一场,它也不能起死回生。” 玉瑾本无心与她做口舌之争,但她却有些咄咄逼人,玉瑾忍不住道:“它死或是没死,可不由妹妹说了算。” “确实,”玉珂颇认同地点点头,“即便是死了,不还有箫二少么?让他出钱买一个店面送给姐姐也不是难事罢。” “自然不是难事,不过却不能与将军比,即便是这锦阳街,将军也能买下来送给妹妹。”玉瑾说完,像是想起什么般,轻呼了一声,接着道,“瞧我这记性,上个月将军夫人还去玉公馆看望过妹妹,听说不太愉快,我却忘了这茬。将军买下来是小事,难就难在将军夫人可愿意让将军白送一条街给妹妹?” “玉瑾你!”玉珂气得一张脸煞白,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愤愤道,“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上个月因为玉珂在玉瑾开张时闹了一出,好事之人自然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最后这事还上了报纸!虽然只有很小的一块报道,但文中直接指出玉珂是将军外室,这等于是当着全城人的面打将军夫人的耳光。其实田成光这些事,他夫人都知道,但也不去管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闹上了报纸,她却不能再装聋作哑了,所以去了玉公馆,给了玉珂一个下马威,让她收敛收敛。 玉珂被戳了痛处,甩手便走了,玉瑾也不去管她,仍旧想着明天的事。 ※ “瑾”装修后重新开张,自然又是热闹了一番。但是客人进了店面后,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店面从外乍看与普通珠宝首饰店并无区别,里面都是些玻璃柜台,盛放着各种珠宝首饰。但进了店,就能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店面东墙边多了五张实木大桌,每张桌后都坐了一位穿着长褂的中年男人。这排桌子的对面,是一个玻璃橱柜,但与店内另外五个橱柜不一样的是,这个橱柜里放的不是珠宝首饰,而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 进店的人对此大惑不解,不由都聚集在五张大桌前低声议论了起来。有些稍懂行情的,指着玻璃橱柜里的石块喊道:“这些都是原石,难道这是要赌石么?” 这话引得众人一片哗然,猜测议论声更是不绝于耳。 “我们是珠宝店,进店的顾客都是奔着珠宝来的,自然不会让大家赌石。”玉瑾见人气聚集的差不多了,并且也引起了大家足够的兴趣,这才开始边解释边宣传起来。 原来那五位中年男子都是珠宝工匠,那五张桌子自是他们的工作台。 那晚在玉家小院里,萧念靠着玉振阳的工作台,一手拿着“独一无二”的祖母绿戒指时,玉瑾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玉瑾的小店在资金和技术上都无法与玉珂抗衡,所以一定要出奇制胜,一定要寻找到一个噱头才行。 眼下正是各种解放运动、新潮运动频现的时期,人们越来越追求独特和个性,所以独一无二是一个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当然,在前朝,也有很人追求独一无二的东西,但那些多半是达官贵人才有资格追求,才能得到的东西。所以现在若是能让普通人也能得到所谓“独一无二”的东西,必定会极大的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至于什么是独一无二,这就看商家如何解释了。若如玉瑾那晚说的那般,每一颗宝石都是独一无二了,那么独一无二这个噱头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利益。既然每颗宝石都是独一无二的,那为什么不去金玉堂买价格便宜的呢? 所以玉瑾和萧念商议后,都认为要从工艺上宣传独一无二这个概念。其时,各行各业的传统人工被各种机器取代,珠宝打造也不例外,都是同一台机器雕刻出来的同一个样子。而如果是人工打磨雕刻的话,每一个珠宝匠人打造出的珠宝都会有截然不同的风格,即便是同一个匠人,也会因为各种外界原因以及心情等影响,打造出完全不一样的珠宝。玉瑾和萧念推出的就是“独一无二,纯手工打造”这一概念。 另外,因为机器大量取代人工,很多传统手艺匠人的日子越发艰难,几乎难以糊口了,例如以前的玉振阳。此时玉瑾去雇用手工匠人,必定不用花费太多钱。不过玉瑾为了表示对手工艺人的尊敬,开出了比市场价高三成的价格,这几位手工匠人对玉瑾皆是满心感激。 玉瑾一边对着顾客解释,一边将“独一无二”这个概念狠狠宣传一番,称顾客可以选择原石,让玉石师傅进行专业设计打磨。平民的价格,便可享受前朝贵族才有的独一无二的尊贵。 玉瑾的一番宣传,立刻引起了众多顾客的兴趣,围着几位玉石师傅以及店员问个不停。毕竟很多人都想指着自己的首饰,对别人说,这东西世上只此一个。 第66章 服务至上 第六十六章:123言情首发 以往的人被压抑太久,如今一旦释放出来,都忙着标新立异,所以玉瑾和萧念弄出的独一无二的噱头十分受年轻人喜欢。去“瑾”买一个专属于自己的饰品,一时间成为时髦青年的一个象征。“瑾”这刚开业没多久的小店,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晋城青年的热议话题。 “瑾”不仅因此起死回生,每日里更是顾客盈门,生意异常火爆。面对这样的景象,玉瑾自然是开心不已,但她却不至于被这热闹景象冲昏了头。这种独辟蹊径的做法,靠的是新奇独特,然而新奇独特的事物若是受到欢迎,必然就会出现很多跟风者,那么就会变得不再新奇不再独特,很快就不再是优势。 出奇制胜可以赢一时,但要经久不衰,那就要下更多功夫。玉瑾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朱爷,朱爷自然对她大加赞赏,同时也非常赞同她的观点,想要长久,就必须下更多功夫。另外,朱爷在信里也隐约提点了玉瑾:除了商品以外,服务也是至关重要的。 玉瑾看了朱爷的回信,将这句话琢磨了很久,突然发现朱爷和萧念有一个极大的共同点,那就是从来不会直接告诉她该怎么做,而是一点点引导暗示。朱爷这次的指点已经很明显,那就是让玉瑾可以从服务方面下手,只是没说具体是如何操作。 玉瑾看着信,想了半天,却没理出个头绪,只能暂时将信收好,出了办公室,去大堂看看。她刚踏入大堂,便见余师傅的工作台前吵吵嚷嚷的。 她心里一惊,以为是有谁来闹事,立刻走上前去准备解围。不过到了余师傅工作台前,她才发现是自己太过紧张了,并没有人故意闹事。之所以吵吵嚷嚷,是因为有位张姓女郎想要一枚胸针。她是看见自己的朋友有一枚十分漂亮的胸针,询问了才知是“瑾”的余师傅做的。那朋友自然是在她面前狠狠炫耀了一番,弄得张小姐十分不痛快,也想要一个独一无二的饰品来压过那朋友。 刚才张小姐是在向余师傅描述那枚胸针,然后提出自己的要求。不过因为朋友的炫耀让张小姐很不痛快,所以她一直表现得相当不屑的模样,导致她并没有仔细看清那枚胸针的样子,如今一描述起来,更加是模模糊糊了。另外,她所提出的要求,对余师傅来说,有些难以达到。虽然这些都是很不错的珠宝工匠,但每人都各有所长,风格不尽相同。余师傅擅长的风格与张小姐要求的风格不太相同,另外他却是不太能想起张小姐所描述的那枚胸针,这导致两人沟通有些问题,说话声便不由大了些。 这算不上大问题,玉瑾带着张小姐去了休息区,拿出画本和笔,听着张小姐的描述,将那胸针以及张小姐想要的戒指大致画了出来。有了图片,张小姐再看着图进行一些修正,胸针的大体模样以及戒指的大体风格都出来了。 玉瑾一看戒指图片,立刻笑道:“张小姐想要的戒指以造型取胜,这个交给孟师傅更好。余师傅更擅长精细的雕刻。” 玉瑾一直笑脸相迎,又很好的解决了问题,所以张小姐基本消了气,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抱怨一句:“早有个明白人出来多好,否则我不是还得一个个向五个师傅描述一遍,然后再看谁更适合做这个首饰,这得浪费我多少时间!” 这话虽是抱怨,但玉瑾听了却如获至宝,她立即道:“为表歉意,这款戒指,我们将给张小姐打八折。” ※ 夜已深,员工早已回家,可角落处的一张工作台上还亮着昏暗的灯光。灯影下,一个娇小的身影伏在桌前,正全神贯注地画着什么。 吱呀一声,店门被打开,一道人影缓缓走至工作台前,而全神贯注地玉瑾却未曾察觉。 “这般的认真,若进了小偷,将你连人带货一起偷走,你恐怕都察觉不到。” 头顶声音乍起,玉瑾吃了一惊,终于从画纸上将头抬起。她看着环胸站在桌前的萧念,不由嗔道:“这般悄没声息的,倒是要吓死个人。” 萧念不答话,却是伸手将玉瑾肘下的画纸抽出,仔细看了几眼,道:“这是在干什么?” “将今日新出的首饰画下。”玉瑾一边抢过画纸,一边将白日里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边。 萧念扬眉,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将每件‘瑾’出品的首饰都画下来,按每个师傅分类,做成册子。每张饰品的图片下,可以配上风格解说,玉石解说等,画册首页则可以介绍这位师傅擅长风格。这样,想要知道哪位师傅做出了什么饰品,一翻画册就行。更重要的是,顾客想要选择师傅时,直接看画册便可,不用再一个个师傅询问,可以为顾客省去很多麻烦。这也替师傅们省去很多麻烦,这些手工匠人,一旦工作起来都是全神贯注,极不爱被打扰,一旦被打扰,他们心里不痛快,同时断了思绪,做出来的饰品也会差一个等级。” “唔,好主意,我的瑾儿真真是聪明极了,”萧念漫不经心地说着,人却绕过了工作台,从玉瑾身后搂住她,同时抓住了她正在整理图片的两只小手,“不过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玉瑾原本脸颊微微发热,低着头不敢出声,但一听到萧念的话,她立刻抬起头,疑惑看他。萧念并未急着回应她的疑惑,而是将下巴放在她头顶,轻轻摩挲,这才低低道:“每日里关了店,众人都回去了,你再自己画画整理。那你还打不打算吃饭了?还要不要休息了?你若再这般下去,我可不支持你开店了。” 玉瑾有些着了急,她缩在萧念怀中,连忙转过身去,道:“不会的不会的,这是刚起步,还未步入正轨。等步入正轨,一切井然有序了,就不会这般忙这般乱了。” “忙中出乱,你可听说过?”萧念说着话,也不打招呼,直接弯下身将玉瑾打横抱起。 “你快放我下来!”玉瑾又急又羞,“我、我还没整理完!” 萧念在她耳边轻吻了一下,让她瞬间安静了下来,这才笑道:“乖乖跟我去吃饭,然后回家休息,我就告诉你一个方法,帮着你把这乱麻理顺了。” 玉瑾还想拒绝,但已经被抱着出了店门。夜已深,外面行人很少,玉瑾也不再挣扎,由着萧念抱着她走。走不远,萧念见前方有个卖馄饨的小摊子,便低头问玉瑾:“吃馄饨可以么?天色晚了,倒是很难找到未打烊的餐厅了。” 玉瑾侧头看向馄饨小摊,心中震了一下,猛然想起了一个人,在她求学时,一直陪着她夜晚吃馄饨的人。玉瑾下意识摇头拒绝。 “不吃饭我便不教你。” 玉瑾回过神,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度,急忙道:“我想回家喝粥。” 她的原意是回家自己熬粥,但萧念笑着叹了口气,道:“好的,回家我熬粥。不过我觉得,我迟早要被你折磨死。” ※ 热气腾腾的粥上了桌,玉瑾和萧念对面坐着,一边喝粥一边说白天的事。 “你真真是忙中出乱,你这一番折腾,又给自己添了多少活儿。” 玉瑾喝着粥,含糊不清道:“新店开张,事情多是在所难免的。” “可有些事是费力不讨好的。比如说你画首饰一事,的确是非常好的主意,但你可曾想过你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萧念说着,竟抬手轻敲了玉瑾脑袋一下,“不知说你聪明好,还是说你笨好。如今市面上多少小巧轻便的照相机,你为何要去画呢?” 玉瑾恍然大悟,扔下勺子,伸手就要敲自己脑袋,却被萧念心疼地拦下了。 “我真是忙糊涂了,有了照相机,我一晚上也完成不了的事,几分钟就能完成。” “知道自己糊涂了罢?以后有事多向三爷请教,”萧念开始得意起来,“我还有一个想法,师傅们的画册可以用相机,但顾客的需求是口述的。我们可以安排一名画师,将顾客的要求大致画下来,再整理出来,看适合哪位师傅,再交给哪位师傅做。这样虽然需要多雇一个画师,但大大提高了工匠的效率,反而能获得更多利益。” “你说得太对了!”玉瑾抓住萧念的胳膊,激动不已。 萧念看了一眼玉瑾的手,突然避而不谈了。他对上玉瑾迫不及待的目光,慢悠悠道:“替你出主意,反倒害得你不能吃饭了。你若不好好吃饭,我便一个字也不说了。” 玉瑾心虚地笑了笑,松开手,赶紧去喝粥。 第67章 风光背后 第六十七章:123言情首发 几日后,“瑾”的内部格局又发生了变化,在休息区的前方多了两张工作台,桌后坐着玉瑾和另一位新雇的画师。 那日她与萧念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在店铺里增加一个类似咨询的工作台。在这个地方,放了五本画册,是每一位师傅的首饰成品图片,以及风格介绍。顾客可以通过画册大体了解每位师傅。除此之外,工作台的接待人员是画师,可以根据顾客的要求,大致将首饰画下来,再分析适合哪位师傅。 原本只增加一个工作台,但玉瑾怕一个人忙不过来,便加了一个工作台,由自己来接待。萧念怕她累坏自己,再三要求她再雇一个画师,玉瑾却怎么也不让步,坚持自己来。 她并不是舍不得那份工钱,而是她自己真心喜欢这份工作。她本身对珠宝首饰就极其了解,在学校时她又学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让她雕刻玉石,制作首饰,她肯定不行,但让她画玉石,设计首饰,她就十分在行了。拿一块原石给她,她可以根据原石的形状质地做出最好的设计,不仅做出最精美的饰品,还能最大程度利用玉石。 一切井然有序地运行起来,玉瑾和陈画师的职务,大大减少了顾客和玉石师傅间的无效沟通。这样不仅提高了工作效率,避免了顾客浪费时间精力,也让“瑾”运行地更加有序,一环扣一环,简单高效。 玉瑾工作了几日后,发现自己十分喜欢设计各种首饰。在清闲的时候,她会研究橱柜里的原石,然后根据原石的各种特征,设计出不同首饰。她每每看着橱窗里形状不一的原石,再看看自己画下的设计图上精美的首饰,就觉得相当满足,好似她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赐予了那些原石生命。 玉瑾将自己设计的图纸留下,当顾客看中某块原石后,她就会拿出相应的设计让顾客做参考。刚开始顾客只是看着她的图纸做参考,渐渐的,有些顾客会采用她的图纸中的某些精巧设计,到后来,有小部分顾客干脆直接采用了她的图纸。 有了这一系列的变化,玉瑾渐渐将重心从咨询以及替顾客画草图上,转移到了自主进行各种设计。因此她又新雇了一个画师顶替她的职位,她自己则专心进行设计,以及整理成品图片,闲暇时也会拿着照相机出去拍照寻找灵感。 ※ 入了冬,天气越发冷了起来,这日突然下起了雪。玉瑾看着今年的第一场雪,忽然想去郊外拍些照片。她细想了一下,自己已经连着忙了好几个月了,“瑾”的工作也算都进入了正轨,她也可以给自己放一天假了。 这般想着,玉瑾这日便没有去店里,而是揣着相机去了郊外。从城里到郊外,花了快一个小时,这期间雪越下越大,从小雪粒子变成了纷扬的鹅毛。 少了人烟和繁杂,郊外的雪景自然是美的,但玉瑾带着相机在雪地里拍了三个小时之后,还是扛不住寒风凛冽了。她知道这附近有个复古的客栈,因为这一片景致很好,时常有人来赏景,但这里又离城内太远,所以客栈就应运而生了。 玉瑾顺着大路,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客栈。这间客栈外观看起来是个极大的四合院,门外挂着几个红灯笼,上书“云和客栈”,这鲜红的颜色,在雪地里异常显眼。玉瑾稍稍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花,便踏入了客栈内。 客栈内也是十分复古的装潢,庭院影壁,回廊楼阁,全是前朝的味道,如今在被大雪覆盖,更显出些古朴悠远的意境。玉瑾原是坐在厅内喝热茶,想暖和一下身子,可倚在窗边看见了屋外的雪景,心里又激动了起来。她立刻端起相机,在院子里寻找美景去了。 可能是因为风雪天,所以客栈内人很少,玉瑾可以不受打扰尽情拍照。玉瑾前前后后将院子逛了个遍,拍够了照片,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前厅继续喝茶暖身子。但她绕过回廊往前厅走时,却见远处的回廊上匆匆走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玉珂!玉瑾心里微一震,这样的风雪天,她怎会出现在这里?玉瑾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偷偷跟了过去。 玉珂绕过回廊,穿过后花园,一直走到了院子最里面,停在一排两层楼的客房前。玉瑾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见她停了脚步,玉瑾立刻闪身躲在一扇门后,从缝隙处往外看。她抬头,见二楼开了扇窗户,有人影站在窗前。玉瑾正待仔细看,那人影却一下子消失了,紧接着,玉珂匆匆往楼梯口走去。 玉珂还未踏上楼梯,就被从楼梯上奔下来的人抱了个满怀。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陶建仁。这虽在玉瑾的意料之中,但她亲眼见着了,还是不免有些吃惊。 玉珂和陶建仁两人忘情相拥,继而拥吻了起来。风雪天原本就没有什么客人,这里又是院子的最深处,更是少有人过来,所以二人才敢这般的肆无忌惮。玉瑾看着眼前一幕,有些呆愣,随即回过神来,举起相机拍了几张照。待玉珂和陶建仁相拥着上了楼,玉瑾才悄悄的离开。 ※ 昏暗天光下,一辆黑色汽车稳稳缓缓驶进了玉公馆。玉珂下了车,立刻有仆人打了伞迎过来。 “小姐,将军来了,等了一下午,现在正发脾气。”富嫂替玉珂打着伞,说话时声音不断颤抖,似乎有些害怕,看来田成光这次火气不小。 玉珂无所谓地嗯一声,随即问道:“老爷……” “已经按小姐的吩咐做了,每次将军来,都会将老爷带去后面的小院子。” 听了这话,玉珂算是松了口气,她绝不想让玉振阳知道这些事。不过她有些悲哀地想,父亲恐怕已经看出些端倪了,只是这种事情,父女二人该如何说破呢? 走到大门前,玉珂揉了揉脸,原本麻木的脸出现了满面笑意。 “将军,”声音娇滴滴似要滴出水来,玉珂的身子更是水一般柔柔靠进了田成光怀里,“您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也好让我有个准备。”玉珂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在田成光胸前轻划。 田成光阴沉的一张脸,并没有因为玉珂的柔情似水而出现任何改变,他冷哼一声:“提前通知也要能找到你人才行啊!” 玉珂稍一愣,却仍能应对自如:“近段日子金玉堂的生意不好,我忙着生意的事,疏忽了将军,将军不会因为这样就怪珂儿罢?”玉珂从田成光怀里抬头看他,一双美目盈着些泪光,显得楚楚可怜。 田成光仍冷眼看她,一言不发。玉珂只能继续道:“这段日子玉瑾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抢了我们不少生意。这些日子我见到她,她都是一副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模样,我连话都不敢跟她说了。她明知我是将军的人,还敢这般目中无人,她无视我就是无视将军。将军,您怎么能一再容忍她呢?” 田成光终于有了反应,他一把扭住玉珂的两只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拎起来,危险地眯起双眼,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少打玉瑾的主意!” “将军,您松手,疼!” 玉珂扭着身子挣扎,田成光一甩手,将她推倒在地。玉珂立刻狼狈地爬了起来,继续靠近田成光。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田成光的这种作为,刚开始的一段时间,田成光对她也是百般宠溺的,所以才会替她买下了公馆和金玉堂。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田成光对她的态度越来越粗暴,甚至到了后来,田成光每次来玉公馆,都是带着满腔的怒火,单纯为了发泄,他将自己所有的不顺心都转嫁到了玉珂身上。 “我、我没有打玉瑾的主意。”玉珂一边揉着手腕,一边低声辩解。 “你当我是傻子么?!”田成光反手给了她一耳光,玉珂顺势再次扑倒在地。田成光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指着她,“上次她新店开张,你闹上了报纸,蒋珍对着我一顿哭闹。那时候我就警告过你,让你别去碰玉瑾,你当我的话是放屁么?” 田成光语声暴怒,他吼完还似不解气,一把将玉珂拎起,再随手一扔。玉珂随着力道,一下撞在了圆桌上,上半身整个趴在了桌上。她手肘支着桌子,正准备起身,一个力道就摁在了她头上,将她死死固定在圆桌上。 “将军!”玉珂惊恐地喊了一声。 “不想吃苦头就要乖乖听话!”田成光整个人压在玉珂身上,一手摁住她的头,一手从旗袍下伸入,瞬间撕坏了玉珂的丝袜。 “不要!将军不要!这里是大厅,将军……”玉珂剧烈挣扎着,却被田成光死死摁住,“求求将军,不要在这里……啊,将军!” 田成光一手扯坏旗袍的前襟,用力压住玉珂,附她耳边粗喘着气,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是我的,这个公馆是我的,整个晋城都是我的,我想在哪里都行!” “呼,臭□□,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你今天去哪儿,你以为我不知道?烂货而已,我不在乎,但你要是不听话惹麻烦,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田成光说着话,发泄般加重身下的动作,他十分粗暴,疼得玉珂忍不住发颤。但他的话语更加粗暴,玉珂的泪随着田成光的动作,抖动着大颗大颗往下落。 第68章 多事之冬 第六十八章:123言情首发 天气越发冷了起来,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新年了。逢年过节添置东西的人多,珠宝店更是忙碌无比,玉瑾在店里几乎是连轴转。 她原本已将重心转移到珠宝设计上了,不太管按顾客描绘来画珠宝的事了。但奈何年前太忙,两个画师都忙不过来,玉瑾只能再添了一张工作台,与画师一起帮顾客画图。 这日,她按照顾客描述,埋头画完一张草图,抬起头将草图递给顾客时,赫然发现眼前的顾客已经换了人。玉瑾拿着图纸的手稍微僵了一下,随即满脸淡然地放下了图纸,起身就要离去。 桌前的顾客连忙跟着起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低低道了一声玉瑾。 玉瑾头也不回,冷冷道:“这人来人往的,陆少校还是注意一下身份和场合才是。” 陆正嚣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讪讪地松开了手。玉瑾得了自由,也不曾回头看他,自顾要往后面的办公室去。 陆正嚣突然开口阻拦:“你别走,我走。”说完也不等玉瑾回复,怏怏出了店门。 玉瑾等了片刻,确定陆正嚣出去了,这才匆匆跟两位画师交代了几句,自己则回了后面的办公室。她如今哪里还有心情画画,一想到陆正嚣,她便不由的心烦意乱。 他有多久没出现了?玉瑾趴在办公桌上,认真回想起来。最后一次见他应该是在萧仁的船上,唔,这样算来有三年了。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没有利用价值,陆正嚣突然出现,不会是为了要自己的命吧? 陆正嚣的突然出现,搅得玉瑾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好容易熬到晚上,她关了店,准备回去好好休息一晚,希望明天一早起就忘了这事。 刚出了店门,就见街对面站着一道人影,玉瑾一愣,恍惚回到如海学院:每晚踏出学院,陆正嚣都会站在街对面等她。不过此时玉瑾心中没有半分暖意,反倒想退回店中。 不过还不待玉瑾行动,陆正嚣已经越过大街,走到了她面前:“我送你回去。” 面对这个人,玉瑾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好。她掏出钥匙,转身要开店门,打算躲回店中避而不见。 “我没有恶意。”陆正嚣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了玉瑾的手。 玉瑾心中陡然一震,开始用力挣扎,却不防备手腕一紧,竟是被陆正嚣带入了怀中。 “你想干什么?!”玉瑾拼命推着陆正嚣的胸膛,陆正嚣却是将她搂的更紧。 “三年了,快了。瑾儿,你等我,很快我就会回来。” “你在说什么,陆正嚣,你是不是疯了!” 拼命挣扎的玉瑾突然停止了动作,她看着街头那个缓缓走来的身影,浑身一僵。萧念走到近前,就那么直直看着她,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眼眸里是让人寒如心底的冷漠。 半垂的眼皮缓缓抬起,他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陆正嚣发现了玉瑾的异常,稍稍松开了些,玉瑾立时回过神,一把推开他,朝着萧念渐行渐远的身影追去。陆正嚣转身,看着两道消失在街角的身影,苦笑道:“即使我现在回来,只怕也晚了。或许我原就不应该回来,只是却忍不住。” ※ 玉瑾在院门关上的刹那挤进了院落,她一手将门关上一手抓住萧念,心中焦急不已,万般思绪挤挤挨挨涌到了喉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念顿住脚步,并未转身。他等了半天,却未等来一句话,心中没由来的一簇火苗烧得他暴躁不已。他稍一用力,甩开玉瑾的手,自顾就往屋里走了。 “等等萧念!”玉瑾急忙喊了一声,跟上几步,接下来却又是无话可说。 萧念停了片刻,仍旧未等到玉瑾开口,他捏了捏拳,将满心的不快压住,这才继续往屋内走。玉瑾跟在他身后,又叫了他几次,他却置若罔闻,只管往里走。 萧念的沉默让玉瑾彻底乱了心神,她加快脚步,追上前方的人,从后面懒腰抱住萧念。萧念的身形明显一震,随即他咬牙道:“放开我。”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玉瑾紧贴着他的后背,急忙解释,“从那年船上一别之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联系。这次是正嚣突然来找我。” 萧念原本准备推开玉瑾的手,在听到“正嚣”二字后,颓然垂下。他有些自嘲地笑道:“不愿意结婚,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 玉瑾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猛然松开萧念,道:“结婚的事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与正嚣无关。” 萧念只笑笑,未曾回头,又想抬步离去。 “萧念,你给我站住!”玉瑾明显有些生气,声音已经变了调。 萧念蹙眉,终于回身看她。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么?”玉瑾死死盯着他,眼眸中有掩不住的怒意。 “那你叫我怎么看你?我觉得我看不懂你,在你内心总是隐藏着一些不让任何人看的事,就连我也不行。不管我们如何亲近,总会有一些隔阂在中间,我不知道是不是关于陆正嚣。”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玉瑾心里有些慌,关于前世今生,她确实对萧念有所隐瞒,但她觉得这些无碍两人间的关系。 “或许你应该多花点时间来了解我,”萧念整张脸冷了下来,他上前一步,盯住玉瑾,“你觉得这几年,你花了多少时间来了解我?花了多少精力来关心我?你心心念念只有如何提升你的地位,如何夺取你要的成就,如何打垮别人,你可曾用心想过我?” 玉瑾像是吃了一记闷拳,脑子里嗡嗡嗡响个不停。这些年萧念或是一本正经或是吊儿郎当,但一直对她都是予取予求,她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萧念就该满足她的需求,却从未想过萧念的需求。玉瑾脑子里乱成一片,却又不知如何解决这般乱况,嘴里强硬道:“既然我在你心中这般不堪,你又何苦来纠缠!” “因、为、我、贱!”萧念几乎是咬着牙说了这四个字,说完自回了房间。 ※ 与萧念那日大吵之后,已经几日没有得到他的音讯了。玉瑾如今是后悔不已,原本简单的事,服个软解释几句就好,两人却话赶话地闹得不可开交。 不过萧念那些话确实让玉瑾有些忐忑。这几日萧念不曾出现,她也无法联系到他,导致她终日里都在想萧念,想他说的话,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是不是错了。 玉瑾杂乱的思绪还理不出个头,却又遇上了更棘手的事。 “玉姑娘,玉老爷又来了。” 早起刚开了店门,陈画师进了店,遇见玉瑾,就随口汇报了一句。玉瑾头痛地捏了捏额角,勉强笑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陈画师离开,玉瑾稍稍挪了个位置,目光刚好可以无障碍地穿过店门,看见店外的情形。玉振阳与往常一般,拿着雨伞当拐杖,杵在地面,一动不动地站在老位置上。 进门的客人对着他不时指指点点或是窃窃私语,他却不为所动,只雕像般站着。有些客人原打算进门,见到门口站着这样一位怪人,不禁吓了一跳,随即远远绕开了。 玉瑾蹙眉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要尽快将玉振阳打发走了才行。 前几日,玉振阳突然找到了玉瑾,说听闻玉瑾这里开始启用玉石工匠,他对玉石的执着,玉瑾是知道的,所以他想到玉瑾这里来干活。他活了大半辈子,一直都是与玉石打交道,他对玉石甚至好过对玉氏两姐妹。 虽然他说得情真意切,但玉瑾对他早没了父女情,所以丝毫没有动容。玉振阳也不吵不闹,就开始每日站在店铺门口,说要站到玉瑾答应为止。玉瑾刚开始根本不搭理他,但时间久了,玉振阳的举动给“瑾”带了不少麻烦,很多客人见了门口站这么一个怪人,都不敢上门了。还有很多进门的顾客,都等不及议论打听是怎么回事。玉瑾实在不堪其扰,找了巡捕将玉振阳带走,但很快他又回来了。巡捕说他只是站在街上,未对任何人造成威胁,无法拘留。 已经好几日了,玉振阳就这么站着,玉瑾已经隐约听到了些流言。说她是个不孝女,是白眼狼,以前没钱的时候靠玉振阳养活,艰难度日,如今有了钱,却是不认亲生父亲了。天寒地冻的,让个老人家站在门前苦苦求她,不说是她父亲,就是陌生的老人,也忍不下这份心。这老人家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也不用她玉瑾养着供着,只是求一份工作自食其力罢了。 玉瑾看着门口的玉振阳,看了眼街边指指点点的人,这些人里,好多是听了流言前来围观的。不能让事情继续发酵下去,不然她这个白眼狼的骂名就背定了。 玉瑾踏出店门,走到玉振阳身边,刚想说话,玉振阳却是开口弱弱叫了几句“瑾儿”,随即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原本在远处围观的众人,似乎就等着这一刻,玉振阳一倒地,全从各个角落里冲了出来,里里外外好几层,将玉瑾和玉振阳围在了中间。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说是议论,其实是指责,众口一词地指责玉瑾不孝。玉瑾想要辩解,却抵不住这来势汹汹的责骂。她的几句辩解,完全被淹没在指责中,起不了任何作用,并且她越解释众人越是义愤填膺,觉得她是砌词狡辩。 此时玉瑾真真感受到什么叫骑虎难下,什么叫三人成虎了,她咬咬牙,高声道:“我会让父亲来上班的,你们现在就散开,我要扶他进去休息了!” 她这一说,众人才勉强点头,让出了一条路。 玉瑾低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玉振阳,不知这次又要惹出什么祸事。 第69章 朱爷现身 第六十九章:首发 一个月前,玉瑾不得已答应了让玉振阳来“瑾”工作,这一个月,她半点不敢松懈,一直盯着玉振阳。 虽然玉振阳是自己的父亲,但过往的一切告诉玉瑾,她的这位父亲一心只向着玉珂。如今突然要求来工作,多半是带着阴谋,玉瑾原打算死都不能松口,但最后扛不住舆论压力,勉强让玉振阳进来工作,不过她一直都像监视囚犯般盯着玉振阳。 这一个月玉振阳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一直都是安安心心兢兢业业地雕刻打磨珠宝。玉瑾虽是不敢相信玉振阳,但一个月的监督让她十分疲惫,如今见玉振阳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她也稍稍放心了一点。 玉瑾将焦点从玉振阳身上转移后,就开始想起另一个人——萧念。已经整整一个月了,萧念一直未曾出现,眼见就要到新年,玉瑾越发心神不安起来。难道那日的争吵就终结了他们之间的所有关系? 玉瑾心里有点恨了起来,怎能这般不明不白?她越想越不痛快,决定无论如何要找到萧念谈谈。 其实玉瑾要找到萧念很容易,只是她一直有些莫名其妙的自尊,总不愿去萧公馆找他。这日,她站在萧公馆门口,突然觉得为了萧念,抛掉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自尊并不是难事。 玉瑾在萧公馆门口没有等太久,不过等来的人不是萧念,而是萧芮。 “玉姐姐,好久没见你了,想死我了。”刚见了面,萧芮就迫不及待地拉住她的手撒娇,“这么久没见,姐姐见到我却是这般的失落么?” 见来人不是萧念,玉瑾心中确实失落至极,没曾想竟表现在了脸上。玉瑾连忙笑道:“你却有脸说,回来了却不知去看我,我是今日才知道你回来了。” 萧芮毕业后就去留洋了,她眼下是回来过年。她一回到晋城就打算去找玉瑾,奈何被某人拦下,怎么也不让她去。 “今日才知道么?”萧芮故作惊讶,“你与二哥是这般的关系,我以为他定会告诉你,所以没差人去知会姐姐。难道二哥竟没与姐姐说么?” 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人影了,怎么说?玉瑾苦笑一下,道:“我已经一个多月不曾见到你二哥了,所以今天才……” “一个多月?”萧芮夸张地叫了起来,“你们这是闹别扭么?既然闹别扭,姐姐为何不早点来找二哥?” “我原以为他会来找我。”玉瑾的笑容越发无力。 “姐姐偶尔也该主动一次,若姐姐主动一点,二哥也不用熬着等这么久……”萧芮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闭了嘴,但玉瑾已经全然听明白了。 虚弱的笑容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点点愤怒:“你早知道我们闹别扭了,对吗?是萧念不让你去找我,对吗?你们兄妹二人刻意熬着我,就是等我像现在这般站在这里向他服软,对吗?” “玉姐姐!”萧芮见玉瑾要走,急忙拉住了她,“二哥不是有意的。” 玉瑾扭头看她:“刻意躲着我,不让你见我,这不是有意的?” 萧芮自知说错话了,事情似乎越来越糟糕,她急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不是不是,玉姐姐,你别看二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真的很在乎姐姐。”萧芮有些混乱,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替萧念说好话,“别看二哥好像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其实他很胆小,他总怕姐姐不在乎他,所以他才会这样。姐姐,你千万别怪他,你要是因此责怪他,不再理他了,他肯定受不了。” 玉瑾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但经过这一个月,她确实觉得自己应该更关心萧念才是,所以心里有些不快,却不至于愤怒。眼下又听了萧芮一番话,心里那一点不快全然消失了,整颗心暖融融的。 萧芮见玉瑾面色好了许多,立刻趁热打铁道:“二哥不在公馆,出门了。今日他不会回来,要过年了,说是去自己的小院收拾收拾。”萧芮说着,欢欢喜喜拉着玉瑾要进公馆。 “我不进去了,我去小院等他。”玉瑾说完,犹豫着想要开口,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萧芮眯着眼贼笑,不一会儿掏出了把钥匙递给玉瑾,道:“玉姐姐想要这个吧?你跟二哥一样,重色轻友。好啦,不打扰你们了,你快去吧,估计二哥一会儿就回去了。” 玉瑾接过钥匙,略尴尬地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去。这钥匙原是她的,那日吵架,她一时气急,将钥匙放下便走了。看来萧念早算到她会来找,虽然被算计了,但玉瑾心中没有一点不快,反倒有丝丝甜蜜。 ※ 小院里定期有人打扫,虽然很久没来,却一直很干净,只是少了些人气。萧念不在,玉瑾在院子里四处走了走,好像每一处都有无尽的回忆。 玉瑾站在院子中,寒风透骨,望着各种景致上的积雪,她突然生出一种感觉,有一天与萧念守着这么一间小院到白头。 这莫名的想法让玉瑾有些好笑,她转身回了书房。书房的一桌一椅都还是原样,玉瑾忆起当时萧念在此教她练毛笔字的场景,不由走过去一件件抚摸当时的用具。 “暗格?”玉瑾有些疑惑地拿起书架上的一幅画,发现里面似乎有个暗格。 玉瑾看着那暗格,犹豫了很久,终于小心翼翼地伸手打开了它。暗格不大,只有巴掌大小,里面只放了一个檀木盒子。 “这是什么东西?”玉瑾好奇心起,一个极普通的盒子,值得萧念这般藏着?她拿出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叠叠的纸,粗看一眼就可能看见字迹,应该是信? 玉瑾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她微颤抖着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抖开,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便止不住颤抖了起来。她手抖得厉害,檀木盒子从手中掉落,哗啦一下砸在地上,散下满地信纸,她手中的那张信纸也飘飘落落地坠到了地上。 玉瑾双腿发软,几乎有些站立不稳,但她仍强撑着跑出书房,就像那满地的信纸都是洪水猛兽般,稍慢一步,她就会被吞噬。玉瑾跌跌撞撞跑到回廊处,却猛然撞进一个怀抱中。 微带笑意的声音响起:“一个月不见,真的想我了?” 萧念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玉瑾却如遭雷击般浑身一僵。她抬头望着萧念,面色苍白,嘴唇不住哆嗦。 萧念察觉异常,双眉一皱,伸手扶正玉瑾,焦急道:“瑾儿,怎么了?” 玉瑾猛烈地喘着气,身子还在不停颤抖。萧念心中焦急,弯下腰就要将她打横抱起。 “别碰我别碰我!” 他的手刚碰到玉瑾的脚弯,玉瑾就拼命尖叫了起来。萧念像被蜇了一般,猛然收手,沉着眼眸问道:“所以瑾儿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和好,是为了跟我划清界限?” 玉瑾猛退几步,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找回些理智。她呼吸困难般,双手揪着胸口,抬眼盯着萧念,一字一句道:“所以你什么都知道?” 萧念越发的不解:“我知道什么?瑾儿,你别吓我,如果与我在一起让你这般难受,我愿意放你走。” “放我走?”玉瑾突然虚弱的笑了一下,“我恐怕走不出你的手掌心罢?” 萧念隐约察觉了什么,面色一变,试探道:“瑾儿,你什么意思?” “三爷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三爷不知道的话,那朱爷知道么?”玉瑾目光一凛,眼中满是戒备。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萧念重重叹口气,模样十分颓败。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从玉瑾的反应来看,这事后果似乎比他想象的严重。他目光柔柔地看着玉瑾,眼中满是祈求和无奈。 这样的目光让玉瑾有些受不了,她撇过头,冷冷道:“朱爷不打算说什么?” 萧念有些无奈地服软:“瑾儿想听什么?” 萧念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玉瑾,她冷道:“朱爷难道完全不打算解释?” “除了朱爷这个身份以外,其他都是真的。”萧念不知何时已上前一步,轻轻搂着玉瑾,“不管是朱爷、三爷还是萧念,对你的心都是真的。” 玉瑾正在气头上,她一把推开萧念,冷哼道:“对我的心是真的?如果是真心,为什么要弄出一个朱爷的身份来忽悠我?” 萧念十分委屈,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看着玉瑾:“冤枉啊,朱爷这个身份早就有了,是你莫名其妙喝醉酒爬到朱爷床上去的。然后又一再去找朱爷。” “明明你才是说谎的那个,凭什么你却这么理直气壮!”玉瑾的声音仍旧有些激动,但听起来已经完全不像刚开始那般愤怒了。 萧念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立刻趁热打铁,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玉瑾稍挣扎了片刻,随后就顺从的依在他胸前了。 “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解释,不过你好像将‘朱爷’当成了指导人生的长辈,所以我怕说出来,你会受不了。”萧念下巴抵在玉瑾肩侧,声音低缓。 玉瑾侧头横他一眼,道:“如今我就受得了了么?别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你若不好好认错,我决然不会原谅你。” “遵命,我会用一辈子来赔罪。”萧念闹完,又开始认真解释朱爷的事,“我原想告诉你朱爷的事,可后来你说要成为与我匹配的女人,我心里很开心,但也有些担忧。或者说我很自私,等不及将你娶过门,所以就刻意不告诉你朱爷的事,想暗中帮你,让你尽快达成目标,好嫁给我。你很要强,若我明着帮你,你决然不会接受的。” 玉瑾的气消了大半,她有些疑惑道:“你既有了三爷的身份,为什么还要弄出个朱爷?” “不管三爷还是朱爷,都必须躲在暗处,所以很多事不能亲自掌控。若我只有三爷一个身份,那么绝大多数事情都要依靠许三千,若是许三千有什么事,或者出卖我,那我就彻底完了。所以我还需要另一个身份。” “我明白的,就像以前皇上要扶持两股势力,相互对峙达成平衡,以免一支独大。对了,那次你与‘朱爷’合作做生意,既然都是你一人,你又何必闹这一出,浪费精力又浪费……”玉瑾突然停了下来,那笔生意,朱爷和三爷都是一人,根本无需她在中间周旋,而萧念这么做的目的也是显而易见——为了帮她挣钱,帮她快速成长。 “想明白了?”萧念贴在玉瑾耳边,声音柔的不像话。 玉瑾面上绯红,目光盈盈似有水光。她微微点了点头,满心的火热却因为突然想起一件事而冷却了下来。 “既然你就是‘朱爷’,那再世重生和建仁的事……”玉瑾对朱爷说过重生一事,原以为朱爷是个到死也不会见面的人,谁料朱爷竟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不知萧念对她曾为□□是什么看法,她心中忽然极其在意这点。 “陶建仁?”萧念声音里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在意,“他与我们二人有个干系?重生不仅是老天爷给你的机会,也是给我的机会,让我有机会好好爱你,在你受伤前,将你密密保护起来。” 萧念说完,在玉瑾耳边印下一吻,玉瑾眼中腾起蒙蒙水雾。 第70章 最后一击 第七十章:123言情首发 年后,天气一日日暖了起来,玉瑾的心情也像那即将到来的春天一般,轻盈美好。正月十五的时候,“瑾”在靖顺区开了第一家分店,当时玉瑾心情十分不错,随口就答应了萧念的要求——开第三家分店的时候,就答应他的求婚。玉瑾自己暗中盘算了一下,按目前的趋势,估计明年就能开第三家分店了,这般一想,她由不禁面红起来。 如今有了两家店,玉瑾经常两头跑,不过她还是尽可能将更多的时间放在珠宝设计上。由于“瑾”的生意越来越好,玉瑾的知名度也渐渐高了起来,有很多人慕名来找她设计珠宝。 玉瑾忙得脚不沾地,萧念虽然希望尽快开第三家分店,但也偶尔也有小抱怨,觉得玉瑾没有时间陪他。 反驳他的这些抱怨,玉瑾自是从善如流:“某人却是有时间抱怨我,倒不知是谁,扮着三个角色,经常一消失就是数天。我若不让自己忙起来,这消失的数天,我非让胡思乱想折磨出病来。” 汉口码头的事正是关键时期,因此萧念也是相当忙碌,但是他一闲下来就想跟玉瑾黏在一起,可玉瑾总是跟画板黏在一起。萧念一看,玉瑾反驳他时,仍旧拿着画板擦擦画画,心里不由闹起小情绪。他一把夺过玉瑾的画板,道:“可不管怎么说,我总不会一天到晚跟码头黏在一起。” 玉瑾被夺了画板,心里原是有气,回头见萧念孩子气的模样,心里登时就软了起来:“那好罢,既然今天你没事,那我也就放下画板,我们出去看看?” 这个好提议被萧念断然拒绝,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天,他可不愿被外面乱糟糟的人群破坏了。他心里这般想着,动作也不落后,身子一斜,将一旁的玉瑾捞进怀中,紧紧抱着:“不要,我就要这样抱着你,抱一整天。” 玉瑾坐在萧念腿上,腰肢上是他灼热有力的双手,玉瑾面上绯红,心跳如擂鼓。她伸手推了推萧念的肩膀,低低道:“早知道这么坐着浪费时间,我不如把刚才的项链画完。” 原是为了化解尴尬说的一句话,不料萧念却认真了起来。他从玉瑾肩窝处抬起,看着她,道:“你为什么不创造一个自己的品牌?你可以再雇些人来帮忙设计,打造出属于自己风格的首饰。”萧念说着,思考了一下,“若打造品牌,就势必要用到工厂,我刚好有。” 玉瑾嘴角一翘,打趣道:“唔,朱爷确实有珠宝工厂,我还去看过呢。” 萧念略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 “属于自己的品牌?”玉瑾有些犹豫了起来,“我可以么?目前中国……” “对,”萧念知道她想说什么,却打断了她,不给她犹豫的机会,“你会成为中国第一个拥有自己珠宝品牌的女人,到时候就是我高攀不上你了。” 玉瑾还在犹豫,萧念却极力怂恿。因为他暗自算了一下,等到开第三家分店,估计要明年了,实在太漫长,若是成立自己的品牌,几天就能完成,到时候趁着玉瑾高兴,他就可以求婚了。 在萧念的煽动下,玉瑾终于决定打造自己的珠宝品牌了。但是玉瑾与萧念的想法不一样。其时时局混乱,注册一个品牌是非常简单的事,所以萧念觉得几天就能搞定,但是玉瑾却是用全幅心思在做这件事,她要的不是一个品牌的空壳,她要的是真正属于自己,能够发展壮大的品牌。 所以萧念觉得几天就能搞定的事,前期工作玉瑾就花了几个月。她要新雇设计人员,忙品牌的事,同时还要兼顾两家店。她考虑过,要是打造品牌,很可能就要走批量化生产,但“瑾”是靠着独一无二手工打造起家的,不管以后“瑾”这个品牌怎么变,这点根是不能变的。所以在打造批量化设计的同时,仍旧要保留原有的独一无二特点,因此玉瑾分出了高端和低端两条线。每条线她都要亲自过一遍,同时还要坚持每天都进行设计,她变得比以前更忙。萧念暗自叫苦不迭。 经过三个多月的忙碌,玉瑾终于准备好前期工作,注册了珠宝品牌“瑾”。四个月后,第一批珠宝上市,引起空前关注。因为玉瑾是中国第一个拥有自己珠宝品牌的女人,光这一点就有了足够的噱头,很多时髦的女郎,或者学新思想的女学生,都会跑来光顾,将她当作自己的目标。 玉瑾风生水起,相应的玉珂就进入了低谷。不仅仅是金玉堂的生意被抢了大半,玉珂当初引领时髦的风头也全被玉瑾抢了,这一口气她自然是咽不下去。 玉珂想扭转颓势,她能借助的人只有田成光。虽然田成光如今对她越发不好,但外人却是不知的,所以对外她还是可以借着田将军的女人这个名号捞不少好处,况且如今玉瑾势头正劲,她绝对不能失去田成光这棵大树。当然,如果扳倒了玉瑾,她就会想办法慢慢离开田成光。 “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什么?”田成光用力捏住玉珂的下巴,表情狰狞地盯着她,“消停了一段日子,又想跟玉瑾过不去?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将、将军,”被捏住嘴,玉珂说话有些含混不清,“没有跟玉瑾作对,只是金玉堂生意不景气,找些应对的法子罢了。” 田成光松开她,将她丢到床上,道:“金玉堂和瑾,正常的商业竞争我管不着,他陆正嚣也不能找茬,当然,非正常的商业手段,不被发现也没关系。” 玉珂一听田成光松了口,顿时喜上眉梢,她从床上跪爬了过去,搂住田成光的腰,将头靠在他腹部,娇柔道:“放心将军,我绝不会给你找麻烦的。” “知道就好!”田成光抓住玉珂后脑勺的头发,让她的头向后扬起,一双微红的眼直视着她。 玉珂吃痛地轻呼了一声,却不敢挣扎。 “这就受不了了?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有代价的。”田成光说着话,抓住玉珂的头发,将她用力往床上一摔,随即动手解自己的皮带,“秦曜那个老不死的,居然在司令处打我小报告,找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他!”田成光抽出皮带,在空中狠狠抽打了几下,破空声啪啪响起。 玉珂心中一惊,本能往床脚处躲,“将、将军,你要干什么?”田成光每次受了气,都会拿她发泄,玉珂已然习惯了,但他这般狠毒的模样,她却从未见过。 田成光冷笑一下,再次挥了一下皮带:“我收拾不了秦曜,就先收拾收拾你。”田成光话音未落,人就扑了上去。 他将玉珂摁在床上,随即脱下自己的长裤,将玉珂双手绑在了床头。田成光拿着皮带站在床上,玉珂满眼惊恐地看着他。 “不要,将军不要……啊!”祈求被惨叫取代,皮带抽打在身上,玉珂疼得缩起身子。 玉珂的惨叫田成光充耳不闻,扬手又抽了几下,玉珂尽可能蜷起身子,惨叫声越发凄厉。 田成光扔掉皮带,弯腰一把抓住玉珂的脚踝,将她整个人直直扯开。玉珂猛然从蜷缩状被拉直,伤口受到牵扯,疼得她几乎要痉挛起来。 玉珂的泪大颗大颗滚下,她不住地哀求,田成光却像野兽般,撕裂了她的衣服。 ※ 云和客栈厢房内。 “畜生!”暴喝声响起,紧接着是杯盏摔碎的声音。 “没关系的建仁,”玉珂一把抱住暴怒中的陶建仁,“不疼,真的不疼。” 玉珂衣襟半开,露出半片雪白的胸口,那雪嫩的肌肤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印。陶建仁转过身,捏住玉珂的手腕,怒道:“若不是我自己看见,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 “这没什么大碍。”玉珂试图再次抱住陶建仁,却被陶建仁推开了,她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陶建仁的脸色稍稍变了一下,不过转瞬即逝。现在,他脸上是愤怒后的懊恼:“珂儿,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受这样的委屈。”陶建仁说着话,主动抱住了玉珂。 玉珂脸上的茫然消失,变成了满眼甜蜜,她双手抓住陶建仁后背,喃喃道:“没关系,我不介意,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忍,什么都愿意做。” “不行,我身为男人,不能再让自己的女人受这样的委屈了。珂儿,你再忍一段时间,等到父亲行动了,一切就都好了。” “其实,”玉珂稍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我觉得我们不要再管玉瑾了,我们去别的城市开始新生活不是更好么?何苦要纠结一个玉瑾呢?” 陶建仁猛然推开她,动作有些生硬,但望向她的目光却温柔又内疚:“珂儿,你是不是不想帮我了?你想想玉瑾当初是怎么对我的,我不能进城时,过着孤苦无依的日子,如今又像老鼠般见不得光,这一切都是玉瑾造成的。”陶建仁苦笑一下,松开玉珂,“如果珂儿不想帮我了,我不会强求,你离开田成光去过自己的日子吧,玉瑾的事,我自己解决。” 陶建仁说完,转身要往外走,玉珂急忙从身后抱住了他:“我会帮你的,一定会的,你别这样。” 陶建仁回身,搂住她,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道:“放心,这次我们下狠药,只要这一次,就能彻底扳倒玉瑾,然后我们就可以过新生活了。” “真的么?”玉珂抬头望陶建仁,满眼的期待。 陶建仁点了点头,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玉珂微红着脸,低头继续解衣襟处的盘扣。陶建仁却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别……” 玉珂抬头,眼中霎时涌上了泪:“你、你嫌弃我?” “怎么会?我心疼你还来不及。不过你身上有伤,我不愿再伤害你。” “我不觉得你对我的是伤害。” “可我想要你好好养身子,因为很快我们就要厮守一辈子了,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眼下,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才是。” 玉珂轻应了一声,笑着点了点头。陶建仁转身离开房间,面上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柔情似水。 第71章 误入陷阱 第七十一章:123言情首发 许三千来的时候,玉瑾正从刚交来的设计图纸里寻找合适的设计。她见了许三千,立刻将图纸收拾到一边,请许三千坐下,然后吩咐人去倒茶。 许三千入了座,玩笑道:“好些日子没见了,如今再见,却不能叫玉姑娘了,该叫董事长了。” 玉瑾知道他说的玩笑话,也不在意,笑着回:“许先生别拿我打趣,外人不知道,只看着我风光得紧,可这做生意的各种苦累,许先生还能不知道。” 许三千颇认同地点头:“风光都是给别人看的,苦或累,好或坏都只有自己知道。” “那个,许先生最近可见到了三爷?”玉瑾的模样有些为难,她很少这般主动问到萧念。上次朱爷的事之后,两人中间几乎没有了隔阂,感情与日剧增。萧念也答应不会像以前那般,突然就消失一段时间。但前几日,他说回公馆一趟,就再也没见过他了。玉瑾原打算去萧公馆看看,可这段时间忙着新品上市,倒是给耽误了。 许三千挑挑眉,嘴角噙着笑,道:“我还以为玉姑娘会先问我货源的事。” 因为“瑾”的推出,取得了不小的成功,销售额日日攀升,“瑾”这个品牌也是名声大噪,很多珠宝行想要销售“瑾”的珠宝。独一无二这个概念,仍旧是玉瑾店面的特色,高端手工珠宝,仍旧是店面的主打。但低端工厂化生产的首饰,玉瑾不仅在自家店面销售,也与各个珠宝行签订了销售协议。她会从员工设计出的图纸中,选择适合“瑾”的风格的图纸,然后做出样品,别的珠宝行就可以根据样品下订单。这样一来,原有的原石已经供不应求,所以玉瑾便打电话托许三千再给她找一个可靠的原石供应商。今天许三千过来,就是谈货源的事。 玉瑾面色微红,稍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许三千急着赶时间,也不再开玩笑,直接了当道:“今日我来,一是为了货源的事,第二正是为了三爷。” “三爷怎么了?”玉瑾的心顿时一揪,连货源都不去管了。 “玉姑娘别急,三爷没事。” 见许三千神色轻松,玉瑾才稍松了口气。许三千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交给玉瑾,道:“这是原石供应商的一些资料,他对各种等级和种类的原石要价多少我都做了调查,以防玉姑娘在价格上吃亏。这个张诚志老奸巨猾,玉姑娘一定要小心点。我替你约了九号上午,丰源楼雅兰居。” 玉瑾接过档案袋,有些疑惑地望向许三千。许三千笑了笑,道:“现在就该说第二件事了,我原答应陪你一起去与张诚志谈进货的事,眼下给你档案,明显是我去不了了,这次玉姑娘只能自己去了。汉口码头的事正在关键时期,眼看就要拿下了,可是三爷出了点状况,实在无暇估计了。三爷对这次码头的事看得很重,以往都是他亲自去汉口接洽,但这次他实在去不了,只能让我和秦曼丽去一趟。虽说三爷去不了,但秦曼丽跟这三爷去了汉口多次,对那些人也是拿捏的住的,况且……” 许三千还想再谈谈汉口的形式,玉瑾却是捏紧了档案袋,抢着问道:“三爷出了什么状况?” 许三千稍愣了愣,才从汉口的事中反应过来,笑道:“姑娘不用担心,不是大事。若说出事,是萧大少爷出了些事。这大少爷不知中了什么邪,整日里闹得鸡犬不宁。” “大少爷中邪?”玉瑾蹙眉,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嗨,不是真中邪,就是莫名其妙起了些疑心,今日里怀疑这个要跟他作对,明日里怀疑那个要跟他作对。所谓疑心生暗鬼,有了这些疑心,他就不免做些鬼鬼祟祟下作的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近些日子越闹越厉害,闹得整个公馆都每个安生。说是前段日子大少爷居然偷偷将船舶厂的公款挪到了自己名下,萧老爷知道了,一生气便免了他船舶厂经理的职务。大少爷不仅不知悔改,回了公馆还跟大小姐叫嚣,说是大小姐在暗中使绊子。萧老爷气坏了,将他手上所有公司都收回,并且禁足,不让出公馆。” 玉瑾原本蹙着的眉头渐渐松开,她想起船上的事,早知道萧仁会闹出这些事。不过都这么多年了,萧仁才行动,倒也算沉得住气。但是玉瑾想不明白,眼下是萧仁惹了麻烦,萧念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为何会无暇分、身? 许三千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纵观这整件事,玉姑娘觉得获利最大的是谁?对,是三爷。就算此事不是三爷所为,萧夫人会信么?所以萧夫人的矛头必然是对准了三爷的,即便不是三爷所谓,但萧夫人因为大少爷被□□,心中不快,也很有可能要找三爷泄愤。眼下萧夫人确实没有实力去对付三爷,但三爷有一个软肋,那就是二夫人。” 不用许三千说完,玉瑾基本已经明白了,现在的萧念,估计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二夫人身边。但他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免得引起萧夫人怀疑。原本是个数日不归家的浪子,怎的大少爷一失势,他就整天整晚的呆在公馆,必然会让萧夫人以为此事是他策划的。想要理所当然地留在公馆,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病,最好是比较严重的病,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那么他基本不可能出公馆了。 许三千急着赶船去汉口,也就没有多留,将事情交代清楚了便自离开。玉瑾将资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便再次放入档案袋中,放入了抽屉里,然后继续挑选设计图纸。 ※ 丰源楼的包子十分出名,其它的菜式倒是一般,所以过了早餐时间,店内的人就不算多了。玉瑾到丰源楼时,已经快十点了,吃早餐的大多已经散去,店里人不多,还算安静。 许三千与张诚志约好的是十点,玉瑾到达二楼雅兰居的时候,十点还差几分。她原以为要等张诚志片刻,不料推开门,张诚志早等在了雅间内。 这张诚志约莫半百的年岁,长得精瘦,一双小眼更是贼光溜溜。他打量了玉瑾片刻,随即起身与玉瑾握手,奉承道:“真没想到,近日里红遍晋城珠宝界的玉董事长这般的年轻,并且貌美。” 玉瑾只客套的笑了笑,她无心与这样的人过多纠缠,只想快点签下合同,拿到原石。前天签下了一笔订单,正等着原石好进行加工。 “玉董事长请这边坐。”张诚志一边说着,一边领着玉瑾和朱城入座。玉瑾没有了许三千的帮忙,便想到了朱城。朱城已经知晓玉瑾和朱爷也就是萧念的关系,所以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正好萧念那边有事,没有任务交给朱城,所以玉瑾一开口,他便答应了下来。 “在珠宝界,张先生的大名也是无人不知的,想必先生的时间也是极其宝贵的。我的来意,先生也清楚,所以我也就不多说了,关于价格和要求,合同里都写得清清楚楚,先生先看看合同,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我们再详谈。”玉瑾说着话,接过了朱城递来的合同,转手交给张诚志。 “不愧是能在珠宝界打下半壁江山的人,做事就是爽快。”张诚志笑着夸赞了一句,随即脸色一变,看起来有些为难的模样。他顿了片刻,始终没有接过合同,“这原石的事,恐怕我爱莫能助了。” “张先生这是什么意思?”玉瑾猛地眯起了眼。 关于这批原石,许三千之前与张诚志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没有签合同。原本他是要跟玉瑾一起来签合同的,但汉口的事太急,他只能让玉瑾自己来,不过他觉得基本已经谈妥,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了,所以也才放心玉瑾自己来。 档案袋里也有许三千和张诚志商谈的一些合作条件,玉瑾是按着那些条件,找人拟定的合同,应该是不会出问题的。可如今张诚志连合同都还没看,就突然开口拒绝合作了。 “我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这份合同签不了了。” “张先生这可是拿我寻开心?我先是寻了许先生来当中间人,听许先生说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这才拿了合同来找张先生。我的诚意先生应当能感受到,如今先生却说合同不能签了,这不是摆了我一道么?” “玉董事长这话说得就有失偏颇了,”张诚志脸上仍旧维持着笑容,“商人么,自然是利字当头,只要我们二人还未签订合同,那这批原石就还是我的,我自然愿意多挣些钱。所以实在不存在摆一道的说法,不过是价高者得罢了。” “张先生,既已口头商定,那么按商场规矩……” 朱城气不过,可刚说了两句,就被玉瑾打断:“算了朱城,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了。张先生告辞。”说完,玉瑾自起身离去。 “玉姑娘,就这么作罢么?这批原石可是等着要用的。” 玉瑾坐在汽车内,沉着脸,缓缓道:“不作罢也不行,既然故意设了陷阱给我,我即便死命纠缠,也得不到这批原石。因为他们不是想坐地起价,而是想让我死。” 朱城吃了一惊,望着玉瑾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玉瑾却未回答,只对司机道:“回总店,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清算一下,看看目前的存货能不能应付眼下的困境。” “可以再找原石啊。” “恐怕来不及,既然一心想我死,不管是张诚志手上的原石,还是谁手上的原石,他们都不会让我轻易得到。”玉瑾表面仍维持着冷静,但心里早已乱成一团,这一关恐怕过不了了。 第72章 跌入谷底 第七十二章:123言情首发 这事必然是玉珂策划的,两天前的那个订单很有可能也是她们下的。如今订单签了,原石却没有,玉瑾必然会因为违约而赔一大笔钱。 至于他们为何会知道玉瑾要从张诚志手上拿原石,为何知道玉瑾与张诚志的约见时间,为何知道玉瑾开出的价格,她心里已经很清楚了——因为玉振阳。他必然偷看了档案袋里的资料,所以玉珂才可以恰好比她出价高,恰好在她与张诚志见面前截走了原石。 玉瑾除了愤怒以外,更多的是心寒,这次的事,将她对玉振阳最后的一丝容忍都浇灭了。玉瑾回到总店,玉振阳与其他师傅一样,正坐在工作台后认认真真地雕刻着手中的玉石。 玉瑾冷冷瞥了他一眼,他们但是沉得住气,玉振阳进入“瑾”快一年了,他们才动手。不过也是,若不是沉住气等这么久,她又怎么会放松警惕? 玉振阳似乎感受到了玉瑾的目光,他蓦然抬头,目光正好与玉瑾的相对上。玉瑾仍冷冷盯着他,她从他工作台前走过,无波无澜道:“玉师傅就这般想我死么?既然这样,那我满足你们,不过在此之前,我会让你们给我陪葬。” 玉振阳右手猛然一抖,手上的刻刀划在了左手食指上,顿时鲜血直流。玉瑾只当没看见,漠然从工作台前离开。玉振阳也似毫无察觉,愣在桌后,任鲜血汩汩流出。 玉瑾在办公室里待了一整天,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她清算了所有可流动资金,以及珠宝库存,然后对比订单数量,和赔偿金额,希望能找出个度过难关的法子。估计玉珂在下订单的时候,也怕数目太大,引起玉瑾的怀疑,所以这笔订单的数目不算太大,要求的赔偿金额也在合理范围内。玉瑾核算了一下,赔偿这笔订单,她还是能承受的。 但目前最大的问题是,除了这笔订单,她手上还有几张订单,这些应该都是正常商户的订单。因为原石被截,玉瑾无法按期交货,所以这些订单她也需要进行赔偿。所有要赔偿的资金加在一起,超过了她现有资金及宝石库存的三倍不止,所以她根本没办法负担这笔赔偿。 当然,她还有一线生机,她要在最短时间内与这些商家达成协议,在价格上给予商家优惠,说服他们同意延期出货。 ※ 云和客栈内,玉珂和陶建仁对饮小酌,庆祝初战告捷。 玉珂放下酒杯,尚有些不确定道:“我们下的那笔订单不大,玉瑾多半能赔偿得出来。虽说能让她元气大伤,但也不至于无法翻身了。父亲说她还有几个商户的订单,若他们也索赔的话,玉瑾多半就过不了这关了,但怕就怕玉瑾会去说服他们放弃赔偿,在以后的合作中给他们优惠。” “放心宝贝,我早安排好了,”陶建仁握住玉珂放在桌上的手,摩挲了片刻,才一字一顿道,“我绝不会让她有翻身的机会。” “建仁,你可还记得你的承诺?这次扳倒玉瑾之后,我们……” “我们就相守白头,”陶建仁打断玉珂的话,深情注视着她,“所以,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玉珂温顺点头,陶建仁立刻凑到她耳边,低语起来。 “什么?”玉珂听完陶建仁的话,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建仁,不可以这样,将军会生气的。” 陶建仁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用食指挑起玉珂的下巴,冷冷盯着她,道:“我和田成光,到底谁才是你的男人?” “你、你是。”这般的陶建仁让玉珂不由有些发怵。 “那你怕他生气,就不怕我生气么?” “可是……” “珂儿,乖,”陶建仁突然松开了她的下巴,轻轻拥住了她,手在她的后背慢慢抚摸着,“你难道不想跟我长厢厮守了?这次你从田成光那里要钱买原石,他是不是知道你是为了跟玉瑾作对?他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么?所以这一次他也不会追究的,只要这一次,我们就可以彻底扳倒玉瑾了。” 玉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想到自己是用什么换来的田将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那高扬的皮带似乎又出现在眼前,田成光野兽般的发泄似乎又在她身上重现。 “不要!我不要!”玉珂尖叫着想推开陶建仁。 陶建仁死死搂住她,语言里的诱惑越发明显:“珂儿不要与我厮守么?既然这样,那我还是离开好了。” “不是不是,”玉珂慌乱地搂住作势要离去的陶建仁,“建仁,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走,我会听话的,我真的会听话。我只有你了,我牺牲了所有,就是为了你,如果没有了你,我不知如何活下去。” 陶建仁低头,冷冷看着搂住自己的腰,躲在他腰间瑟瑟发抖的玉珂,柔声道:“那你可愿意帮我?” 玉珂忙不迭点头,陶建仁嘴角勾出一丝冷笑,随即弯腰,打横抱起玉珂,向床榻走去。 ※ 玉瑾奔波了一天,却连一个订单也没解决。她原以为与客户好好协商,适当做些让步,为了今后长远的合作,估计大多数客户都会同意延迟交货。但她没料到,她不仅没能说服商家同意延迟交货,就连高端定制也有很多客户上店面要求退单了。 这一天的奔波,不能算一无所获。玉瑾听到了一些风声,说她这次没有得到原石,所以为了保住生意,要用次的原石以次充好。这种谣言一传出,她又真的亲自上门去要求延期交货,几乎算是坐实了流言——她手中没有原石。一旦没有原石这事坐实,那么以次充好的说法,不论真假,绝大多数人都会心生防备了,所以商户必然是不肯延期了。而这风声传出,也引起了高端定制客户的疑心,很多人纷纷上门取消订单。 仅仅三天时间,两家店铺高端定制退订达到近百单。因为是高端定制,利润空间非常大。近百单,相对于批量化的珠宝销售,这个数目不算多,但损失的利益却一点不比商户那边要赔偿的少。 没有一个商户同意延期交货,出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外,玉瑾知道玉珂必定还抢在她前面给了这些商户不少好处。眼下,单商户的违约赔偿,玉瑾就没办法负担了,高端定制的收益又断了。更严重的是,高端定制很多首饰都已经是半成品了,如今却没人肯要,白白损失无数珠宝。这些都是质地上乘的珠宝,但为了符合首饰造型,已经被切割,即使将它们拿出,再次做成别的首饰,因为切割问题,也很难再被利用到高端首饰上了。 玉瑾坐在办公桌后,不断按着太阳穴,对于眼前的困境,她实在是无能为力了。或许她应该去找萧念。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却立刻被玉瑾打消了。她还记得自己的豪言壮志,她还记得自己为了什么才没有时间陪萧念,她要的就是独立,就是不依附于男人。可如今遇到困境,她还是要可怜兮兮地跑回去找萧念。她不能容忍自己这样,她一定能想到解决的方法。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关门时间了,玉瑾从长阳区总店赶到靖顺区分店。她经常这个时间点过来,查看分店一天的工作情况,以及清算一天的营业额。 玉瑾刚到踏进店面,分店的经理就小心翼翼地递上了几张退订单。玉瑾早就头疼不已,一见这退订单,霎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既然不挣钱,留着干什么!” 经理吓了一跳,怔怔望着玉瑾。玉瑾的怒气忽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她苦笑了一下,对经理道:“不是说你,我是说这家店。或许卖了这间分店,就能度过这关了。” “董事长……”经理见她神情落寞,想劝说两句,张了张嘴,却也没说出些什么。 “没关系,分店没了,你可以去总店上班。”玉瑾突然振奋起来了,“把账目都拿来,今晚我就盘点清楚,明天就托人把着店卖了。别这样看着我,没关系的,度过了这一关,很快我还会把店再买回来。” 经理点了点头,坚定道:“董事长,今晚我帮你罢。” 玉瑾笑着点了点头。 ※ 熬了一晚,总算是盘点清楚了。玉瑾从店里出来,被外面的光线一晃,有些头晕脑胀起来。她决定先回去休息一下,等下午了便找人安排卖店的事。 这几天一直高度紧张,玉瑾进了房间,一放松下来,整个人几乎支撑不住了,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玉瑾听见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她翻了个身,想将那铃声甩开,但那铃声却像跟她作对般,一直不停地响。 玉瑾不耐烦地从床上坐起,迷迷糊糊拿起了话筒。她只听清对面说了一句话,整个人顿时就清醒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说:“董事长,大事不好了,靖顺分店失火,几乎烧了个精光。” 玉瑾手中的电话“哐”一下掉落在地。 第73章 温柔缱绻 第七十三章: 大火已经被扑灭,店铺几乎被烧成废墟,有不少人在废墟中翻翻捡捡,这里面有很多被火烧过的珠宝。玉瑾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鼻息间充斥着烧焦的气味,夜幕下的废墟中仍有些焦烟冒出。 满身狼狈的靖顺分店经理有些忧心地走了过来,“董事长……” 她原以为玉瑾会痛哭失声,却未料玉瑾到达现场之后,只看了一眼烧毁的程度,便一直站在了这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这样的沉默,反而让人更加担忧。 玉瑾终于缓缓转过头,看着经理,突然笑了笑,道:“没关系。” “董事长,这……” “放心吧,我没事。”玉瑾打断了她的话,她怕她再说下去,她就真的支撑不住了,“你先回家收拾吧,好好休息一下,今天辛苦你了。等休息好了,随时去总店,找朱经理报到便是。” “我不是担心工作的事,我是……” 玉瑾再次打断她:“回去吧。” 显然她并不想再说话,经理只能告辞离去。 夜色越发浓重,玉瑾却一直站在废墟前,不肯离去。在废墟上翻捡的人也逐渐离去,最后只留一片已然冷却的焦黑的残垣断壁。 怎么可能这么巧,这种时候突然失火。玉瑾心知肚明,这是玉珂和陶建仁要逼死她。如今她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刚开始震惊,随即愤怒,最后担忧,但现在心里却坦然了起来。 她缓缓抬头,看着月光下的废墟,原本涣散的双眼再次聚焦,她盯着废墟,一字一顿道:“既然这样,那就玉石俱焚罢。”她的神色自始至终都十分平静,但眸子却亮的吓人。 ※ 萧念得知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但已经晚了,昨天那把大火已经烧光了一切。当然,玉瑾不曾怪他,即使萧念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也阻止不了玉珂拦截原石,也无法改变分店被烧的命运。如今萧念能第一时间出来,替她赔偿大笔违约金,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瑾儿,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才是。” 玉瑾笑了笑,道:“三爷可不是这般没理智的人,就算三爷全天候地粘着我,这事该发生还是会发生。” “瑾儿,你真的没事么?”萧念看着神色如常的玉瑾,稍迟疑了一下,才轻轻抱了抱她,“在我面前不用逞强。” 玉瑾嘴角勾起一抹笑,突然伸出手,死死搂住了萧念的腰。两人瞬间紧紧贴合在一起,萧念顿时浑身一震。 “瑾儿,你……你怎么了?” “三爷,谢谢你。”玉瑾话未说完,已踮起脚,吻已经落在了萧念脖颈处。明显感觉到萧念一僵,她立刻加深了那个吻,同时松开一只手,摸上了萧念的衣扣。 萧念原本迷糊的头脑突然清醒了起来,他一把推开玉瑾,有些狼狈地扣上衣扣,喘息道:“我不需要你这样谢我。而且,我帮你是应该的。”萧念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略有些疑惑地看着玉瑾。她表面看起来与以往一样,但却有些地方不一样了,萧念看了她一会儿,却始终没想出是哪里不一样了。 玉瑾被萧念推开,也略有些狼狈,她抿着唇,眼眶微红地看着萧念,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萧念被她看得有些心痒,连忙撇开头。 玉瑾上前一步,尝试着拉起萧念的手,低低道:“为什么你不愿看我?” 过了片刻,萧念才开口,声音又有些低哑了起来:“别那样看我,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玉瑾抿着唇笑了笑,随即松开萧念的手,从侧腰抱住了他。 “我知道,所以才那样看你。”玉瑾将脸贴在萧念后背,语音低低,但字句清晰。 背后有细微的蠕动,玉瑾的声音似乎从蠕动处沿着萧念的脊背传到头顶,从脊背到头顶,似乎蹿出了一股烈火,瞬间就吞噬了萧念的理智。他进捏着拳,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玉瑾继续缓缓开口:“分店烧光了,我确实有一段时间痛心不已。但这件事让我想明白了些东西,有些看起来似乎坚不可摧的东西,会在一瞬间被摧毁。我的痛心开始被惋惜取代,我不想再这样看着失去的东西,无助地惋惜,所以我要趁着还有时间,好好珍惜。” “我是东西?”萧念的声音十分低哑,说话都有些艰难了。 玉瑾笑了,隔着衣料轻轻吻在萧念后背,随即喃喃道:“我不跟你争辩这个,我不会上你的套。”玉瑾说着,踮起了脚尖,将嘴唇凑到萧念后颈处,低低道,“我知道,你想转移话题,因为你说过,要等到迎娶我的时候。可是……” 玉瑾刻意停了一下,接着一字一顿道:“我不想再等了。” 湿热的气息喷薄在颈后,温软的唇瓣与颈后敏感的肌肤若即若离地摩擦,心爱的女人这般诱惑,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器械投降。 萧念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无法思考玉瑾是为了什么,也无法思考这件事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全然不管不顾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叫嚣——让她成为我的! 萧念抓住扣在他腰间的小手,一使劲,玉瑾整个人就被甩到了前面。他立刻伸出一手,拦住她的腰肢,玉瑾整个人便准确无误地落入了他怀中。 他盯着玉瑾,一双好看的眸子因染上了情、欲而愈发水雾迷蒙。玉瑾被看得失了神,脑中也随即炸开了,她原本的那些想法,在这双眼眸下被驱赶的无影无踪,脑中也只剩下一个声音——将自己交给他! 玉瑾伸手,揽上萧念的脖子,正准备将唇凑过去,萧念的唇却已经压了下来。由于情、欲的作用,他的一举一动都比往常更为有力而霸道。玉瑾感受到微微的疼痛,但却叫她更为甜蜜,让她不由地期待更多。 萧念终于松开被啃咬许久的双唇,在他的努力之下,玉瑾原本红润的双唇微微肿起,变得更加鲜红饱满。这种娇艳欲滴的模样,让萧念完全无法自持,他守住最后一丝理智,最后问了一句:“不后悔?” 回答他的,是玉瑾满脸的红晕,迷蒙的双眼,以及轻轻摇晃的头颅。萧念不再说话,紧抿着唇,将玉瑾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 过了正午,玉瑾才悠悠醒来。她躺在床上适应了片刻,这才准备翻身起床。她刚一动,浑身就是酸痛不止,她只能再次躺回去。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萧念逆光走来。玉瑾面色一红,急忙忙躲进了被子里。 等了半天,没有听见动静,玉瑾刚想偷偷拿下被子,却猛地见一阴影罩了过来。她瞪大了双眼,看着萧念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先吃了饭再睡。”他的嗓音哑哑柔柔的,让玉瑾忍不住又是一阵害羞。 “你、你先出去,我没穿衣服……”玉瑾说到最后,几乎已经没了声音。 萧念却是不动,挑了挑眉,嘴角噙着笑,默默注视着她。 “你快出去,不然我饿死也不吃饭。” 萧念脸上笑意更浓,不过也未曾多说,自退出了房间。 片刻,玉瑾的声音再次响起:“饭呢?” “我手上。”萧念说着话,再次推门而入。 此时玉瑾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边了。昨天没吃晚饭,又折腾了一晚上,现在的确是饥肠辘辘了。随着萧念踏进屋中,饭菜的香气顿时飘溢过来,玉瑾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萧念却未将碗放在桌上,而是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在了床边,拿起勺舀了饭食,递至玉瑾唇边。 “我、我自己吃。” “要么我喂,要么拿走。” 玉瑾瘪了瘪嘴,乖乖张嘴吃饭。 吃过饭,萧念便要离去,虽然很担心玉瑾,但萧公馆里的情形也不容乐观。萧山和禁足了萧仁,萧仁情急之下动手打了看守的下人,并将长久以来的怨气都撒在了那个下人身上,一顿拳打脚踢,最后还给了那下人一凳子。如今那下人只剩不到半条命,萧山和怒极,要将萧仁赶出门。再者,萧念仍旧在装病,这次出来让阿黑阿紫打了掩护,不知能撑多久,所以他必须回去一次。 萧念昨晚失了理智,但眼下清醒过来,就越发觉得不对劲,他准备将阿紫留在这里,自己回陶公馆。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陶公馆的事,然后让阿黑暗中保护郑芬语,自己再回来找玉瑾。 他将自己的安排稍稍说了一下,玉瑾便体贴的让他回去。萧念还是有些担忧,但玉瑾一再表示自己真的没事了,自己已经不在意分店被烧的事了,大不了重新来过便是。萧念见她这般说,才留下了阿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玉瑾看着萧念离去的背影,原本温情脉脉的眸子瞬间变得悲伤起来。不知道她还能这样看他几次,她能给的全都给了,也算是没有心愿了。玉瑾闭上了眼,泪珠缓缓从两侧眼角划过。待她再次睁开眼时,眼中没有了温情没有了悲伤,只剩下冰冷。 明天,晋城将掀起一场巨大风波。 第74章 城风云 一大早,整个晋城都沸腾了!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官员还是苦苦挣扎的贫民,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激昂又神秘的表情,他们躲在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他们聚在角落,眼中闪着兴奋又惊讶的光芒,悄声讨论,他们躲躲闪闪又忍不住四处打听。 早上打开大门的一瞬间,众人都被铺天盖地的宣传单吸引了目光,地上白花花全是,像是覆盖了一层薄雪一般。这宣传单的出现方式就宣告了它的与众不同,它不是某种产品的广告宣传,而是一张照片的复印件,同时旁边配上了文字。 这就像一页报纸,有照片有文字,文字说了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而照片则是一男一女拥吻的画面。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故事中,隐隐约约提及,女主人翁也就是照片里的女人是将军养的外室。 也就是说,将军的女人在外面包养了小白脸!这一消息,无异于一个炸弹投在了晋城,整个晋城都炸开了。将军被戴了绿帽子,并且全晋城人都知道了,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何等的羞辱?众人都悬着一颗心,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看将军要如何处置这两人。 玉瑾看着桌上的宣传单,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这张照片是她在云和客栈拍的,清清楚楚显示出了玉珂和陶建仁的脸。 昨天萧念走后,她就让阿紫去“瑾”总店找了几个人过来,这几个都是她的心腹。她安排他们一下午的时间印出这些东西,然后去码头雇一些苦力,凌晨时将这些宣传单撒到晋城各处。其实刊登报纸要快得多,但这样的照片这样的文字,估计没有报社敢刊登,玉瑾既然决定要玉石俱焚,也不想再拖累了一家报社,所以私印了宣传单。 这张照片玉瑾攥在手上很久了,却一直没有拿出来,那是因为她知道,这张照片威胁不到玉珂。陶建仁既然能进城,那将军必然是知道了这号人物的存在,因为只有将军才有这个权利放他进来。将军肯放陶建仁进来,肯定是玉珂求情了,玉珂一求情,将军随便派人调查一下,甚至不用调查,猜也能猜出来这二人是什么关系了。 也就是说将军肯定知道玉珂和陶建仁的关系,只不过他并不在意,或者他在意,但并未因此责罚玉珂和陶建仁。既然他对这段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玉瑾就算拿了照片去找将军,恐怕将军只会杀了她灭口,不会去管玉珂和陶建仁。玉瑾早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道,所以一直没有拿照片威胁玉珂。 可眼下的情况却截然不同了,如今这件事全晋城都知道了,就算将军原本不在乎,此时也不得不在乎了。全晋城都看见了他的绿帽子,他若再不闻不问,全晋城的人在背地里估计都要骂他是个软蛋孬种。他即使不在意玉珂,但一个堂堂大将军,晋城的土皇帝,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羞辱?若不杀了那二人,叫他颜面何存? 所以现在玉珂和陶建仁的下场,只有一种,那就是死。 当然,玉瑾也做好了陪葬的准备。将军必定能查出这是她干的,是她让将军在全晋城的人面前出了丑,将军必定不会让她再活下去。 ※ 将军府内,田成光一角踢翻了旁边一人高的陶瓷花瓶。哗啦啦花瓶碎了满地,屋内另外几人不由抖了抖,垂着头瑟瑟的不敢出声。 “贱人!这是当着全晋城给本将军戴绿帽子,不杀了这对奸夫□□,我田成光何以在晋城立足!”田成光说着话,手一挥,皮鞭虚空抽打了一下,响起啪的破空声,屋内几人更是吓得一动不敢动。 田成光冷冷扫了那几人一眼,突然拿皮鞭指着一边的巡捕队长赵槐新道:“你他妈个废物!昨晚有人到处撒传单你都不知道?你们巡捕房是□□的么!” 被点了名的赵槐新浑身一颤,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将军恕罪,将军饶命啊!”赵槐新一边求饶一边跪爬到田成光脚边,拉住了田成光的裤腿。 “饶命?”田成光挑眉,冷冷道,“反正是个废物,留着也没用!”田成光话音未落,就掏出枪抵在了赵槐新太阳穴上。 “将军,您大人有……” 砰—— 一声闷响过后,赵槐新的话永远也说不出来了。他一双眼瞪得滚圆,跪在地上的身躯摇晃了几下,直直往前扑倒下去。 另外几人看着赵槐新的后脑勺和太阳穴处汩汩流出的鲜血,顿时连气也不敢喘了。田成光毫不在意地看了赵槐新一眼,踢了踢赵槐新挡在他前面的一只脚,然后在此举起皮鞭,指向另一个瑟瑟发抖的人,道:“王队长,你不会像他这般不中用吧?早知道,本将军从来不养废人!” 被点名的王队长立刻跪下表忠心:“请将军放心,属下愿为将军赴汤蹈火。” 田成光冷笑一声,道:“赴汤蹈火不用了,你帮我干掉那对奸夫□□就行。” 王队长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事。不过既然是简单差事,他自然一口应承下来。 “觉得简单?”田成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杀掉那对奸夫□□,加上这个废物,一共三条人命,全记你头上。” “将军!”王队长有些着急,背上三条人命,若是有将军兜着,自然无所谓,但按田成光的说话,他应该不愿替他兜着。没有将军兜着,三条人命,他要用命来偿了。 “怎么,刚刚不还说赴汤蹈火的么?”冷冷的枪又指在了王队长头上。 王队长颤了颤,应了一声是。 屋内几人离开,田成光立刻暴躁地踢翻了屋内的桌椅,一阵乒乓声中,响起田成光怒极的嘶吼:“秦曜,老子过了这一关,定叫你碎尸万段!” 前段时间,秦曜在司令处告发田成光,说他在晋城私自提高赋税,鱼肉百姓草菅人命。这些事田成光确实又做,但那个驻军将军不做?因为晋城的事,那秦曜单单跟他过不去,暗中搜集了证据去司令处告状,想夺回晋城。其实各个驻军这些压榨百姓的行迹,司令都知道,但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追究过,也不知那秦曜在司令处说了什么,司令真要调查田成光了。 如今田成光处于调查期,陆正嚣也被带去司令处做汇报,在这个特殊时期,却闹出了玉珂这事。这事一出,田成光自是恨不得立刻将玉珂陶建仁千刀万剐,但他却只能将满腔的愤怒和羞辱憋回去,不敢轻举妄动,他若在此时去杀人,那就正好了给了秦曜整死他的把柄。所以他只能逼着王队长去干这事,并且王队长干完之后,他还不能有半点包庇,甚至要更严厉的处罚他,草菅人命,应当要枪毙才行。可以说,玉珂和陶建仁的死期就是王队长的死期。 ※ 王队长也不傻,时局的变幻还是能看懂,眼下将军明显是想推他出去当替罪羊,事后他绝无活路可走。所以出了将军府,王队长并未去巡捕房调遣人马,而是快速回了家。如今这种乱世,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活,既然晋城没了活路,那就换个地方。 但是王队长回到家,并未见到想象中的妻儿,家中门户大开,孟副官坐在厅堂处悠闲喝茶。 “将军怕王队长有后顾之忧,所以接走了队长的妻儿,免得队长分心。” 王队长如遭雷劈,看来躲不过这一劫了。他狠咬了咬牙,道:“我一定会让将军满意。不过也请孟副官帮我向将军递一句话,乡下的麦子该熟了,过几日让我妻儿回老家收麦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放心,他们肯定会回去的。” 王队长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家门。 ※ 数十位黑衣巡捕将玉公馆团团围住,另有数十位巡捕砸门进入公馆内。公馆内的丫鬟下人全瑟瑟躲在一边,等着巡捕们搜公馆。 “张队长,没有看见玉珂。” 这张队长与王队长全然不同,一脸的痞像,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出了事,这贱蹄子必然是多了,多半在老王他们那里。”张队长说完,拿着□□顶了顶帽檐,将帽子往后推了推,以便更好看清屋内众人,“要命的就赶紧滚,老子要放火了。” “队长!”那个小巡捕惊叫了一声。 “喊什么?他妈的,没点出息,烧个宅子而已,值得大惊小怪的?再说了,这件事反正有老王顶着,多放一把火也没差别,还让我们爽了一下,有什么不好!” 张队长说完,下人丫鬟们立刻跟见了鬼似地跑了出去,众人都只记得自己的安危,完全没人记得后面隐蔽的小院子里,还有一位吃了安眠药正在安睡的老人。玉珂因为怕玉振阳不小心撞上她和田成光的事,所以在后院隐蔽的地方给他弄了一个住所。而最近这段时间,玉振阳因为出卖玉瑾的事,经常夜不能眠,所以很多时候都靠吃药来安睡。 张队长自是不知道宅子里还有人,即便他知道了,以他的性子,估计要烧了那老人取乐,反正这事有王队长担着。所以丫鬟下人们还没完全散尽,张队长就命人点火,吓得丫鬟下人们什么都不敢要了,忙不迭逃跑。 大火冲天,火光中似有挣扎嘶吼,但却没有任何人能听见了。远远围观的人群,只能听见哔剥的炸裂声和火舌舔舐空气的呼呼声。 ※ 云和客栈已被重重包围,王队长带着众多巡捕,刚好抓住了准备逃跑的玉陶二人。 “你们想干什么?”玉珂瞪着王队长,虚张声势。 王队长默然抬起枪,指着玉珂,道:“将军让我送你们上路。” “队长,你饶命啊!”玉珂还来不及说什么,陶建仁就一个箭步冲过去跪在了王队长脚边,“队长你行行好,你跟将军说一声,这不管我的事!”陶建仁说着,恶狠狠指着玉珂,道,“都是这个贱人,是她勾引我的!你去跟将军说说,真的是这个贱人……” “建仁,你说什么!”玉珂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僵直地站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我说什么?要不是你这个贱人死皮赖脸缠着我,能惹出今日之事?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陶建仁,你畜生!”玉珂气得浑身发抖,她稍缓过劲来,上前就要与陶建仁厮打。 “滚开,你这个死女人,万人骑的烂鞋……” 陶建仁一边与玉珂纠缠,一边还不忘向王队长求情。玉珂悲愤欲绝,不住厮打陶建仁。 砰——! 一声枪响后,陶建仁眉心出现一个红黑的洞,鲜血不断往外涌出。他睁大眼,最后看了王队长一眼,随后直直倒了下去。 王队长冷哼一声,道:“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值得么?” 玉珂看着倒在地上的陶建仁,瞬间觉得原本愤怒的血液全然凉了下来,凉得没知没觉,不会痛也不会害怕了。她木偶般上前几步,走到王队长身边,抬起王队长的手,将那支枪直直抵在了眉心处。 王队长还未来得及动作,一个巡捕凑了上来,附在王队长耳边嘀咕了几句。他边说,边用那种极下流的目光将玉珂来来回回扫了几遍。巡捕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王队长,他们身后的几个巡捕也开始摩拳擦掌起来。这个女人看起来又美又风、骚,刚才经过了一番厮打,衣领早已微微敞开,在场几人已有些按捺不住,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不如让他们痛快一下,也算是发挥了她最后的一点作用。 王队长极其厌恶地看了那个巡捕一眼,让后对着玉珂,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枪响声中,玉珂笑了笑,似是对王队长的感激。很快,她合上双眼,瘫倒在地,再无一丝声息。王队长看着自己手中的枪,然后缓缓举起,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不到二十分钟,云和客栈外躺了三具尸体。 ※ 将军府内,孟副官垂首站在田成光身侧,低声道:“王队长那边事情已经办妥了,他已‘畏罪自杀’,王队长希望能让他妻儿回老家。” 田成光点了点头,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他也无意与王队长的妻儿为难,“让人送他们回老家,多给些钱。还有,查出来这些传单是谁弄的了吗?我看多半是秦曜那个老狐狸趁机闹事,逼我出手,他好抓把柄。” “已经查出来了,不是秦曜,”孟副官稍微顿了顿,“不过也许与秦曜也有几分关系,因为这事是玉瑾干的,她与陆少校……” “玉瑾!竟敢玩儿到本将军头上来了!本将军一定要好好教教你,有些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75章 大结局 第七十五章:123言情首发 砰——! 大门发出巨响,紧接着,萧念风一般冲进了院子里。玉瑾从屋内站起,还未向前走一步,萧念已然冲到了她面前。 萧念双目赤红地看着她,显出前所未有的愤怒。面对这样怒气冲冲的萧念,玉瑾心中反倒坦然,传单的事全城都知道了,肯定瞒不过萧念,她既然敢做,就敢面对萧念。 玉瑾早准备了说辞,但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萧念一把抓住了。 “玉瑾,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萧念抓住玉瑾的胳膊,眸光中露出前所未有的凶狠,似乎恨不能将玉瑾吞下一般。 玉瑾只淡淡笑道:“也许事情没那么糟糕。” “没那么糟糕?田成光是什么人你不知道?玉珂、陶建仁甚至你父亲,全都死了!你觉得自己还剩几天?”萧念双手用力捏着玉瑾的胳膊,似要捏断她的手骨一般,“呵,难怪你那日会那般主动,是在与我做最后的诀别么?你既然要与我诀别,事情有没有那么糟糕,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么?” 萧念有些陷入了疯狂,他双手不断收紧收紧再收紧,掐得玉瑾双臂生疼,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萧念,你冷静点!”玉瑾开始激烈挣扎。 萧念如今正像那陷入绝望中的猛兽,玉瑾的挣扎,反倒刺激了他,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 “你让我如何冷静?你是不是自认为自己很伟大,要与玉珂同归于尽,在这之前还将自己像祭品般献给我?这是你对我的付出给予的怜悯么?”玉瑾见萧念似乎失去了理智,她的挣扎越发激励,萧念对她的钳制随之也变得激烈,“好,既然横竖要死,不如你再牺牲一次,再满足我一次!”萧念说着,便粗暴地去吻玉瑾,同时空出一只手去撕扯玉瑾的衣衫。 玉瑾又惊又怕,奋力躲避,同时喊道:“萧念,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呵,有什么关系?反正在你眼中,我那么久的付出就是为了这种事,你不就是为了在死前报答我,才勾、引我上、床么!”萧念故意用难听的话语去羞辱玉瑾,手上的动作也是粗鲁至极。 玉瑾突然停止了挣扎,呆呆站着,面无表情道:“如果这样你能痛快点,那就做吧。” 她的话只让萧念一顿,随即又继续了手下的动作。片刻,玉瑾已经一、丝、不、挂了,凉风吹着□□的肌肤,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她却始终不动,任由萧念折腾。很快,她雪白的肌肤上就遍布红痕,那是爱也是恨的印记。玉瑾低头看了眼胸口的红痕,突然很舍不得,她低不可闻地问了一句:“这样,我死后,你还会恨我吗?” 正准备进、入的萧念猛然一颤,僵硬地从玉瑾胸前抬起头,目光凶狠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恨!玉瑾,你心太狠,你就这么一言不发地抛下我,你就算去了地狱,我也会恨你。” 萧念说完,伏在玉瑾肩头,一口咬住了她白嫩的肩膀,同时下、身狠狠贯入。毫无预兆地蛮横贯入,让玉瑾咬着唇痛哼一声,随即她松开嘴唇,一口咬在了萧念的肩膀上。 ※ 将军府内,孟副官垂首站在桌旁,与田成光一起听士兵汇报玉瑾的情况。士兵汇报完,田成光挥挥手,让他出去。 屋内只剩下田成光和孟副官二人,孟副官忍不住疑惑道:“将军,这都快半个月了,您却只让人监视着玉瑾,难道传单的事,将军打算就这么算了?” 田成光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可这次对玉瑾却迟迟不出手,只是一直派人暗中监视,让孟副官好不疑惑。 田成光冷笑一声,道:“你也是跟了我几十年了,这么这点事还看不穿?你觉得我会放过她?” “她敢得罪将军,自然是没有好下场的,只是……” “她跟陆正嚣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陆正嚣为了她,可以连命都不要。是,陆正嚣现在是不在晋城,但陆正嚣的本事你难道不知道?他在晋城必然有不少眼线。若我们现在动玉瑾,必然有人暗中会救她,不过这点倒不是我担心的,陆正嚣那点人手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你要知道,他现在在司令处,如今玉瑾算是捏在了我手上,他在司令处不敢乱说话,为了保住玉瑾,他必然要说我好话,可是若我杀了玉瑾,他的眼线肯定第一时间传信息给他,那你觉得他在司令处会说我什么?” 孟副官恍然大悟:“他为了替玉瑾报仇,必然要做出对将军不利的事。” 田成光点点头,眯着眼看着远方,悠悠道:“玉瑾,再让她活几天,只要陆正嚣回晋城,他们两人都要死在这里。” “将军的意思是?” “我已经做了布置,只要陆正嚣一回晋城,就抓了他。只要钳制住陆正嚣,我用一根小拇指就能捏死玉瑾。”田成光说着,收回了目光,看着孟副官,道,“陆正嚣是后天一早到晋城么?” 孟副官点点头,道:“是后天一早,我们的人一直暗中跟着他。” 田成光点头,挥手示意孟副官退下。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喧嚣,正准备退下的孟副官以及闭目养神的田成光都愣了一下。下一秒,田成光猛睁开眼,迅速跑至窗前往下张望,却见将军府外出现了一列陌生士兵。他心下一沉,暗叫糟糕,转身吩咐孟副官:“事情有变,立刻调遣人马过来!” “现在调遣人马,恐怕晚了点。”田成光一回头,却正撞在了冰冷冷的枪口上,陆正嚣拿着枪,冷冷指着他,“而且将军的人不都埋伏着准备抓我么?眼下调动,只怕有些难了。” “你、你怎么回来了?!”田成光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从陆正嚣跟随他的那天起,他就未曾真正相信过他,所以一直派人暗中监视陆正嚣。根据线人回报,陆正嚣应该是后天早上才会到晋城,可如今他不仅出现在晋城,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将军府。 “将军这般老谋深算,却不知道有一招叫金蝉脱壳么?” “所以你早知道我派人暗中跟着你?然后将计就计,故意放假消息骗过我的人,让我以为你后天才到,因此放松了警惕?” “既然将军都猜到了,那我就不用过多解释了。”陆正嚣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司令下了命令,将军若配合,自然是好,若不配合,便就地□□。” 田成光稍愣了愣,随即笑道:“若猜得不错,不管我反抗与否,最后得到的结果都会是就地□□。对吗,陆少校?”最后五个字,田成光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似要将这几个字烙进陆正嚣心里。 陆正嚣面色稍变,不过转瞬即逝。 “我会在你身边埋眼线,你自然也会在我身边埋眼线,玉瑾的事你肯定知道得清清楚楚了。你若不趁这个几乎除掉我,那就会为你的心上人埋下隐患。让我再猜猜,司令和秦曜应该告诉你,尽可能不要杀我,我毕竟是这一方土地的驻军首领,我突然死了,恐怕会引起兵变。可是你呢,堂堂少校,不管自己职责所在,不顾军人纪律荣誉,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兵变可能,一心要我的命。” 陆正嚣手微微一颤,随即又稳稳指向田成光眉心。他眸光一沉,一言不发扣动扳机。 玉瑾,为了护你周全,我可以当千古罪人。扣动扳机的瞬间,陆正嚣心里只有这一句话。 ※ 晋城兵变,陆正嚣枪杀晋城前驻军首领田成光。虽说是得到了司令的同意,但田成光未经审判,莫名死亡,立刻激起其部下的不满。田成光一死,他的旧部可谓是群龙无首,这些部队立刻分成了几股势力,一是真正拥护田成光的,他们起势造反,誓要为田成光的死讨一个说法,一是假意拥护田成光的,他们用讨说法当借口,大肆闹事,划分自己的势力范围。这两股势力内部不断争斗,同时又合起来与陆正嚣对抗。除此之外,晋城以外的其他驻军也掺合了进来,想要分一杯羹,晋城的局势一时间变得极其复杂。 几乎是一夜之间,晋城就从战火中的净地变成了战火缭绕的人间炼狱。炮火声、冲杀声、枪击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皆是奔逃哭喊的人群,燃烧的烈火和坍塌的废墟。除了各方势力争相在晋城划分势力范围外,还有些趁乱打劫的,他们三五成群,抢劫店铺富户。各方势力忙着争斗,竟无人去管这些作恶的人群,由着他们四处烧杀抢夺。 萧家是晋城大户,不仅成为这帮人的目标,也成为了各方势力想要拉拢的对象。萧山和倒不怕那些抢杀的恶徒,他怕的是那些势力,无论他与哪方交好,都会在一瞬间得罪其余几方。可他若一直不表态,只怕最后会得罪所有人,最后逼急了,他们就该直接上门抢钱了。 萧山和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如今晋城大乱,有七八成的人都出城避难去了,他带着家人去避难,再正常不过。这般一想,萧山和便命人一把火烧了萧公馆,只说是恶徒烧的,导致萧家一家人无处可去,只能北上回老家避难。 ※ 晋城的夜空不是黑色的,而是橙色,各处冲天的火光,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恐怖的橘红之中。玉瑾坐在车中,望着车外满眼的橘红,不由紧紧握住了萧念的手臂。 萧念将手覆上玉瑾略微冰凉的小手,道:“不用担心,很快就出城了。” 玉瑾勉强笑了笑,道:“这场战争让成千上万的人流离失所,但是对我来说,这场战争却是好事,让我保住了一条命。这样一想,倒觉得自己似乎有罪。” “怎会有罪?”萧念蹙眉望着她,“战乱期间保命,这不是人的本能么?那些发动战争,以及趁机烧杀抢掠的,才是有罪的。” 玉瑾微微点头,抿唇不再说话。 汽车躲过几处炮火,终于开到了城门处。因为萧家人口众多,萧山和怕一起出城目标太大,引起那些恶徒的注意,所以让众人分成几波,一批批出成。虽说如今晋城大乱,但各方势力还未完全丧失理智,面对百姓,基本都不会滥杀无辜,当然,战火中躲避不及的百姓,他们也无暇顾及了。 所以萧家前面几批人出城时并没有遇到多大阻拦,已经全都出城去了,萧念是最后一个出城的。他们原以为也不会遇上多大阻碍,但到了城门处,却发现原本被陆正嚣占领的城门此时正被田成光的一个旧部率兵攻打,城门处已经乱成了一片。 见这景象,司机再不敢开车上前,子弹都是不长眼的,谁也没胆往战火里冲。司机停了车,见大批民众正往后撤退,他立即发动汽车也想撤退。 此时城墙上,陆正嚣拿着望远镜,正看见了萧念的车停在了远处。当然,也看见了车内,由于害怕紧紧依偎在萧念身边的玉瑾。陆正嚣眼色一沉,手指不由紧缩,死死抓住了望远镜。似乎等了很久,他放下望远镜,低低说了一句:“瑾儿,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让我送你最后一程。” 陆正嚣将望远镜随手递给身边的士兵,同时命令道:“停止战斗,派车护送箫二少爷的车出城。” 他身旁的副官立时一惊,上前阻拦道:“长官,你这是要开城门?你可知开了城门后果如何?如今田成光旧部虽各自为政,但却处于合作状态,一心要攻打我们,外部的其他军阀也趁机给予他们各种支持,指望着夺得晋城可以分割好处。司令的后援部队还没到,要是开了城门,一旦叛军攻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陆正嚣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说开门,送箫二少爷的车出城!” “长官!” 陆正嚣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在场再无人敢多言,按着陆正嚣的命令执行下去。 萧念的车正想后退,却被几辆车团团围住,其中一辆车迎面驶来,玉瑾抬头望去,正看见对面那辆车内,坐在后座上的陆正嚣。陆正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两人的视线便在空中交缠。萧念也看见了陆正嚣,他的手下意识握紧了玉瑾的手。 玉瑾和陆正嚣只这般看了片刻,谁也未曾说话,也不曾有任何动作,但心里却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片刻后,陆正嚣艰难地扭头,避开了与玉瑾纠缠的视线,他的双手捏的死紧,关节处泛着瘆人的白色。 玉瑾,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看你。我知道,不论战争结局如何,你都不会再回晋城,更不会来到我身边了。希望下辈子,我不再是个身不由己的军人。 陆正嚣默默咬着牙,沉声道:“开车,出城。” 陆正嚣的车缓缓掉头,朝着仍旧混乱,却被士兵死命清理出的一条血路往城门处开。玉瑾顿了顿,对司机道:“跟着陆少校的车。” 司机犹疑地回头看了萧念一眼,萧念一言不发点了点头。 ※ 车外空地,几辆车停了下来,萧念默默坐在车内,等着玉瑾。他扭头,刚好能从窗外看见月光下玉瑾和陆正嚣相对而立的身影。 已经远离了晋城,但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火药的呛鼻气味,远处的夜空中,还有一抹抹难以消去的橙黄,那是整个晋城在燃烧。 “你还会回来么?”陆正嚣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忍不住还是要问一句。 玉瑾将目光从橙黄处收回,笑着摇了摇头:“我想试试跟萧念过男耕女织的生活。” “你向来争强好胜,能过这样的生活?” “只要他一辈子对我好就行。” 很普通的一句话,却像尖刀一般扎进了陆正嚣心口,他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开口:“知道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对你不好,你回晋城来吧,我永远等你。” 玉瑾心中也酸涩了起来,她不忍去看陆正嚣渴望的双眸,她低着头,苦笑道:“你如果真为我好,就该祈祷我永远不要回晋城。” 陆正嚣僵硬地点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无从说起,只哽咽着道:“祝你幸福。”说完,便转身要走。 “陆正嚣!”玉瑾突然抬头叫住他,陆正嚣身形猛然一顿,回头双眸晶亮地看着她。他那满含期待的表情,让玉瑾接下来的话说得有些艰难,“你、你也别回晋城了吧,刚才开了城门……” 开了城门,晋城沦陷,陆正嚣回去,死路一条!接下来的话他们都心知肚明,却没人说出来。 “我是军人,我现在的任务是守护晋城,晋城在,我在,晋城亡,我亡。”陆正嚣说这话时,语气异常坚定,但心里却有些发虚。他誓与晋城共存亡,不仅仅是因为军人的操守,更多的是他欠晋城的,欠晋城百姓的,他必须要还。 “可是……” “你有你的归宿,我有我军人的归宿,既然我们注定不能同路了,那就不要相互羁绊。”陆正嚣说完,不再给玉瑾留任何劝说的余地,转过身快步离去。他语气如此的坚决,步伐如此的坚定,但在他心底的最深处,却是害怕的,他怕玉瑾再多说一句,他就会当个逃兵,放弃晋城,放弃赎罪。 这次战争是他犯下的错,他要以自身赎罪。 玉瑾坐在车内,微微战栗着握紧萧念的手,她看着窗外陆正嚣的车越走越远,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夜色中。她似乎看见了陆正嚣孤身一人,一步步走向晋城,头也不回地冲入了那熊熊火光之中,从此这世上再没有陆正嚣。 玉瑾狠狠闭上眼,一颗泪无声落下,砸在萧念手背上。萧念也知道,陆正嚣此去,踏上的是一条死路。他一言不发,只紧紧搂着玉瑾,给她无声的安慰。 玉瑾抬头,湿润的眸子看着萧念,道:“我们走吧,去乡间买一座大宅,种菜养花,看日出日落。” 萧念默默点头。 大道上,两辆车速度极快地背道而驰,一辆奔向新生,一辆奔向终结。 ——全文完——